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天气已经开始变得炎热，人们终于从左一层右一层的衣服中解放出来，换上了轻便的服装。


    绿意渐渐爬满了蜃楼国，【修府】院中的桃树和梨树也变得葱葱郁郁。在一棵桃树下，修桦坐在椅子中，挺着大肚子吃着桌上的水果。旁边刘妈在一边伺候着，在她们的对面，站着韩彩墨。


    从白沙国离开之后，她便在【飞狐营】的护送下，一个人回到了修府。【飞狐营】是修桦写信求陈瑜安排的，从白沙国到青丘国唯一的出路便是边境的【莫水镇】，只要在那里等着，一定会碰到她们的。


    “你觉得……清海他会去陀幕国？”修桦看着手中的信，这是陆无相传回来的，与殷晴分开之后，她便回到了白沙国继续寻找并跟着温清海。陆无相很聪明，知道跟在他身边必定也会被人盯上，所以一直都隐藏在黑暗中。


    “陆姐说，他要去寻找《伏海十法》，”既然韩彩墨能够接任这一代【白泽】的位置，自然有她的道理。许多时候只凭借一些微小的线索，便足以让她窥探到整件事的全貌，“既是如此，那他就必然会去那里。”


    “那他怎么不会来问我要？”修桦拿起了身边的一本古旧的典籍，这本书被抄了许多遍，从竹简到纸张，就像其它【始皇遗物】一样，只有靠着这种方法，才能将之保存下来。


    “武锦皇找过了东勤侯，既然已经暴露出了身份，那他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派人跟着了。但他收手，不代表【山海图】的其他人不会去做。清海想要回来拿书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经过蜃楼国这边的【龙尾镇】，另一条便是青丘国的【莫水镇】，这两个地点，对方肯定会有所防备。”


    韩彩墨拿起了一颗棋子在手中把玩着，这棋盘上的黑白双色，与她的行事之道殊途同归。她一边分析着眼下的情况一边想着下一步，作为修桦的智囊，她必须要把所有可能产生的问题全都考虑在内。


    可渐渐地，她也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自己已经四十二岁，虽然到现在为止依旧算无遗策，但脑袋终究也不像年轻的时候那般灵光了。


    “你是说……‘他们’的【混沌】？”修桦挑了挑眉毛，夹起了一个黑子放在了棋盘上。


    “那等黄口小儿不足为惧，”韩彩墨摇了摇头，“若对方的律法能有陆姐的一半严明，组织也不至于乱成这个样子。”


    将白子落盘，从棋盘上捡出了数颗黑子，韩彩墨继续说道，“【钦原】被生擒，【貔貅】被策反，【玄龟】被钳制，对方手中能用的棋子已经不多了，现在唯一需要忌讳的，便是对方的【白泽】，至于那第六人……”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那第六人。”修桦哼了一声，随口将荔枝的果核吐在了装垃圾的小木盒里，“那第六个人从来只有修家口口相传，从来都没有任何典籍记载，连你们都不知道，更何况那群只懂得学个皮毛的乌合之众。”


    说罢，她挺着大肚子慢慢站了起来，在院子中慢慢走了一圈——这是楚霜和楚璃两姐妹交代的，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活动一下，不能长久地坐着或躺着。


    “始皇帝真是深不可测，到现在为止，妾身也猜不到那第六个机构究竟是做什么的……大小姐，要不然……？”


    “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不然你们的所有观念可能都会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崩塌。”修桦一边说一边偷瞄着挂在屋内大堂中的【凤髓】，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刘妈皱了皱眉，用力地咳嗽了一声。


    现在刘妈也豁出去了，她觉得自己能在这院子里干到现在还没死，简直就是祖先保佑。过往的几个月中，但凡出一丁点儿的差池，她可能就出不去这院子了。


    ——反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会死在这，还不如踏实下来，老老实实地干好自己这辈子最后一份活计。


    “修夫人，不然老身还是将那玩意儿收起来吧，您这样子总是静不下来，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哎别别别，刘妈我错了还不行？我就是看看，不耍，看看总可以吧……”被察觉到心思的修桦赶紧陪着笑，其实她觉得挺对不起这老太太的，自己家的事儿这么乱，人家还能坚持干下去，这就已经很难得了。


    说实话，她都有让刘妈一直留在【修府】的打算了——她还没见过像刘妈这样负责任的老妈子。


    这几个月她跟在自己身边，端茶倒水擦身子洗脚——原本温清海的活儿都让她给做了，而且做得十分出色，一点差错都没有过。直到现在，她还感觉每个月给的十两赏钱有点少了。


    下个月再给老太太涨点儿吧，修桦想。


    “那两个跟在他身边的双胞胎没关系么？”走着走着，修桦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据说她们已经参透了《伏海十法》的秘密？”


    “怎么可能，《伏海十法》可没有那么简单，不然她们也不会拿着【锏】这玩意儿了。”提到这点，韩彩墨摇了摇头，她来到院子角落，拿起了两个炉钩子，在院子中比划了一下。虽然她不会武功，但表面上看还是有模有样的，“这套武艺的核心并不是【锏】，而是【钩】，她们从一开始就没玩明白，这种脑子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韩彩墨最自信的就是自己这颗脑袋，凡是算不过她的，都不叫威胁。


    对她来说，能构成威胁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之一便是罗巅。虽然自己能比罗巅看得稍远一点，但早晚都会被这家伙追上的。


    因为罗巅这小子，从来都没有努力过，他的一切成就和算计，全都来自于他的天赋。


    另一个便是【山海图】中的【白泽】，那家伙能藏得这么深，连她都束手无策，仅凭这点便足以见其心思之缜密。


    换成别人，坟头草都能割好几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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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彩墨预料得没错，龙尾镇和莫水镇确实都有【山海图】的人等在那里。罗洪确实收手了，但对方却派了另一批人等在了这两个地方。只要他敢回头，必定十死无生。


    除了抢夺《伏海十法》之外，【山海图】跟他还有好几笔旧账要算。先不说他破了【百足钦原】一事，之后发生的种种，也都或多或少地跟他有关，对于这个少年，【巴蛇】早已是恨之入骨。


    【六圣兽】中，已经因为他折损了两人。这两人都是他们花大把的时间培养的，结果却阴差阳错地都毁在了他的手中。


    其实【山海图】的人误会了，温清海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真正在幕后动手的，是修桦这条真正的【巴蛇】。而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意识到，始皇帝时代的真正的【六圣兽】已经一代代地传了下来。


    可惜，身为当事人的温清海也同样被蒙在鼓里，此时他正拖着疲惫的身体停好了马车，在野外支起一顶小帐篷。


    自从修桦在青丘国受伤之后，他就有了将马车改成【旅行用】的习惯，可惜，柔软的马车车厢让给了两个小姑奶奶，他自己则只能睡外面的帐篷。


    还好现在气温高了，不然非得病了不可。


    至于为什么还带着她们，温清海也实属无奈。首先就是王后——【摄政王】秦香玉，她现刚刚执掌白沙国的大权，还有很多人不服她，只是碍于她表哥康帆手握重兵不敢发作而已。但明着不敢，不代表那群家伙不会玩些脏的。


    比如拿她的两个女儿——白沙国王室唯二的两个后代说事。


    若是对方暗中抓住了两位公主逼她让贤，秦香玉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不让，那就是不顾骨肉至亲死活，德行尽失，到时候除了她表哥之外，将没有人会站在她的身边。


    ——连自己女儿都能随意舍弃的人，又有谁会跟随呢？至于是谁抓的，那根本就不重要。


    一旦让了位，那紧跟在后面的后手一个接着一个，首先就是给她扣一些乱七八糟的罪名——没有罪名无所谓，可以编一些出来嘛——紧接着就是把她下入大牢，到最后别说她，就连她的表哥也得跟着遭殃。


    这世上无论办什么事，首先就得有个名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难成。就算是要起兵造反，也得有个名正言顺的说法。尤其是在王宫这种地方，占理的一方永远都占着优势。


    秦香玉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自己身边这唯一的破绽送走，没有了破绽，再加上她表哥康帆派心腹看着她，那么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将那些与自己意见不合的家伙全部铲除掉。


    不得不说，虽然是一介女流，但秦香玉玩起权术来，确实是一把好手。


    至于安排在谁的身边——还有比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饕餮】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么？


    对于温清海，秦香玉的评价很高，先不说他能不能打，主要是这小子一肚子都是鬼主意，而且几乎毫无破绽——他想要的东西全都可以自己弄到手，这家伙只忠于他自己的欲望，想要收买他，真是难如登天。


    不过【饕餮】虽然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却有一个唯一的优点，那便是言出必行。这点在江湖上就传开了，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所以在温清海回去找书的时候，秦香玉便打定了主意，让他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远走高飞，直到她将白沙国的一切不安定因素都解决了为止。


    可惜，这可苦了温清海了。


    别说这两人生活方面近乎瘫痪，就连路都认不清楚。他们是从白沙国最北面的澜沧镇坐船离开，再从【三十六城】之一的【海辛国】登陆，从北面一路绕向陀幕国的。在路上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次，哪怕是解个手的功夫，这两位小姑奶奶就不见了。


    第一次是被集市上好玩的东西吸引——两个公主从来都没出过宫，这次见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温清海找了一天才在一片果树林里找到了她们——这俩人身上没钱，肚子饿去偷人家果园的果子，结果被人扣下了。


    幸好那次他去得快，不然果农那一家子都得死在她们的双锏之下。


    第二次是他出去换零钱，回来的时候发现这俩人被拐走了——温清海已经不知道该说她们俩是单纯还是傻了，对方两句话就把她们俩的目的地给套了出来，然后骗她们说自己在别的地方等她们，让她们赶紧过去。


    幸好温清海赶到得及时，不然这俩傻丫头非得被卖到青楼去不可。


    倒不是担心两位公主的安全，他怕的是这俩人血洗了被卖的那家青楼。


    毕竟还有人在暗处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显眼就尽量低调行事，不然惹来了【山海图】的那帮疯子，事情就更麻烦了。


    除了这两次之外，还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到最后，温清海已经懒得去数第几次了，有时候他明明已经嘱咐过了，可这俩人还是会莫名其妙就失踪，搞得他现在不管去哪儿都得带着她们。


    就连上个茅房，也得让她们等在门外，每隔几息时间就得喊一嗓子，万一外面没给回应，那他提裤子就得出来。


    温清海感觉自己这辈子没几个克星，这对公主姐妹也算是一对了吧。


    这阵子他每天都搞得很累，晚上经常是沾枕头就睡着，有点风吹草动就醒来，比野兽还敏锐。


    没办法，丢怕了。


    虽然他很累，但云湘安、云无咎两姐妹却十分开心，她们和温清海同岁，刚好是玩心大的时候，这次出来见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在明白了这个少年不会像母后那样鞭打自己之后，她们便放得更开了。


    这让温清海更加头疼——熊孩子永远都是最难管的。


    “哥，你睡了么？”


    温清海刚刚睡着，帐篷外面就传来了一个声音。少年一瞬间醒了过来，披上外套揉着眼睛掀开了帐篷的帘子，发现是妹妹云无咎胡乱地披着外套，披散着头发站在外面。


    “……干嘛啊。”见人没丢，温清海放心地打了个呵欠，抬头看了看月亮无奈地问道，“三更了，能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我想去茅房……”云无咎扭捏地站在有些微凉地晚风中，两腿夹在一起不停地摩擦着。


    “那你去啊，叫我干嘛，荒郊野岭的还怕有人看是怎么着……”


    “我怕……”云无咎的声音有些小，听着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


    “你怕啥？这一片大平原连条狗都没有，更别提野兽了，那边有个大石头，自己躲后面解决去！”


    “我怕鬼……”


    三个字儿，差点儿没把他当场噎死。


    你们俩一黑一白穿得跟传说中地府的鬼差【黑白无常】似的，竟然还会怕鬼？！别说那玩意儿有没有了，就是真有小鬼，见到你俩也得先行个礼再滚蛋！


    不过看着云无咎咬着嘴唇噙着眼泪，一副眼看就快忍不住了的表情，温清海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紧了紧衣袍出了帐篷:“行行行……怕了你了，走吧。”


    云无咎躲在大石头后面，温清海就守在另一侧。虽然已经入夏，但现在这个时节，晚上的气温还是很低的。尤其是这里，越是靠近陀幕国，温度就越是低。


    陀幕国的地势很高，有着【冰雪之国】的称号，那里的许多山尖常年积雪，就算是到了夏季，山下的人们也都要穿着厚一点的衣服。温清海站在冷风中裹紧了衣服，他里面什么都没穿，一阵风吹过来，激得他打了好几个哆嗦。


    “哥……”就在温清海抱着胳膊，后悔自己怎么没多穿两件出来的时候，大石头背后传来了少女的声音——他们同岁，温清海的生日是大年初二，叫他一声【哥】无可厚非。


    “完事了？”


    “谢谢你啊，还有……对不起……”


    “冻傻了？……阿嚏！”温清海打了个喷嚏，“说这个干嘛。”


    “这一路上，我跟姐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冷风中，少女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本来她们的嗓音就十分空灵，再加上她们的穿着，大半夜的在旷野上听起来，让人直瘆得慌。


    “这……”温清海愣了愣，他愣住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没想到她们竟然还有自知之明。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们俩从小就没出过宫，平时也都是练武练武的，一个做不对，就会挨几鞭子，从来都没人跟我们讲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云无咎幽幽地说着，似乎这次旅行让这个丫头有了些感慨，“我跟姐姐一直觉得，这辈子大概就这样过去了……哥，谢谢你能带我们出来。”


    真是家家一本难念的经——温清海叹了口气，看来不管是王族还是平民，真是各有各的苦衷。


    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现在他最想做的事，就是赶紧回自己那个破帐篷——虽然帐篷上打着补丁，好歹里面还有床被褥:“……你要是完事儿了，咱就早点儿回去，想要谈人生，大白天有的是时间，不差这一会儿，成么姑奶奶？”


    “哥。”他的话里带刺，对方却似乎根本没在乎，估计是这一路上已经习惯了吧。无论他的嘴巴怎么毒，起码她们知道，他是在为她们姐妹着想。


    其实，书的下落已经知道了，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的。


    “说。”温清海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耐着性子回应着——他总不能绕过去把她硬薅出来吧？！


    “姐姐跟我商量过了……”云无咎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等这件事结束……我们俩……能一直跟着你么？”


    “不行。”温清海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是我们俩不听话么？”少女的声音明显失落了许多。


    “将来你们俩还要回白沙国，你们母后早晚得死在你们头里，那么大的家业扔了多可惜。”


    “我们不要当王，也不想回去了……”


    耳听着对方马上就要哭出来，温清海赶紧补了一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要是你们听话，我还能考虑考虑，大不了你们俩跟我老婆当姐妹去……你完事了没？！”


    姑奶奶你可别哭，你一哭就没完了，这大半夜的老子非得感冒不可。


    “真的？”


    “不确定，只是一个选择，到时候再说。”温清海从不轻易许下任何承诺，他可以对敌人说谎，但她们俩不是敌人。


    “那我们回去吧。”这次，声音是从他耳边响起来的。


    温清海好悬没吓得尿了裤子——这俩人练的【无常锏】不知道是什么身法，走起路来都不带出声的。


    “……你等会，我也解个手……”


    好不容易回了帐篷，温清海已经冻得流鼻涕了。刚出帐篷的时候感觉的是微凉，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冷。


    就在他裹着被子快要睡着的时候，旁边的马车里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为了挡风，他的帐篷就在马车旁边，隔着一层薄木板，里面说什么他都能听见。


    “姐，他说我们能跟着他！”


    “真的？！”


    “……但只是可能……”


    “那也比回去要好，我不想回【珊瑚宫】了……”


    说着说着，缥缈的声音变成了轻微的哽咽，温清海没有说什么，翻了个身背对着马车，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赶紧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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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乾刚刚走出院子，就看到了一个冤家对头。


    这张脸化成灰了他都认得——他和他的大姐头就是因为这张脸的主人才落到现在这步田地的。


    “哼，想不到你好这一口？”凌乾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嘲弄地笑了一声，“真不知道你那如花似玉的老婆看到你这个样子会是什么表情。”


    站在他面前的，是温清海。他不知道这小子为什么会来洛水宫，反正他对这家伙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真不知道大姐头看上他哪一点，甘愿冒着生命危险、搭上了全部的身家让他出去传递消息。


    就在凌乾想着该用什么话好好戏弄一下这小子的时候，对方一张嘴，差点儿让他坐在了地上。


    “凌乾，你这脾气，好像涨了不少。”【温清海】哼了一声，用眼角瞄了他一眼，就是这一眼和这一句话，让他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软了。


    “你……你是……大……大……大大大……”


    “说人话。”纪春依绣眉一蹙，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违抗的压力。


    “大姐头？！”凌乾“大”了半天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顿时明了了许多。


    他是第一次见到纪春依的脸，从前她都是蒙着面的——怪不得大姐头拼了命，不惜得罪上面的人也要保他。


    原来她们俩本来就是一家子。


    ——除了这个理由，凌乾想不出别的了。


    “能走了？”


    “能……能了。”凌乾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能走就行。”纪春依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这个给你。”


    “这是……”凌乾接过了信，不知道自己的大姐头要干什么。


    “将来有一天我要是死了，就把这个给温清海。”纪春依的眼睛往下垂了垂，明亮的双眸中多了一丝遗憾与无奈，“然后……你就跟着他吧，那小子钱多得很，跟着他，你不会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