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浪涛翻涌
作品:《书说江湖半尺寒》 “大恩大德,殷晴没齿难忘!”
独自离开的樊玲一路快马加鞭,很快就到达了莫水镇。当她将【曼兑】的果实交给殷晴的时候,求药心切的姑娘差点儿就哭出来了。
她的父亲得了一种怪病,每日咳嗽不止,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寻访了许多名医都不得解法。最后甚至请来了【洛水宫】的水心奴和【医王谷】的卓一寒,经过两位的商量,同时得出了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便是【曼兑】的果实。
水心奴的门徒四处收药,但因为这味药材实在是太过偏门,所以也只是听过却从来都没用过。卓一寒那边的情况也是一样,除了一些去医王谷采购药材和交流行医经验的江湖郎中提过几次之外,他也没有使用过这种奇异的果实。
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这两名江湖中的名医也不会想起它来。
所以殷晴才会急急忙忙地打探到了消息前往白沙国,一开始她还想找几个帮手,之前留的那封信便是给樊玲和花落白留的,虽然因为樊玲的失误只来了一个人,不过还好,结果还是不错的。
因为身上有伤,殷晴最后由樊玲护送回去,韩彩墨留在了莫水镇做接应,陆无相则回到了白沙国,继续寻找温清海——修桦给她的命令是跟在温清海的身边,之前为了保护殷晴和韩彩墨不得不分开了一段时间,现在她得回去继续任务。
不过接下来想再找到他,那可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了。
因为他已经藏了起来。
“炒蚬子怎么卖。”一个表情木然的路人被路边摊的香气所吸引——这间卖炒蚬子的小木屋是这两天刚刚被盘下来的,再之前,这里是一家卖饼的门店。
卖炒蚬子的是一位姑娘,个子不高,长长的头发束成了高马尾,看着十分精神可人,只可惜,【她】的双眼中,也和买蚬子之人一样,毫无光彩。
“十五文一斤。”卖蚬子的姑娘毫无感情地回答道。
“贵了。”买家转身就要走,却被姑娘叫住了。
“十三文。”
“……来二斤。”
“只剩差不多一斤半了。”
“那我都要了。”
【她】在这里卖了两天的蚬子,因为炒出的蚬子味道十分独特,而且价格也很公道,吸引了大批人来买。
今天这位是最后一位顾客,替对方用油纸袋装好了蚬子,又搭上一袋干料之后,炒蚬子的姑娘关了门挂了板,将小店打烊之后,从侧面进了院子。
“累死我了……”温清海一把扯下了发绳,甩了甩自己的长发,坐在了碾盘上活动了一下肩膀。
他来到这座靠海的小镇卖炒蚬子,完全是为了答应王后殿下的三件事。
第二件已经做到了,王后想掌权已经很久了,但苦于那珊瑚王虽然精神一直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身体却十分硬朗,一点儿也看不出要死的迹象。
她有点儿等不起了。
想要快点掌握执政的大权,她有两条路可走。第一就是将两个女儿嫁给一个自己能够控制的傀儡,这样就算是在暗中运作,她也是这白沙国实质性的王。
——一开始无法控制没关系,反正她有的是办法。
第二就是珊瑚王早点儿升天,珊瑚王云丘岷上无老下无子,横向的兄弟姐妹也都短命,只要他一死,自己这个王后便可名正言顺地代为执政。
怎么说她也是大将军康帆的妹妹,康帆只知道打仗,对权术一类的一窍不通,回头想想若不是因为他妹妹是王后的话,这家伙也许根本就做不到大将军的位置。
有了这个底气,再加上将珊瑚王之死全都推给温清海,王后便可名正言顺地执掌大权。
可以说现在的王后,已经成为了白沙国的实际统治者。
至于温清海为何来到靠海的海丰镇,则是王后的另外两个要求。
第一个要求已经拒绝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娶那两个公主,除非他嫌命长了——修桦要是发起火儿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王后退而求其次,要温清海借着蜃楼国的关系,替她找一个能够控制的傀儡。这条路有很多好处,首先就是王后不可能一直执政,她此时的地位只能维持到两个女儿找到驸马为止,不然会有各方面的压力将她从王座上赶下去。若是能够有个【听话】的人坐在王座上,【传达】自己的意思的话,那么就相当于她一直都是最高统治者。
除了对自己有好处之外,对于白沙国也有好处,这个人是从蜃楼国找来的,周围的国家就算想对她不利,也得看看那边的眼色,也相当于变相地保护了自己的领土和权威。
同时,蜃楼国也会从中得到好处,因为傀儡的关系,两国之间的交流和贸易可以完善许多。王后已经向温清海许下承诺并授予其可以代表白沙国进行谈判的权力,一旦事成,白沙国的所有海产品将对蜃楼国半价出售。
温清海,就是中间那个牵线搭桥的掮客。
来到海丰镇这边,则是王后的第三个要求,他要替白沙国找出百姓们为何会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原因,然后将其根源解决。
之前韩彩墨说过,这边有问题的是鱼,留在这座靠海的小镇,则是想多接触一下那些渔民——这件事是最优先的,他必须要尽早解决。
关于对他的追杀,王后随手画了一张通缉令——毕竟她还要求这小子办事儿,通缉令这种东西,意思意思就得了,反正只有她和两位公主以及几位侍从目睹了行凶的经过,而这几位侍从,正是王后的人。
至于通缉令上面画的,则是戴着面具的温清海。
也就是说,杀了【珊瑚王】之人,是【饕餮】。
——得,这下他又得出名了。
现在三件事中一件已经解决了,当掮客的事也好说——在他心中已经有了几个人选,只要他跟罗巅托一下关系,很快就能把事办好。真正令他头疼的,是这第三条。
他来到这边有几天了,也检查过打上来的鱼,甚至将它们放在海水缸中养着。可这些鱼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打上来好几天了,鱼儿们还是活得好好的,一点染病或者中毒的迹象都没有。
难道问题不是出在鱼的身上?又或者……这种毒或者疾病,对鱼类没有任何效果,反而对吃它们的人起作用?
算了,再想也没用,先吃晚饭吧,为了伪装身份忙活了一天,他早就饿了。
随便炒了两个菜,又开了一坛子酒,温清海将酒菜端进了卧室的桌上:“两位小姑奶奶,开发了。”
话音刚落,两个身影便从床上站起来,走出了阴影来到了桌边。
她们正是白沙国的两位公主——云湘安,云无咎。
为了让他能够逃出王宫这件事变得【合理】,王后让两位公主配合他,装作被他挟持,不然万一他出不去,后面的所有计划都会乱套。
两位公主坐在了桌子对面,一语不发地看着桌上的菜,看着两位皮肤白得吓人的姑娘,温清海心中只觉得无奈。
——他感觉自己的事儿现在可多了,还得当掮客、还得当查案的捕快、还得当保姆照顾这俩小姑奶奶,搞得他一个江洋大盗跟个英雄一样。
“两位慢慢吃啊,粗茶淡饭将就将就,等办完了这边的事回了蜃楼国,我再请你们吃顿好的。”温清海夹了口菜喝了口酒,也不管对方是否有动作,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经过几天的相处,他发现这两个公主有些奇怪。她们并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而是确实地有着自己的思想,身体各部分活动也很协调。但不知为什么,这么多天以来,他从没听见她们说过一句话。
——这两人可不是哑巴,在珊瑚宫中,温清海可是听过她们说话的。
两位公主不光不说话,平时连动作都很少,经常在床上一座就是一天——他出门做生意的时候什么样,回来的时候这俩人还是什么样,好像两只木偶一般,只懂得听别人的命令行事。
“吃饭。”见二人还没动筷子,温清海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命令】她们。
果然,在听到他的话之后,两个姑娘才抬起手拿起了筷子和馒头,张开樱桃小口开始吃饭。
温清海不知道这俩人在宫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回想一样曾身为公主的罗家那几个姐妹,眼前的两位姑娘似乎连侍女都不如,不光没有一点儿公主的样子,就连身为【人】的这个自觉都没有。
她们从没嫌弃过眼前的饭菜,也没嫌弃这间摇摇欲坠的破房子,好像在她们的生命中,只懂得去服从命令。
“……你们俩平时在宫里面也是这么过日子的?”温清海将馒头都留给了她们,自己喝着酒。他对她们实在是有些好奇,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两人毫无反应,依旧低头规规矩矩地吃着饭。温清海见状也没什么办法,心说怪不得你俩都二十八了还嫁不出去,就这个阴森的性格,谁敢要啊。
忽然,温清海注意到了两人的一个细节,她们在吃饭的时候——不,不光是在吃饭的时候,在任何时候都一样——总是只露出手指在外面,其余的部分全都缩在宽大的袖子里。
不仅如此,就连衣服的领子都是高高的,几乎将脖子全都遮住了。再加上两人外面披着的这件敞怀的黑白褂子——根据他这几天对市井百姓的了解,按照白沙国的习俗,这种衣服是在出殡送葬的时候,走在棺材前边引路的神婆才穿的样式。
“你们不热啊,穿成这个样子。”温清海又问了一句,因为在对白沙国有些了解之后,他发觉这样的衣服根本就不是王公贵族的人会穿的。
当然,他的话依旧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两人的反应让他实在是郁闷,索性也不再问了。吃过了晚饭,温清海收拾了桌子——无论穿着什么,这两人始终都是公主,这种杂务想必是没干过的——可就在他擦完桌子,随意将抹布搭在肩膀上的时候,这两人却同时有了反应。
她们的身子同时缩了一下。
“有什么可怕的,我又不会打你们。”温清海笑了一声,心说这两人功夫不错,没想到胆子却这么小。但当他说出【打】这个字的时候,他看到了两人颤抖的双眸。
“……你们以前,经常挨打?”再次试探了一句,见两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看了看肩膀上的抹布,忽然,温清海一下子抓下了抹布,高高地举了起来——
两人有反应了,白衣的云湘安迅速将黑衣的云无咎抱在了怀中,后者则缩在了姐姐的怀中,紧紧抓着袖口不停地发抖。
“……公子饶命……”云湘安说出了几天来的第一句话。她的声音很小,一点底气都没有,甚至是带着乞求的语气说的。
温清海的眉毛一下子皱紧了。
“把袖子撸起来。”这次,他带上了命令的语气。
两人犹豫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之后,慢慢地撸起了一边的袖子。在看到两人手臂的那一刻,温清海大概知道为什么这两人过得如同木偶一般了。
两人的胳膊很瘦,苍白的皮肤上满是伤痕,有些是旧伤,有些似乎是新的;皮肤之下便是结实的肌肉,几乎一点肥肉都看不到。
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鞭痕,温清海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火。他扔掉了抹布走到了姐姐云湘安的身后,撩起她的长发一把扯下了她的领子——果然,在她的后背上也都是鞭痕。在她雪白的玉颈纸上,甚至还有被勒过的痕迹。
“谁打的。”
两人没有说话。
温清海去外面拿了扫帚进来,倒着握在手里,用力敲了一下桌子,再次问了一遍:“谁打的。”
“是……母后。”云无咎已经哭了出来,姐姐云湘安紧紧抱着妹妹,一边缩着脖子一边回答道。
“为什么打你们。”还是这样问有效果,虽然温清海并不喜欢这样,但他想知道真相。
两人身上的伤痕,令他愤怒无比。
在他五岁之前被捡走他的那家人收留的时候,每天也会挨很多鞭子。
就像拴在磨盘上的驴一样。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鞭子。当他在青丘国抽了修桦一顿鞭子的时候,回到房间里的那段时间,他一直都在用匕首在自己的身上记录鞭子的次数。自己每抽过一鞭子,就会在自己的身上划一刀五寸长的伤口。
“因为……练功。”
“练什么功要用鞭子抽?”
“【无常锏】……”
“【无常锏】?”
“是《阴阳怪奇志》上记载的一种武术……”
“那不是一本山野怪谈小说么?!”
“每篇的第一行字和最后一行字连起来,便是【无常锏】的练习方法……必须要互相之间十分熟悉的两个人才能练,只有两人配合默契,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那为什么鞭打你们?”
“因为我们总是练不好……”云湘安说着,眼泪慢慢流了出来,“我们练不好……母后就把我们吊起来……用鞭子……”
现在温清海算是明白这两人身上那种楚楚可怜的气质是从哪来的了。
因为她们真的很可怜。
站在那里愣了半天,温清海扔掉了手中的扫帚,解下了围裙和套袖,抄起了她们的双锏放在桌子上:“拿着,出来。”
说完,他抽出了【龙脊】走到了院子里,站在磨盘旁等着她们。当她们提着兵器出来的时候,他将铁杖用力地杵在了地上,沉默了一阵之后,温清海摆出了【游龙鞭】的起手式。
“打我,一个时辰之后如果我还站着,每人两百鞭子。”
听到这句话,姐妹俩立刻扑了上来,没有丝毫的犹豫。两对兵器诡异的路数让温清海防不胜防,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地看到了这两位公主的实力。
那日在珊瑚宫时,王后的意思大概只是让她们跟自己切磋一下,所以才会被自己轻易压制,今日以胜负为前提,两女的全力进攻竟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游龙鞭】以守为主,进攻全靠寻找对方的破绽,但这两女的破绽几乎没有,打了一炷香的时间,竟压得他毫无还手之力。她们完美地弥补了对方的破绽,让他没有任何出手反击的机会。
想要战胜她们,光靠防守是不够的,两女的体力十分充沛,打了这么久,她们的呼吸完全没有乱过。
可惜,两人的实战经验毕竟还是少了许多,毕竟皇宫这种地方,实战的机会少之又少。温清海卖了个破绽,将自己的左肩暴露出来,左边的姐姐云湘安果然上当,提锏攻向了他的左肩,就在一刹那间,温清海肩膀狠狠中了一锏,却也找到了反击的机会。
他踢起了杖尖,铁杖立刻旋转着扫向了妹妹云无咎,在后者忙于防守沉重的【龙脊】之时,温清海借着左肩挨了那一下的力度压低了身体,以受伤的肩部撞向了姐姐云湘安。后者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就在她想后退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少年已经压了上来。
推肘顶肩勾腿,一套动作几乎封锁了云湘安所有的进攻路线,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狠狠地压在了地上。
一方破了,另一方也就毫无威胁。在云湘安还没来得及起身的那一刻,他向后踢出了右脚,将半空尚未落地的【龙脊】踢向了妹妹云无咎,封锁了她要上来救援的动作,紧接着抄起了被他的【推肘】打脱手的、姐姐的锏,快速地扫向了妹妹的下盘。
五息之间,姐妹俩先后倒地,温清海按着肩膀,扔掉了锏捡起了【龙脊】,撑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碰到过的,【四杰】和修桦之下最难缠的对手了。
不过这也激发了他的战意。除了和叔父、修桦平时的切磋之外,他已经很久没有打得这么痛快过了。
“……站起来。”温清海喘着气,看着地上的两姐妹,嘴角微微地上扬——他不否认自己是个战斗狂,每次跟人动手都会很兴奋,但与云飞雨、罗烟这种纯粹的武痴比起来,自己还是能压制得住这种疯狂的欲望的。
姐妹俩听了他的话,顿时愣了愣:“可是……公子……我们已经……”
“一个时辰还没到,我还站着,”少年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抹了抹顺着下颌流下的汗水,“我还未败,你们也还能打,怎么,你们想违抗命令?!”
“站起来!!”
墙头顿时有几个人被温清海的这声大吼吓得掉了下去——他们是街坊邻居,听到这间院子的打斗声,纷纷爬上了墙头观看。本来他们是来抱怨的,但看到三人打得火花四溅,一个个也都闭上了嘴巴。
姐妹俩互相看了看,咬着牙抄起双锏,再次与他战在一起。当一个时辰的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温清海的体力彻底耗尽,对方也接近油尽灯枯,双方举起了自己的兵器,打算在接下来的一招之中分出胜负。
一声金戈交响之声,如同断裂的枷锁迸发出的哀鸣,温清海的龙脊脱手而出,两对锏破开了他的防守,将他狠狠地击飞了出去。
温清海倒在尘土中,大口地呼吸着污浊的空气,身上的衣袍已经沾满了泥土,两位双锏的主人也停下了手中的攻势。
“……这不是打得挺好的嘛……”温清海笑了起来,虽然身上挨得那几下确实挺疼的,不过他还是有收获的。这对姐妹的成长十分迅速,在接下来的比试中,她们几乎立刻就能分辨出自己的破绽是不是一个陷阱。不得不说,这两人对武学还是很有天赋的。
“痛快!”喘息了一阵之后,温清海举起了右手,在半空中紧紧握成了拳头,“你们俩,不用挨打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几乎同一时间,她们手中的双锏同时掉在了地上。温清海抬起头,看到两姐妹抱在一起,哭得泪如雨下。
人不是畜牲,不应该活在鞭子的阴影之下。或许是因为同情,或许是因为共情,在得知了二人平日的生活之后,他决定将她们从枷锁中解放出来。
——虽然不知道将这两头猛兽放出来是对是错,但至少,他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饕餮】做事,从不需要理由,只需要满足自己贪婪的欲望便可。
哪怕吞噬的目标,是他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里,姐妹俩改变了许多,虽然平时还是一样的沉闷,但至少,她们可以对他的一些话语给出反应了。
那是她们身为【人】的意志。
解决了她们俩和自己的心结,接下来温清海要做的,就是专心处理白沙国百姓的问题了。他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行尸走肉一般——一些人确实如此,但另一些人,更像是为了合群或自保而装成这个样子的。
这就意味着,这种毒或疾病,对某些人是不起作用的。虽然不至于找到答案,但起码让他有了一个前进的方向。
白沙国,哼,我【饕餮】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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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箱镇——白沙国中部偏南的一个小镇上,两名带着斗笠的人坐在饭馆中吃着午饭。两人的饭量很大,面前的两个盘子中堆满了馒头。
“清海在海丰镇?”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看了看一张纸条,这是他们在白沙国的线人传递的消息。
“嗯,不过看起来尚且安全,【山海图】的人并没有找到他们。”另一个柔和的女声接过了纸条,掏出火折子将其烧得干干净净。
“那就好。”男人似乎松了口气。
他们已经出发十天了,根据【白泽】韩彩墨从【混沌】陆无相那里得到的消息,两人的目标就在东北方靠海的海丰镇。
两人连吃饭都是低着头,似乎不愿被人发现身份,周围如行尸走肉的百姓们也很配合——他们根本就无暇察觉这两人是谁。
这样便好,若是被人察觉到身份,恐怕会被【山海图】的人占得先机。
隐约间,两人感觉到一场大战似乎即将拉开帷幕,就像不远处的大海,卷起的滚滚浪涛一般。
这场大战明争暗斗,谁都无法置身事外。
“快些吃吧,清海需要我们,在这个节骨眼上,你我都可舍弃,只有他不能有任何闪失。”女子快速地消灭着面前盘中的馒头,同时不忘提醒眼前的男人,“你也要耐住性子,万万不可像上次一样失控了,【玄龟】。”
“……嗯。”沉默的男子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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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阴国,隐秀村。
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敲响了修禅家的院门,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任何回应。
“哎,老伯。”女子拉住了旁边一位挑着担子经过的老者,“请问……这家的人去哪儿了?”
“修老弟啊,他出门给人做活儿去了!”老者摸了摸胡子看了看这位脸上蒙着轻纱的女子,当他看到她偶然露出来的袖口上,绣着的一条碗沿盘旋的龙的时候,老者顿时睁大了眼睛,双腿一软就要跪下:“老朽参见……”
“老伯不必多礼……”女子赶紧将袖子藏好,随手掏出了一锭黄金塞在了他手中,“那修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回……大人!老朽不知……”
“这样啊……”女子点了点头,温和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了,本宫……妾身改日再来。老伯,妾身来此之时,能不能请您不要透露出去呢?”
“一定!一定!”老者赶紧点了点头——这位的袖子上绣着的可是皇室的图腾【烛龙】,她说的话,他怎么敢不听?
送走了老者,女子绕到了院子后面,看看四下无人,她踩着旁边的石头用力一跃,身体轻盈地跳过了低矮的土墙。来到了屋子里面,看了看四下的摆设之后,女子掏出了纸笔,写下了几行字之后,用金锭子压在了桌子上,转身从原路返了回去。
【修先生,大小姐的事已办妥,妾身不方便现身,还请帮忙转告。】
落款只有两个字。
【貔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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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翼国,洛水宫。
凌乾总算是醒了过来,他伤得很重,为了将消息带出来,他的兄弟们全都折在了路上。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位一袭白衣的【洛水宫】门徒。
“……你们宫主呢?”凌乾坐了起来,他的头上包扎着厚厚的绷带,整个人虚弱得不行。
当然会虚弱,他已经十几天没吃过东西了。若不是【洛水宫】的姑娘们用特制的药汤吊着他的一口气,可能他早就饿死在床上了。
“凌先生,您还不能下来,赶紧躺下!”门徒十分强势地将他按了回去,“宫主她出门了,放心,您家主的事已经办妥,她就在隔壁休息,您现在不准出门,若是想见她的话,等下我去让她来见你。”
听见一切无忧,凌乾这才松了口气。
回想起十几天前,那可真是凶险万分,他不知道大姐头得罪谁了,只知道他们的当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姐头用弓术、弟兄们用命帮他开出了一条路,这才让他逃出来通风报信。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只是偶然看到那些家伙的手臂上,纹着一只背甲上带刺的王八。
凌乾放松地躺在了床上,这时,他才感觉到身上的伤口传来的阵阵疼痛。
隐约间,他似乎感觉整个天下似乎有什么猛兽在蠢蠢欲动,那只恐怖的猛兽藏得极深,正露出獠牙和利爪,打算将整个天下吞入腹中。
——不过这已经不是他能操心的事了,只要大姐头没事就好。
她可是他的财路,他是拿钱办事的人,断他的财路,就如杀他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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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国,九尾宫。
陈瑜在看到了余飞和裴致远带来的折子之后,用力一拍桌子,妖媚的双眸中满是怒火:“哼,真欺朕的座下无人不成?!小小【巴蛇】竟敢如此放肆……来人!点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