十三 看病


    杨钢送她们上火车后，心里空极了，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回去在家里等着更着急，不如先找个事干着，就当是打发时间，也有钱挣。他看看时间还早，就在火车站附近转悠。


    转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合适的事。又坐车回县里，到以前的工地上。正好老板也在，他就跟老板打招呼，递给他一支烟，问他还要不要人。


    老板说：“你可以留下来，工资按小时算。其它时间，自己安排，上班也行，不同的工种，工资不同”


    “可以呀”


    “你年纪轻轻的，手艺还是要多学些。电焊用不上了，其它的又可以了。有淘汰的，就有新生的，多学几样，总没坏处”


    “是”


    “你自己看，想上班现在都可以”


    “现在新兴起的房地产，我就准备干。到时候，少不了要用人”


    “女的可以吗？”


    “有本事就可以，房子盖好了要卖，卖就得请人，当然最好是女的，长得差不多的”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开始上班”


    老板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老板的话，就像给杨钢打了一直定心针，使他低落的心情又恢复到了平时。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杨钢用公用电话给刘敏打了过去。告诉她，自己又回到原来的工地上上班了。刘敏也说，自己已经进厂，住进了宿舍，一切都好。


    电话费太贵，两个人长话短说。挂了电话，杨钢想，自己在这里干一段时间，也买个手机，电话太贵，可以发信息。


    这么一想，他马上就来了劲，干起活来，更有精神了。人一旦有了奔头，就有了希望，就连走路的神情都不一样了。


    刘敏第一个月工资发了九百多，她刚来，厂服、厂牌，都要扣除。还好吃饭不要钱，不然扣得更多，吃的还不错。中午都是两荤一素，配米饭，早晚简单些。


    刘敏对吃的也不讲究，她知道自己是来挣钱的。发工资那天，她给婆婆家打了电话回去，告诉他们她发工资了，第二天就去存起来。还说自己什么都好，叫他们不要担心。


    婆婆挂了电话，坐在电话旁边想了一阵子。跟丈夫商量，给儿子也买一部手机，他们想联系的时候，随时都可以。


    老杨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第二天夫妻二人就坐车到县上，买了一部两千多的手，办好卡，去找儿子。就是想给儿子一个惊喜，杨钢一看新手机，高兴又感动。


    说：“我本来想自己买的，不想让你们破费”


    “我们挣钱还不都是你的？有手机跟刘敏联系方便”


    “刘敏知道了，他们家要了双倍彩礼，心里过意不去，才执意要去广东的。说彩礼钱都还给我们，不然在家抬不起头”


    他爸爸说：“你看看这叫什么事？都怪你爱念”


    妈妈说：“我也就是发发牢骚，谁知到她会听到，心思这么重”


    “好了，不说了。我们老板说，他想开发房地产，叫我多学技术，到时候用得上。我不知道该学什么”


    爸爸说：“房子盖好，肯定要装修，还是学装修吧，绝对用得上。我回去再帮你问问，不用着急，还有我呢”


    “总不能靠你一辈子？”


    “结了婚长大了”


    说完话，夫妻两个就坐车回家了。一路上他们商量儿子的事，如果儿子在老家能挣到钱，媳妇也会回来。东莞再好，打几年工还是要回来的，看来儿子的决定是对的。


    刘敏在厂里已经适应了，国庆节到了，还跟同村的两姐妹出去玩了一趟。同时也不忘了，看看其他厂门口贴的招工启事。她想杨钢，闲下来的时候，抓心得想他。


    国庆节过完，刘敏忽然想起，她好像有两个月没来例假了，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可她来东莞也不止两个月，应该不是怀孕。有时感觉全身胀痛，腿关节处疼痛明显，自己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


    等下个月，如果还不来，疼痛也不缓解，她就去医院看看。杨钢有了手机后，两个人一有空，就发信息，诉说相思，感情好的不得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个月的生理期，时间过后，还是没来。她百分百确定，自己就是得了什么病，她准备周末去社区医院先看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相信也不是什么大病。


    周六早上，她一个人出了厂门，往社区医院的方向走去。周六早上，人不多，到了导诊台，她简单说了病情，护士就让她挂了妇科。


    号一拿到手，第二个就是她。医生询问了她的病情后，开了一张b超单，再拍一张片，结合b超单和拍出来的片，才能看病。


    两个结果，刘敏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拿到结果，她走到刚才看病的那个诊室，不是刚才的医生，是一个更年轻一点的女医生。


    她看了一会说：“你的子宫长了肌瘤，导致月经不来。这张片结果显示不太好，你家里人呢？”


    “我就一个人，什么病，你跟我说就可以了”


    “你应该是得了骨癌”


    “治不好吗？”


    “很难”


    刘敏听说过癌，听说过不止一种呢！肝癌、胃癌、肺癌、胰腺癌等等，最后都是拖死的，人瘦的脱了形。


    她的双眼瞬间失去了光彩，很艰难地从诊室走出来，走出医院。只觉得阳光分外的刺眼，自己又是那么的多余。


    她这么年轻就得了不治之症，她出来挣钱就是为了让婆家人看得起。现在这些都不用了，再也不用担心任何事了。过不了多久，她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刘敏的脚步似有千斤重，两只腿就像灌了铅，十分钟的路，她走了四十分钟。回到宿舍，她就躺在床上，拉起了床沿边上的帘子，盖住自己，她不想看见任何东西。


    让她直接去死，又没这个勇气。躺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光线暗淡的角落里，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就停留在此刻。


    她该怎么办呢？她舍不得杨钢，还有她的父母。在即将失去生命的时候，她忽然很想父母，再也不怨恨他们了。只想与他们共度余生，陪在他们身边，做几顿饭给他们吃。并且跟他们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们给了我生命”。


    人真是很奇怪，习以为常的时候，觉得一切就是应该的。可是一旦马上要失去生命，什么新仇旧恨都变得一文不值。


    她该怎么跟杨钢说呢？或者说，该找什么借口呢？思虑再三，她决定一边拖，一边对他慢慢冷淡。自己的病就算治，也是白扔钱，何必要拖累他呢！


    同村的那辆姐妹，看刘敏精神不对，就问她：“你怎么了？”


    “我没事，可能是太累了”


    “看你脸色不好，无精打采的”


    “没什么事”


    “要是身体不舒服，我陪你去看病”


    “不舒服我叫你”


    杨钢也明显的感觉到，刘敏的冷淡，她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但绝对有事。他也问了同村的那个姐姐，她说就是脸色不太好，问了刘敏说没事，就是最近有些累。


    杨钢还是担心，刘敏最大的变化，就是不再提杨钢来东莞的事了。杨钢没有怀疑过她会变心，这是不可能的事，刘敏也不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