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平静的生活

作品:《书说江湖半尺寒

    家家户户挂起了大红灯笼,鞭炮的声音从大年三十开始就没停下来过。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响声,温清海的心情喜忧参半。


    【喜】是正常的心理状态,明天是大年初一,而且是修桦的生日。最重要的是,这次的新年,是温清海过得最安稳的一次。


    年夜饭做得不算丰盛,但十分可口。七菜一汤八道菜,温清海跟着师父忙了一个下午才准备好。


    就连修桦都贡献了一道大葱拌豆腐。


    三人连吃带喝聊了半个晚上,互相讲述着旅行时发生的趣事——其实主要就是修桦和温清海两人在说话,修禅平时很少开口,比起讲述者,他更适合做一位倾听者。


    当然,难得聚在一起守一次岁,修禅还是贡献了一点故事的。


    那便是帮梅樱桥报仇一事。


    讲完了金万堂府上发生的事,修禅的语气中带着一些内疚。因为到最后,他也没找到当时失踪了的梅樱桥。


    不过在从温清海那里得知,那个有勇气放下仇恨的姑娘平安无事之后,修禅便释怀了。这两年他一直在和水心奴互通书信,过了这么久,依旧没有那位姑娘的消息。


    现在得知了结果,修禅也算是放下心来。虽然温清海只是让他帮忙替这位坚强的姑娘讨个公道,但俗话说帮忙帮到底,最后没有一个结果,也是他这两年来的一个心病。


    对于【山海图】,修禅并未多作评价。江湖恩怨和庙堂之事,他向来不会多作议论。人有福祸,江山自有气数,他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这些东西,并不是他能够操心的。


    活了这么久,修禅看清楚了许多事。就算他被尊为【剑圣】,许多时候依旧无法改变什么。


    这并非是自暴自弃,而是一种无奈的妥协。


    比起对江湖上的各种事情指指点点,修禅只会倾听,再将这些故事默默地消化,沉淀在自己的岁月之中。


    ——自己终究是上了岁数,有时候,还是随这些年轻人去折腾吧。比起自己,现在的江湖更适合他们。


    打更的更夫差点儿喊破了嗓子、敲断了梆子,才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将三更梆响传到了每家每户。听到子时已到,温清海和修桦站起身来,跪在了唯一的长辈身前,规规矩矩地拜了个年。


    虽然修禅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从眼神中看得出来,他还是很高兴的。


    就在夫妻二人刚刚起身的时候,外面忽然变得嘈杂起来,温清海朝门外看了一眼,转头对师父和妻子点了点头。


    他的【忧】来了。


    隐秀村是个穷地方,家家户户大多都是木头的房子,甚至还有许多家还用茅草当屋顶。今年冬天的雪很少,一点都没留下来。干燥的屋顶和木梁很容易起火,这鞭炮一响,一旦有炸出去的炮仗落在了屋顶之类的地方,很容易引起火灾。


    不光是温清海,家家户户都在屋子暖和的地方装满了一大缸的水——喝是一方面,主要是怕谁家的房子烧起来。


    听外面这动静,估计是谁家的房子屋顶“见亮”了,而且离他们家的院子还不远。温清海立刻拿起了准备好的水桶,从大缸中舀了打半桶水,连呼哧带喘地跑去救火了。


    “谢谢大伙啊谢谢大伙!!”刘胖子满脸的烟灰,黑得跟唱戏的一样,一边向街坊四邻道谢,一边勾住了温清海的脖子,开玩笑地说道,“谢了,‘温姐’。”


    刘胖子是温清海十岁那年来到隐秀村之后,交上的第一批玩伴之一。当年因为他总是留着长头发,长相又十分清秀,这些不着调的坏小子们经常以“姑娘”的名义来调侃他。


    而叫他“姐”这个称呼,则是因为温清海虽然个子矮,却是这群家伙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刘胖子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实际上这家伙也才十九岁。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温清海已经步入二十一岁了。


    “你还有心思开我的玩笑?”温清海挑着眉毛看了看刘胖子家的屋顶——好家伙,除了两根还在滴着水的木梁之外,这间破草房就剩下四面墙了。


    “过年嘛,喜庆喜庆,就当我家屋顶给诸位助兴了!”刘胖子倒也不在意,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


    “呵,你心倒是挺宽的。”温清海用袖子抹了一下脸——他的脸上也没好哪儿去,“我回去拿点儿东西,给我留个门儿。”


    “得嘞!”


    一刻钟之后,温清海带着钉子和几块木板回来了,不光是他,周围的邻居们也都抱着茅草和木板堆在了刘胖子家院子里。将装钉子的袋子和锤子挂在腰上,温清海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小伙子爬上了屋顶,熟练地修补着房子。


    刘胖子也没闲着,他家是养猪的,白天杀了一头跟爹妈和妹妹用作过年,只有他们四个人根本吃不完。现在剩下的部分都被拿了出来,刘胖子跟他爹在院子里架起了大锅,将剩下的猪肉全都放进去,跟粉条一起炖了一锅汤。


    这是隐秀村的习俗之一,谁家的房子着火了,周围的邻居就要过去帮忙,着火的那家会拿出吃的招待大伙,等吃完了,邻居们也会拿出钱来给这家做一些补偿。毕竟鞭炮是大伙儿放的,谁也不知道谁家的鞭炮落在了谁家的屋顶上。


    ——赔偿什么都都是小事儿,一屋顶的茅草能值几个铜钱儿?主要目的是借着这个机会,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吃个饭而已。


    就和抽奖差不多,谁家着火了,就去谁家吃。要是有几家同时着火,那就在未来的几天之内去这几家吃个遍。


    这帮坏小子们还像以前一样,拼命地给温清海灌酒,喝得他差点儿连北都找不着。修桦实在看不下去,拎着两个三十斤的坛子来到温清海的那桌往旁边一放,坐在其中一个坛子上面,在另一只中舀出了一大碗酒。


    “有能耐,跟我喝,谁能把我喝躺下,今晚我就跟谁走!”


    温清海一口酒全喷了出来,赶紧阻止了修桦,说大姐您先等等。


    随后,他跑出了院子,把村中唯一一间药房的辛郎中请了过来。辛郎中自己一个人住,平时生活很规律,没有守岁的习惯。他来这里是因为修家的这位小个子侄女婿说,这边有人受重伤了。


    “辛先生,您先等会儿,马上就用着您了。”温清海毕恭毕敬第将辛郎中让在了一张长板凳上,然后看向了自己那桌混小子们:“行了,喝吧,谁能把她喝躺下,谁就能把她抱家里去。”


    灌醉自己也就算了,还想灌醉修桦?


    哼。


    不自量力的家伙们。


    一个时辰之后,修桦一只脚踩着已经空了的酒坛,撸着袖子也不怕冷,手中端着一个大海碗,周围的地上躺着十三、四个大小伙子。


    “呸!还有谁!”修桦朝旁边吐了口口水,仰头将手中的烧酒一饮而尽。


    温清海拿出了十两银子,塞在了辛郎中的手中,说道:“行了,完事了,辛先生,干活儿吧。”


    “嗯……”辛先生打了个哆嗦——见过能喝的,但像修桦这样能喝的,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这已经不是酒量好不好的问题了,这姑娘的体质,简直就是对酒精免疫。


    “辛老先生。”修禅忽然来到了辛郎中的身边,一向沉默寡言的【剑圣】此时依旧没有多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身后,说道,“还有这里,也麻烦您了。”


    辛郎中和温清海顺着修禅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另外的几张桌子下面,躺了二十多人。


    这些都是企图灌醉修禅的人。


    因为修禅深居简出,平时又给村子帮过不少忙,这次难得他能出门参加这种集体活动,众人都打算好好感谢他。每个人都会举着小酒碗来到他面前,敬他一碗酒。


    修禅一直是滴酒不沾,可能是徒儿和侄女回到身边,太高兴了吧,一时兴起,稍微推辞了几下就开始喝了起来。


    可不知怎么着,这酒敬着敬着,就变成了拼酒。来的人是一碗一碗的敬,修禅是一碗一碗的回敬。不知喝了多久,在修禅第七次从茅房出来之后,自己的那张桌和旁边的两张桌上,已经看不到人了。


    全都躺在了桌子底下。


    看着地上的那些人,温清海和辛郎中同时吞了口口水。


    少年终于知道师父为什么滴酒不沾了。


    并非是他讨厌喝酒,也不是他不能喝酒。


    修家人可不光修桦一个能喝,她们全家都能喝——人家就是这千杯不醉的体质,胃和肠道压根儿就不怎么吸收酒精这种东西,再加上强悍的肝脏解毒能力和肾脏排毒能力,让修家每个成员全都是海量。


    他师父不喝酒,纯粹就是因为没有对手。


    就像这一地的【残兵败将】一样。


    温清海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往辛郎中的手里又塞了十两。


    毕竟灌倒了这些人的是他家的一大一小,反正他现在有钱,出个医药费不算什么。


    只希望这大过年的,别喝出人命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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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桌酒局一直到丑时二刻才散,自家的媳妇孩子扶着自家的男人回了家,醉的不省人事的刘胖子也被他爹和温清海搬上了床,告别了刘家人,三人回到了隔壁自己的院子。


    修禅回去睡觉了,温清海和修桦实在是睡不着——主要是二人都喝了太多的酒,虽然不至于醉倒,但一肚子酒水难免要跑几次茅房。在肚子里的酒水倒空之前,两人坐在了烧热的炕头,裹着被子支起了窗板,依偎在一起看着外面的星空。


    “难受么?”修桦喝了温清海好几倍的酒量,现在反而是她在替他捶着背,“不能喝还跟人家硬拼,傻啊?”


    “哼,真拼起来还不知道谁赢谁……呕……”温清海干呕了一声,修桦赶紧用力拍了他后背几下。


    “哎呀行了行了,你能,行了吧?可别说话了,一会儿再吐床上老娘还得收拾!”修桦皱着眉替他顺着气儿,心说男人还真是一群麻烦的东西。


    尤其是这群麻烦聚到一起的时候。


    “桦儿……呕……”


    “干嘛?老娘警告你,要吐就吐窗外!你要是敢朝老娘这边……”


    没等修桦说完,温清海就伸手将枕头下面的一个盒子拿了出来,递到了妻子的面前:“生日快乐。”


    修桦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接过了盒子。慢慢打开,盒子下边垫着一块绒布,绒布上,有一只雕刻着桃花的金镯子。


    “我去镇上找人打的,虽然不值什么钱……”


    温清海的话也被打断了。


    被他妻子灼热的红唇。


    第二天一早,温清海只感觉脑袋疼得快要裂开了。


    喝酒的时候确实很痛快,但过后连同第二天的宿醉,则是这段【痛快】需要支付的代价。


    “瞧你那点儿出息!”修桦端着温水来到床边,用湿毛巾盖在了他的额头上。


    “哎呦爽……”温清海舒服地哼了一声,抓着毛巾在脸上抹了起来。


    “行了,差不多赶紧起来,”修桦将一个碗放在炕沿,用勺子轻轻搅了搅,“把药喝了。”


    “……什么药啊。”温清海清醒了一点,但脑袋还是像灌了铅一样。


    “辛老爷子早上送来的醒酒药。”修桦将夫君的脑袋垫得高了一些,把药碗凑了过去,“昨天辛郎中他老人家后半夜基本上都没怎么睡,光给你们配药来着……我的天,你们这帮糙老爷们可真能作妖。”


    “我可不糙……”温清海低头喝光了醒酒药。作为村儿里唯一的郎中,辛先生配的药不说包治百病,起码在效果上还是很让人满意的。一碗药下肚不到半个时辰,温清海的头疼立刻缓解了不少。


    “能下地走路就出来帮个忙!”就在他打算稍微睡个回笼觉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修桦的喊声。温清海心说这觉不能睡了,不然等下这婆娘就会端着新年第一盆冷水浇到他的脸上。


    以他对自己妻子的了解程度,她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


    “师父呢?”温清海四处看了看院子,居然没看到师父的身影。


    “出去给南村儿的赵老爷子的屋子量尺寸了,年后人家要一个铁架子摆东西。”修桦一边往灶台里添着柴禾一边说着,大锅中冒出了阵阵热气,还带着一股诱人的肉香。


    “这里是啥?”温清海咽了口口水,刚想打开盖子看看,就被修桦狠狠拍了一下手背。


    “别开,里面焖着两只肘子,早上的时候刘叔送来的。”刘叔是刘胖子的爹,为了感谢邻居们帮他修房子,他给每家都准备了一些礼物。


    锅里的两只大肘子就是早上送来的。在温清海还睡着的时候,修桦已经烤干净了表皮上的毛,洗干净之后,正放在锅里焖着。


    听见肘子,温清海的肚子一下子叫了起来。


    昨晚他被灌了一肚子酒,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几趟茅房就全出去了。现在已经是巳时,眼看就到中午了,肚子当然会饿。


    “去街口赵老爷子家打二斤酱油回来,家里的酱油吃没了。我还得看着火候走不开,回来了再给我剥两根葱、再挖一颗老姜出来……”


    “是是是好好好……”温清海进屋换上了出门穿的外套——虽然村子里的人互相都认识,但总不能穿着厚睡袍就出门吧,做人最基本的礼仪和脸面还是要稍微讲究一下的——拎着酱油罐子,推门出去了。


    一转眼,已经在隐秀村生活了两个月,他早就习惯了妻子平时的唠叨和支使。


    虽然比起江湖来说,村子里的生活平淡得就像白水一样,但温清海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相反,他感到十分舒心。


    对于生活,温清海从来都没有追求过什么,对他来说,只要吃饱穿暖,重要的人都在身边,他就再无所求。


    唯一让他心怀挂念的,就是他的姐姐纪春依。


    他知道姐姐有自己的事要做,在茵藤国分别时,他将自己的几处住所的地址留给了她,若她有朝一日做完了该做的事的话,应该就会来找自己吧。


    打了二斤酱油回去之后,温清海剥好了葱姜蒜——葱姜是用来和花椒、八角等佐料混合在一起制作焖肉的底料的,大蒜要捣碎了做成蒜泥酱,用切好的肘花蘸着吃别有一番风味。


    “能吃了么?”温清海看着不断溢出香气的大锅,口水止不住地流出。


    “早呢,还得在里面泡个两、三个时辰才行。”修桦看着夫君流口水的样子,打开了旁边的小炉灶上的小锅盖,里面炖着一条鱼,周围还贴着一圈儿玉米饼,“叔父走之前给我们做好的,先吃这个,他说中午还要去趟镇上,不回来吃了。”


    “得嘞。”温清海是真饿了,不管什么东西,总之是先吃了再说。


    修禅自己做了大半辈子的饭,虽然比不上饭馆儿中专业的大师傅,但已经可以算是半个厨师了。尤其是这锅鱼,温清海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


    九阴国河道很多,光是隐秀村这个小破地方,就有两条小河经过。在这个国家中,除了稻米之外,最主要的食材就是鱼。


    锅里的这条大鲤鱼炖得汤鲜肉美,葱姜蒜酱盐糖醋酒一样都没少;贴在靠近锅子边缘部分的玉米饼因为吸了炖鱼的汤汁,美味程度一下子翻了好几番。别的不说,就凭这道菜,他师父就足以跻身厨师的行列。


    这夫妻俩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就把这条差不多四斤有余的大鲤鱼变成了骨头,连锅里的汤都被他们用玉米饼吸着吃完了。


    两人坐在椅子中打着饱嗝,修桦随手从腰间掏出了一枚硬币,在温清海的面前晃了晃。


    “正面。”少年连看都没看。


    修桦也没说话,随手抛出了硬币。数息之后,硬币掉在了地上。两人拿眼角一瞟,修桦的嘴角立刻翘了起来。


    “去吧,刷锅。”


    “哼,等我抓到你作弊那天的。”


    “猜个正反面还作弊,老娘还没那么玩不起。”


    温清海不情不愿地起身刷锅,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两人拿起了各自的兵器,默契地出门去了后山。


    这段时间真是闲得太久了,温清海还好点,修禅隔三差五的还会指点他一番;修桦就无聊多了,每天除了做一些家务之外,剩下的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短短两个月不到,她竟然整整胖了五斤。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自己好歹也是【四美】之一,再胖下去,这个称号也许就会被人抢走了。


    所以昨天晚上行过房之后,她才会捏着自己的小肚腩,提议每天和温清海来一次出汗运动。


    最好的运动,就是切磋。


    两人在半山腰上打得不亦乐乎,过了整整半个时辰他们才下山休息。修禅回来得知这件事之后,便提议同时指导他们俩。


    反正他一天闲着也是无事可做,年前年后这一个月,他的小锻炉很少开窑,顶多是替人磨两把剪子、戗几把菜刀。


    刚好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活动一下筋骨。


    晚饭十分丰盛,两只大肘子切了好几盘的肘花。三人都是习武之人,饭量都不小,风卷残云般消灭了晚饭,修桦便带着温清海一起洗着碗盘。


    ——至少在叔父面前,她这个“乖乖女”的形象还是要维持一下的。


    大年初二是温清海的生日。


    他收到的礼物是一条围巾,围巾的织工很精致,两端甚至还有桃花的点缀——这条围巾,是修桦这两个月偷偷织的。因为她的夫君在物质上的近乎无欲无求,她实在是想不出送他点儿什么,索性学了针织,给他织了一条围巾出来。


    除了做饭之外,她在任何一个领域都有极高的天赋,无论学什么新事物基本都是一学就会。小小针织对她来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其实对温清海来说,礼物什么的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在他眼中,他收到的并不是一条围巾,而是妻子的心意。


    对于曾经一无所有的他来说,这便够了。


    除了这条围巾,两人还骑马去了十五里外的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名为【百花谷】。可惜现在是初春,温度很低,百花谷中一朵花都没有,只有山谷中央的一座破旧的小木屋,据说这种小木屋,是为了给打猎的猎人歇脚用的


    他们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看花,也不是为了打猎,而是来看一个人。


    一个和他们两人都有牵连的人。


    【爱妾班小玉之墓】


    温清海捡起了旁边的一根树枝,又拔起了一把干草绑在顶端,做了个粗糙的扫把。他拿着扫把将墓碑上的灰尘扫掉,又从包裹中拿出了酒和馒头摆在墓碑前。


    “我以你的名义立的碑。”修桦蹲在了跪在墓前的夫君身边,拿起小酒坛喝了一口,又在坟包上倒了一些,“她算妾,我得做大,这没得商量。”


    温清海知道她在开玩笑,想让自己轻松一些:“跟个死人你也争,真是服了你了。”


    说着,温清海站了起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墓碑之后,翻身上了马。


    “后会有期,小玉,”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墓碑,旁边的马上,是他的妻子,“我和桦儿每年都会来看你的。”


    说罢,夫妻二人一夹马腹,朝着家的方向绝尘而去。


    微风渐起,吹得枯草上下摆动,就如同那单纯善良的少女,在用手语向他们道别。


    (再见,清海,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