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告别

作品:《书说江湖半尺寒

    今天的擂台周围的人数,是从县赛开始以来最多的。摩肩擦踵、人头攒动的景象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这种人群中,最适合人躲藏。


    数十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擂台的方向,他们的视线集中在那位长发过腰的少年身上,如同盯着猎物的饿狼。


    温清海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他现在面对的,是自己的妻子修桦。


    比赛开始之后,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向对方攻了上去,【凤髓】和双锏不停地碰撞出火花。修桦的攻势十分凶猛,每一招都是杀招;温清海的防守也是滴水不漏,将那些杀招一一化解于无形。


    偶尔的反击也会被修桦荡开,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修桦的刺击也根本碰不到对方的衣角,从比赛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两人仍旧是不分高下。


    旁边的人群十分安静,谁都不敢在这时候出声。就连那些外行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人没有任何的留手——双锏的每次进攻都瞄准了修桦的关节和腹部这些脆弱的部分,沉重的钝器只要击中一次,修桦立刻就会身受重伤。


    修桦的进攻更狠,眼睛、咽喉、心口、裆部——若是温清海没有及时躲开,甚至只要稍稍慢那么一点点,锋利的剑尖就会立刻穿透这些地方,令他当场毙命。


    裁判席上的水心奴看得心都快揪起来了,这二人哪里像是一对夫妻?简直就是一对索命的仇敌!


    仿佛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战胜”对方,而是“杀死”对方。


    她甚至已经悄悄将手伸到了桌下,将那对银色的独门兵器【铁指骨】戴在了手臂上,随时准备冲上台去阻止二人的比赛。


    周围的人看得都很紧张,但擂台上的夫妻俩却并不这么想。


    虽然看上去杀气很重,其实两人平时切磋练习的时候就已经是这种状态。拖了这么久并非是他们互相谦让,而是对彼此太过熟悉——每一招每一式、每个身法每个步法,在温清海和修桦的眼中都无比熟悉,他们甚至能互相猜到对方往后三招的路数该怎么走,同时心中算计着该怎么破解对方接下来的招式。


    可惜,就连“算计”这件事,两人也是同步进行的,互相心中都准备了好几种对方变招时的应对方法,这才导致了两人如此胶着的状况。


    ——没办法,他们太过于熟悉对方,根本就破不开彼此的攻守。


    可见“默契”这东西有时候并不是好事,一直这样打下去的话,就算打到双方力竭,最好的结果也是个平局。


    至于是否会伤到对方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考虑。


    不光是那些看客和水心奴,连他们之间也感觉一直这样下去不是个事——两人的体力都很好,万一拖得时间长了,耽误后面的比赛倒是小事,主要是怕占了晚饭的时间。


    反正决到最后就算分出了胜负,他们也是第一名和第二名,温清海想证明自己这个目的已经达成了,没必要再陪老婆玩下去。况且最后的赏银也是第一档和第二档的,最后都得进了修桦的口袋——他可没有管钱的习惯。


    修桦心中也是这样的想法,再打下去根本就毫无意义,有这个功夫不如回家乘个凉或者出门逛一逛,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上面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还打得一身都是汗,衣服都粘在身上的感觉让她难受极了。


    第二炷香烧完的时候,温清海抽空看了一眼,随后和修桦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那意思是半个时辰了,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别说他们俩,观众们都要看厌了。


    修桦立刻明白了夫君的意思,她也巴不得快点结束,于是手腕一转,将【凤髓】翻转了一面——这是二人平时在切磋练习时的暗号,意思是该停手了。


    见修桦给了回应,温清海立刻双锏交错压了下去,这一式在外人眼中看来是想把修桦的剑压下去,然后趁机突进攻击她的手臂和腹部,但在修桦的眼中,这一式却有着极大的破绽。她就势压下了剑尖,后撤一步用力一转腰肢,剑以她为中心转了一个圆之后从上向下斩去,一剑将温清海交错的双锏劈开。


    失去了双锏保护的温清海中路大开,还没等他来得及抽回兵器再次转为守势,修桦就踢了一脚下落中的剑的侧面,【凤髓】的剑尖立刻扬起,精准地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我输了。”温清海松开了双锏任由其落地,他举起了双手,无所谓地说道:“晚上吃什么?下馆子?”


    “都行。”修桦也收起了【凤髓】反手背在了身后,“南街那边的火锅店不错,姐请你?”


    “反正我没钱。”温清海耸了耸肩膀,“你想去哪就去哪。”


    “比赛结束!修桦胜!”水心奴看出了温清海卖出的破绽——他双锏交错这一剪根本就是胡乱打的,之前密不透风的防守全都因为这招给破了。不过同时,她也长长地松了口气,悄悄地摘下了铁指骨。


    看来自己还是多虑了,战局是什么样的,从头到尾这两人心中都有数,根本就用不着她来操心。


    宣布比赛结果的那一刻,周围的百姓全都欢呼起来,就连皇帝梁晚秋都连连点头。比武大会也举办好几年了,如此精彩的决斗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


    “真痛快!小子,输了吧,给钱!”


    “这女的真不错,唉,我要是能娶上这样的婆娘多好!”


    “就凭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张歪瓜裂枣的脸,人家跟天仙似的,还能看上你这种人?”


    “就是,别说你这癞蛤蟆想不想这天鹅肉,就算真能让你娶回家,就你这怂包样也得天天让人收拾!”


    “可不,没看人家修姑娘最后斩开双锏那一剑是何等的霸气?还娶人家,你消受得起么?”


    “就你这样,给人当狗都不配!”


    ……


    温清海和修桦没管下边那些人聊什么,现在他们只想赶紧回到那间小破院子洗个澡——两人身上现在全是汗,里边贴身的衣物现在都能拧出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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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修桦扔着手中的银锭子,笑得嘴都合不拢。后面的比赛是什么样,她已经没必要去关心了,反正现在钱到手了,他们爱排第几排第几。


    算上之前的六十两,再加上第一名和第二名加一起的七百两,现在就算不依靠修府中的那些偷来的黄金,他们也算是有钱人了。


    若是回到隐秀村过隐居日子的话,这些钱够她们花一辈子的。


    因为他们的马车借给了梅樱桥和毕玥,二人只能走着回风口村的小破院,虽然距离有点远,不过十里八里的路程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行了,还玩,财不外露不知道么,回头让贼惦记上了多麻烦。”虽然这样说,温清海却没有阻止的意思,此时他只感觉一身轻松。


    总算是结束了。


    这样一来,自己就算是正式告别【饕餮】这个身份了。除了证明他的武功比所有人都好之外,这一战也是他对过去的自己的告别。


    没有了那张铁假面,他依旧可以活得很好,已经不用再去过那种偷偷摸摸、东躲西藏的日子了。


    现在众人眼中的【温清海】,是比翼国一年一度比武大会的第二名,是他光明正大地赢来的荣誉,再不是那人人喊打的【饕餮】。


    最重要的是,他不用再担心修桦会有危险了。以前他不敢再接受她,就是怕自己的仇人来寻仇的时候连累了她。现在他不必考虑这些事了,没人能想到参加了比武大会的【温清海】就是当年的【饕餮】——哪个贼会自己走到台面上来呢?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老娘玩自己的钱,你管得着么?”温清海能想到的,修桦当然也想到了,能摆脱过去的身份,想必这家伙应该能放心地和自己回去见叔父了吧。


    起码现在,自己的夫君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若是将这件事告诉叔父的话,他肯定会原谅她的小小夫君的吧。


    修桦明白,叔父生气并不是因为他砍断了自己的手臂,而是他唯一的爱徒居然干起了偷鸡摸狗的事——只要好好解释一下,叔父肯定会原谅他的。


    “你那些钱里也有我的二百三十两……”温清海有些哀怨地说,他知道,这些钱到了他老婆手里,基本上就是有去无回了。


    “还‘你的’?呵,温清海,连你都是我的狗,所以你的所有东西,理所应当都是我的!”


    “这算是明抢?”


    “就抢你了怎么着吧!”


    “……你能不能学学人家水宫主,那才是真正的淑女。瞧你这样子跟罗烟似的,一天天跟个强盗一样。”


    “反正抢你的钱又不犯法~”修桦将银子塞进了包袱里,为了方便她们携带,水心奴还将七百两整的银子换成了银票,等到通过比翼国边境的时候再去兑换现银也不迟。


    “清海。”


    “嗯?”


    “回去之后,拿这钱给叔父的房子和铁匠棚子好好修缮一下吧,我离开的时候,那间房子已经破得不像样了。”


    修桦试探着问了一句,她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放下了,想要好好地确认一下。


    听到这句话,温清海垂下了眼睛,脚步也慢了下来。修桦配合着他的步伐,也没再问什么。


    她在等他的答案。


    良久,温清海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回应了一个字。


    “嗯……”


    修桦的鼻子一下子变得有些酸。


    她一直都想回到从前那样的生活。虽然穷了点,但每天都过得十分踏实。


    现在,他终于同意了。


    “桦儿。”


    “……嗯?”


    “对不起,当初说好了要保护你的,却让你跟着我受了那么多罪。”


    “要是我当时能问清楚事实,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刺你那一剑,你也根本就不会出走。”


    “师父会原谅我么?”


    “叔父肯定会骂你的,谁让你出门做贼去的。”


    “帮我说两句好话吧,算我欠你的。”


    “那得看你的表现了。”


    伸出小指轻轻勾了勾,温清海慢慢地握住了她的手,两人慢慢地走着什么也不说,仿佛天下事与他们再无关系。


    过往的嗔怨随着他们说出了压在心中四年的话而烟消云散。从此以后,他们的世界中,只有彼此的存在。


    哦,对了,还有修禅。


    第二天,二人花了三两银子买了新的马匹和马车,又去找主家结了剩余的房钱——因为比武大会,飞鸟城及其周边的物价是真的贵,平时两吊钱就能租到手的破院子,硬生生被抬到了三两。


    从两百文到三两银子,整整翻了十五倍,这让二人不禁感叹,比翼国的人还真是会做生意。


    隔壁的罗巅一行人也打算走了,他们关了【都来酒家】,拆下了院门上写得歪歪扭扭的匾额,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蜃楼国。这趟出门让罗巅经历了不少江湖之事,估计这次他写出来的那些书,会卖得比之前好一些吧。


    在分开之前,双方还要一起走一段路,通往蜃楼国和九阴国的岔路在四风郡的边境,在那之前,他们打算同行。当走到风口村的村口的时候,意外地多了几个送行的人。


    其中一批人就是魏平荣和他的狗腿子们——不知道这家伙从哪得来的他们要走的消息,从一大早开始就等在了这里。


    “桦儿……”“咳哼!”魏平荣刚说了一句话,旁边的樊玲就咳嗽了一声——临出门的时候,魏书全大地主特别嘱咐她,让她看好这个不肖的儿子,别再在外面给他丢人了。


    “……修夫人。”魏平荣似乎被教训得很惨,听到那声咳嗽,他赶紧缩了缩脖子:“……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这点礼物不成敬意,算是在下之前所做之事的补偿,希望你一定要收下!”


    修桦也没再和他计较什么,她接过了魏胖子递过来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雕饰精美的金镯子。


    她看了看魏平荣眼泪汪汪的样子,轻轻翘了翘嘴角,将金镯子直接戴在了手上:“大了点儿……凑合吧,多谢魏公子好意。”


    见修桦戴上了镯子,魏胖子激动得差点儿哭出来。修桦赶紧从包袱中拿出了一根木簪子扔给了他——这是她在地摊上淘到的便宜货,因为上面雕刻着一枝桃花才买了下来——“憋回去,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你见过哪个大英雄会哭鼻子的?”


    “多谢修姑娘!在下定谨记于心!”魏平荣咬了咬牙,小心地将簪子放进了怀里。


    这是他这辈子收到的最贵重的回礼。


    多年以后,比翼国出了一位宰相,这位宰相辅佐了两任的皇帝,专门负责和蜃楼国的外交。凭借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度将比翼国进贡的粮食总量削减了两成,其不屈的勇气令罗烟也是十分的佩服;同时还向皇帝谏言,提出的新法令让比翼国内再无山贼出没。


    这位为比翼国做出了杰出贡献的宰相,史称【忠勇大鸮】。在他头顶高高梳起的发髻上,时常别着一根雕刻着一枝桃花的木簪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书不是还给你了么,还来找我干什么?”修桦和魏平荣交换纪念物的时候,温清海看着卓一寒,在他们来比翼国之前,温清海已经托人将《百草拾遗》送到了医王谷。


    不过当时他还是留了个心眼,跟修桦一起将整本书抄了一遍。


    “就是来送送你。”在去水心奴那里取存货的时候,卓一寒问过了温清海的事,“你真的改邪归正了?”


    “毕竟我不想一辈子都被‘追’。”温清海看了看左右,小声地回答道,“这样踏踏实实地赚钱挺舒服的。”


    “你这么早退隐江湖可惜了,要不要来医王谷,我那边缺个门卫。”


    “拉倒吧,去你那边做门卫,我还不得饿死他乡。”


    说罢,两人同时笑了笑,卓一寒伸出了握成拳头的右手:“有时间来青丘国玩,记得来找我。”


    “别给我吃窝头咸菜就行,女儿红不奢望了,红高粱也凑合。”温清海也抬起了拳头,和他的碰了碰。


    “啊——”就在两边说话的时候,夏红衣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指着魏平荣的方向大叫了起来,“你——你是——”


    众人转头看向了她,只见她张着嘴瞪着眼睛,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发什么神经呢。”罗巅刚刚交代完月桂一些事,转头就被夏红衣吓了一跳。


    “呵。”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夏红衣哼了一声,忽然从马车上窜了下来,挥起拳头打向了樊玲。


    樊玲被这一下弄得猝不及防,赶紧举起大戟一边招架一边后退,可当拳头和大戟碰在一起的时候,樊玲猛然睁大了眼睛,心中大吃一惊——这女人好大的力气!


    一念之间,她就和数十斤的大戟被打得双脚离地,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见对方依旧要攻过来,樊玲赶紧抡起了大戟迎击——樊家的儿女,从不畏惧挑战。


    只是樊玲越打越是心惊,平常人见大戟转起来的时候根本就不敢靠近,哪怕被这沉重的兵器甩到一点都会骨断筋折。可这个女人似乎完全无视了大戟的威胁,以极快的速度在空隙中穿梭着,她的大戟完全碰不到对方的一根头发。


    终于,这个女人走到了自己面前,樊玲一咬牙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挥出了大戟,企图逼退对方,没想到却被对方一只手握住了十字刃的根部,硬生生将其停了下来。同时伸出了另一只手,轻易钳住了自己的脖子。


    她在比武大会上排名第三,仅次于修桦和温清海,眼下却被这个强悍的女人一招就败了下来。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樊玲察觉到脖子上的那只手并没有用力,知道对方不打算伤她,所以才有这一问。不然的话以对方的力道,现在自己的脖子应该已经断了。


    ——这是何等恐怖的对手?!若她参加了比赛,没人会是她的一合之将。


    “我问你。”夏红衣收回了手,却依旧握着大戟的杆,“你和镇守青丘国北境的【铁血大将军】,樊炯樊将军是什么关系?”


    “樊将军……正是家父。”樊玲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果然如此!”夏红衣放开了大戟捶了捶手心,“看到你这件兵器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你肯定和樊老哥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看了看手中的大戟,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怀念之色,“这杆十字大戟陪了你爹二十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它。”


    “请问阁下是……”樊玲一愣,听对方的语气,好像认识她的父亲一样。


    “你爹有没有和你说过,【北域恶灵】的事?”夏红衣咧嘴笑了笑,露出了长长的虎牙。


    “原来是夏前辈!”听到【北域恶灵】,樊玲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她赶紧单膝跪地朝着夏红衣低下了头:“家父在世之时,常与我等晚辈提起您在战场上的勇武,刚刚多有得罪,还请夏前辈您不要记怀!”


    “哎哎哎没这么大规矩。”夏红衣搀起了樊玲,替她拍了拍身上的土,“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那就先别说了,”夏红衣掏出了一块令牌递给了她,“最近我会一直在蜃楼国待着,要是你有机会去那边的话,拿着这个去皇宫找我。”


    “皇……皇宫?!”樊玲听得一愣——【百兽之王】怎么会在蜃楼国的皇宫?!


    “说来也话长了,以后再说吧!”夏红衣拍了拍樊玲的肩膀,“是个好苗子,看刚刚那两下子,将来你的成就不会比你爹差……这个给我使使。”


    樊玲毫不犹豫地递出了大戟,夏红衣将兵器拿在手中,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后,双眼忽然变得凌厉。沉重的大戟在她的手中挥舞起来,可怕的力量将地面的沙尘都扬到了半空。


    她一招一式打得很凶猛,充满了霸道与杀气。樊玲也看得十分专注——她看得出来,夏红衣耍得正是她樊家的家传武术【六合戟】。其中一些招式,父亲还没来得及教给她就病倒了。


    “记住多少?”一套武术打完,夏红衣将大戟立在身侧,沉重的力道让人觉得脚下的大地都震动了一下。


    “……勉强全能记得。”在夏红衣打这套戟法的时候,樊玲一度沉浸在了回忆中,并没有看得太仔细。


    “这套戟法是当年你爹在战场上时用的,我也只知道这些。当时他说,有些技法太过凶恶,不适合传给后人,所以才将这些打给你看。如此勇猛的戟法失传了有点可惜,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以后就来问我,我教你。”夏红衣将大戟丢还给了樊玲,拍了拍手转身上了马车,“你爹是个英雄,既然他将这兵器给了你,就不要埋没它的名声。”


    “谨遵前辈教诲!待晚辈还清了魏家的恩情,定会上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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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别之后,罗巅饶有兴致地看着夏红衣:“想不到在这里还能碰见熟人?”


    “老交情了。”夏红衣难得地陷入了回忆之中,“她爹挺能喝的,连我都喝不过他。”


    “那可真是海量了,还有你喝不过的人。”别人不知道,温清海可清楚得很,当初在西丘县的时候,这家伙自己就能喝满满一坛子十斤的女儿红——这也是他们的钱为什么没得那么快的主要原因。


    女儿红是最好的酒,当然也是最贵的酒。


    一起走到了四风郡的边境,两辆马车互相道了别,罗巅要回蜃楼国,温清海和修桦则要先回一趟九阴国。


    随着一路上同行的人越来越少,马车周围也安静了下来,一时间竟让人感到有些寂寞。


    “怎么,舍不得花花世界?”修桦一眼就看出了夫君的心思,他从小孤苦无依,好不容易有了朋友,转眼间却要天海相隔,再见也不知是何时,“要是闲不住的话,这次回隐秀村之后,我们再出来玩玩?反正时间多的是。”


    “不了。”温清海轻轻摇了摇头,“还是回家吧。”


    外面的世界虽然漂亮,但也处处都是陷阱诡计。他累了,不想再卷进什么麻烦里。


    就这样回去吧,每日过着没人知道自己的生活,好像也不错。


    修桦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她知道夫君心中的那些伤痕,既然他已经决定了,那就依他吧。虽然自己口口声声说他是自己的狗,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偶尔还是随他一下吧。


    可惜,树欲静,风却难止。


    就在二人对未来的平静生活心怀向往的时候,一队人马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二位,”一个左眼戴着眼罩的男人摘下了腰间的【钺】,两手一交错磨出了一阵火花,他看着车上的温清海和修桦,不怀好意地笑着,阴仄仄地问道:“哪位是【剑圣】的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