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假面

作品:《书说江湖半尺寒

    【洛水宫】作为比翼国第一大门派,并不是因为其宫主和门徒们有多能打,而是因为她们的行事作风。


    平时国内有什么朝廷无法插手的麻烦,她们都会去帮忙解决,比如八年前的那场蜃楼国的入侵。当时有许多因为战乱而无家可归的难民,朝廷因为蜃楼国太过强大而无暇分心,就是【洛水宫】的人帮忙安置了相当大的一部分。


    她们为那些灾民准备帐篷、食物和水,还为他们提供了一定的医疗保障。类似于此的援助统统都是无偿的,在当时的人们心中,【洛水宫】门下这些美丽而善良的门徒们,几乎就和从仙界下凡,救苦救难的仙女们一样。


    不仅是那次大战,平时比翼国与西面的【鹿台国】和【乐游国】发生摩擦的时候,受到战争和饥荒影响的百姓都会被她们施以援手。就连在行走江湖时遇到的不平事,她们也会插手去管。


    别说普通百姓,哪怕是一些江湖上的帮派,也会有求到她们的时候。因此,【洛水宫】在比翼国的威望极高。


    朝廷也知道这些女人们的事迹,因为她们所做的事有助于比翼国的安定,所以暗中给她们行了许多方便。现任皇帝梁晚秋甚至颁下了一道圣旨,给了【洛水宫】诸多特权,准许她们无论做任何事都无需向官府禀报,只要放手去做便可。


    【洛水宫】的门徒因为宫主水心奴的管理,每个人都很自律,并没有因为特权加身而胡作非为,反而利用这些特权来更好的为百姓谋福利。


    江湖中流传着一句话,【如若天下当真有至善之圣人,那一定是在洛水宫中。】


    不过,行侠仗义、普度众生也是需要钱的,无论是赈灾时舍的粥还是替人看病时用的药,这些都要花钱去买。朝廷虽然暗中给过她们一些援助,但总是杯水车薪。所以在平时没什么事的时候,【洛水宫】的女人们也会去赚一些钱。


    她们每个人都懂得针织刺绣,同时还精通医理,所以也不愁收入来源。再加上她们武艺高强,也会有许多人雇佣她们来做护卫、镖师一类的工作。


    除了给人看病这种救急的事之外,剩下的工作都是按照江湖上的正常收费标准来定价。许多找她们办事的人都受过她们的照顾,在结算的时候总是会想方设法地多给她们一些。但她们也只是拿自己赢得的部分,多余的钱一文都不会收。


    比如现在,宫主水心奴就接了一趟走镖的工作。她带着三个门徒为官府护送税银的押送——虽然官府有自己的兵,但最近比翼国内的盗贼有些猖獗,似乎是和平太久了,这些劫匪又纷纷冒出头来。许多劫匪都有功夫在身,而且数量很多。光靠衙役来应对,未免显得有些吃力。


    不过,就算【洛水宫】的人武艺再高,也架不住山贼的人多。在经过福瓶县的时候,山上冲下来的上百名山贼让她们疲于应对。经过了整整一夜的恶战,尽管剿灭了大量的山贼,依旧有一辆押着税银的马车被劫走了。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仅剩的守兵和【洛水宫】的四位女人原地整备,其中一位门徒身受重伤,虽然经过紧急的救治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却是不能再行动了。


    “这群土匪,哼!”傅恒抹了把脸上的血,朝地上吐了口口水,“等老子送完税银回来,必将带人上山,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押送这趟税银的不是别人,正是连苍郡的掌兵节度使,傅恒傅将军。就在去年,他的独生女还差点儿嫁给了金万堂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牲的儿子。


    “傅将军,这次的事是妾身护卫不利,您放心,若是陛下追责下来,水心奴愿负全责。”宫主水心奴是个责任感很强的女人,无论发生什么事,她总是会第一时间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水宫主言重了,老子……我才是该负责的人,您不用把这烂摊子往自己身上揽。”傅恒摇了摇头,在水心奴的面前,就连他这个暴脾气也会收敛许多。


    不仅是因为水宫主德高望重,还因为她是个美人——在众多对水心奴的评价中,就有着“彬彬有礼”和“美丽”这两条。她不光武功位列【四杰】之一,容貌方面也是极为出众,在民间流传的关于水心奴容貌的描述中,有着【四美之下第一人】这样的形容。


    在这等的美人面前,再粗野的汉子也得装一会儿君子。


    “无论如何,这次妾身都有责任。三日之内,妾身必定会将丢失的税银追回。若是到时做不到……妾身愿自掏腰包,补上税银的损失!”


    水心奴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


    此次押送的税银一共有两千两黄金和一万两白银,丢失的那辆车上有着整整一千五百两黄金,就算是她,想要补上这亏空,也只能是出去四处借钱。


    傅恒本想说两句什么,但看到水心奴坚定的目光,他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傅恒叹了口气,罢了,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偷偷帮帮她好了。看着水心奴的背影,傅恒感慨万千,这个女人是不知道多少比翼国男人的梦中情人。能配得上她的男人,那得是多优秀的一个人呢?


    ——反正不是自己就是了。像自己这种粗人,连给人家倒洗脚水都不配。


    一队人马经过简单的整顿,决定暂时改路去福瓶县的县衙暂时休息。水心奴已经交代好了三位徒儿,让她们在养伤的同时务必照看好剩下的税银。她自己则独自动身寻找丢失的那部分,若是三天后她还没回来,就让三位徒儿跟着车队继续走,钱的事她会想办法。


    安排好了这些事,水心奴独自踏上了追查失银的路。她顺着马车的特征一路寻找,终于在一天之后,找到了那辆丢失的马车。


    让她感到绝望的是,马车上的箱子已经空了,里面的全部银两都被带走——还是晚了一步,若是自己再早点来的话,也许就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可当时自己的徒儿伤得很重,她一时间走不开,这才错过了最佳的追击时机。


    不过还是让她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据目击者和守城的守兵说,今天有几个没见过的生意人进了县城——经常进出县城的人守兵们都脸熟,那几个人的马车上拉着猪肉,估计是为了掩盖身上的血腥味。


    有了方向就好办多了。和卫兵打听完消息,水心奴抬头看了看。威严的城门上,赫然挂着【六亭县】三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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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清海失手了。


    常言道总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贼嘛,只要犯事,总有被发现的一天。


    之前也有失手过,那时他的身上背着沉重的【龙脊】,所以许多时候都不得不转身拼命。但现在不一样,他的龙脊被偷了,按照他的逃跑经验,应该没人能够追的上他。


    可惜,这次他碰到了个硬茬子。


    无论他怎么跑,身后的人就是穷追不舍,甚至在和他渐渐缩短距离。温清海顿觉不好,此人的功夫在自己之上,若是被追上,肯定免不了一番恶战。


    他只是想偷点东西作日常花销,而且偷的人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偷东西的时候,他会优先选择那些恶霸、流氓之类的下手,因为花他们的钱没有心理负担。


    反正他们的钱也不是正经钱,不拿白不拿。


    被偷的那家到现在应该都不会发现自己家丢了东西,反而是在他翻墙而出的时候,被一个路过的人给盯上了。这人还真是执着,追了自己整整一个时辰还不放弃。


    就在他想该怎么甩掉对方的时候,此人突然加速,几步就冲到了自己的跟前,就好像之前的一个时辰是在逗自己玩一样。温清海心中大惊,心说此人好快的身法。忽然,他的背心一紧,那人已经抓住了自己的衣服。


    他赶忙一转身想要摆脱,却发现对方似乎在顺着自己的力道,无论他怎么挣扎,使出的力量都仿佛扔进了水里,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看来今天是要出点血了。温清海想着,再次向左扭转了一下身子,在对方随着自己的力道跟着走的时候,他猛然转了回去,提起左拳攻向了对方的面门。


    对方似乎早有防备,抬手就握住了他的拳头。一招被制,温清海想要抽拳再攻,可这一抽却让他大吃一惊——这人好强的握力,他已经使出了全力,可他的拳头却如同卡在了石头里,纹丝不动!


    温清海咬了咬牙,站定了身子抬起了右肘攻向了对方的咽喉,若是对方想防住,必定要收回抓着自己背心的手——


    “温清海!”


    对方的一句话让他停下了所有攻势——听声音,追自己的人是个女人;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竟然认识自己?!


    他的脸上还戴着铁面具,就算是遇见熟人也不可能轻易认出来,除非……


    除非此人十分了解自己。


    “……敢问阁下是何人?在下迫于生计,只拿了用以生活的部分,而且取得是不义之人的不义之财,若是阁下肯高抬贵手放在下一马,在下定会就此消失,再不会出现在您面前!”


    温清海不是什么大英雄,也不是一个在乎面子的人。现在自己明显处于下风,该服软的时候就服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吃点亏不算什么的。


    “果然是你。”听到自己承认了,对方反而松了口气,抓住他拳头的手也放开了。


    借着朦胧的月色,温清海这才仔细看到了对方的脸。虽然她的容貌不如修桦,但也算是一位一等一的美人。


    “不知阁下是……”见对方没有打下去的意思,温清海也不再逃跑——他知道自己绝对是跑不过对方的——朝对方抱了抱拳,温清海不动声色地向旁边退了一步。


    “妾身姓水,与你师父修禅有些交情。”


    “原来是水宫主。”听到这个姓,温清海后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赶紧朝对方低了低头。


    ——现在他怀疑,自己刚刚到底是哪儿来的勇气,居然敢对她动手的?!


    【水】这个姓氏很少见,但是在比翼国,【水】姓却是最出名的姓氏。再加上她说和自己师父有些交情,那么眼前这个人,便是和自己的师父修禅齐名的【四杰】之一,人称【铁手菩萨】的水心奴。


    虽然他学艺不精,但放眼天下能如此轻易制服自己的,除了四杰之外再难找到别人。


    “之前还想会不会是你,这张【饕餮】的面具,你还是不想摘下去么?”水心奴看着眼前的少年,轻轻地叹了口气。之前她听修禅说过,他的徒儿误入了歧途,做了那恶名昭彰的【饕餮】。她还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听到这句话,温清海没有说什么,而是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脸上的铁面具。


    与其说这张【饕餮】假面是他的象征,倒不如说是他的伪装。只不过伪装的不是他的面目,而是他的心。


    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恶人,只有躲在这张面具后面的时候,他才敢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因为他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罪恶。可以说,他所有的坚强,都是靠着这张面具撑起来的。


    戴上了面具,他便不是【温清海】,而是大盗【饕餮】。这是他唯一的懦弱,是无可奈何的逃避。


    现在,他唯一的弱点,被刺穿了。因为她在面对自己这张面具的时候,叫的不是【饕餮】,而是【温清海】。


    “……若是前辈您的意思,那晚辈便将钱财还回去。”温清海轻轻叹了口气,将怀中的财物拿了出来——为了不让自己太过招摇,他只拿了十几两碎银子。


    看着少年手心的那些碎银子,水心奴只感到一阵心酸。想那【南疆剑圣】修禅一世的威名,他的徒儿却沦落到去做贼,为了十几两成色不好的碎银子被追得满城跑,真是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虽然她有心放过他,但偷东西总归是不对的。


    “无论如何……你也不应该去偷。”水心奴没有拿那些钱,而是轻轻摇了摇头,“偷东西是不对的,要是你有什么难处,就去洛水宫找我。怎么说我与你师父也有些交情,不会看着你不管的。”


    “偷东西不好?呵,”听到这句话,温清海轻蔑地笑了一声,用力握紧了那一把碎银子,“水前辈,您还真是如传闻中一样菩萨心肠。”


    “你……”“水前辈,晚辈问您,什么是对,什么又是不对?!”


    “这……”水心奴没料到对方会有这么一问,她望着铁假面后的那双坚定的双眼,一时间竟愣在了那里。


    “晚辈偷的那家人姓贾,是东城有名的地痞恶霸,他的钱要么是讹来的,要么是通过暴力手段强行让对方送来的,就连他的那间宅院也是强迫原来的住户以五十文钱的价格卖给他的,甚至还签了契约。他做的每件事都‘合乎律法’,连衙门都管不着。水前辈,现在晚辈问您,他拿钱的手段,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妾身……”被这样问,水心奴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在刚刚,他还在自己的屋子里打他的小妾,那小妾是他从一户穷苦人家强行拐来的,名义上却是明媒正娶,水前辈,这姓贾的所做的事,又是对还是不对?!”见水心奴不说话,温清海冷哼了一声,他平时最讨厌的,就是以【大义】和【律法】的名义做说辞的人。


    自诩正义却又被规则束手束脚毫无建树,这样的正义,根本就不是正义。


    而是像他的【饕餮】假面一样,是对自己无能的一种逃避。


    “就像您说的,晚辈是贼,也不配讲什么道理。就算如此,晚辈也知道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该拿的钱,晚辈一文都不会留下,所以才得了‘大盗饕餮’的恶名;但不该拿的钱,晚辈一文都不会去碰。因为晚辈知道,有些钱拿了,这辈子就别想再睡好觉了。”


    所谓【盗亦有道】皆是胡扯,贼就是贼,不必讲什么大道理。


    但就算是做贼,温清海也有自己的原则。


    就算是逃避,就算是懦弱,可至少,他没有愧对自己面具后面的这颗心。


    “……江湖上的事,有时不是这么简单的。”看着少年面具后面清澈的双眼,水心奴无话可说,因为他说的是事实。无论是衙门还是她的【洛水宫】,对这些没有人敢站出来指证的恶霸都毫无办法。


    就像眼前这个少年脸上的【饕餮】假面,自己那所谓的【正义】,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假面?


    “既然水前辈您也没有答案,那晚辈就告辞了。刚刚晚辈的话有些失礼,您就当晚辈胡说八道,不要与晚辈一般计较。”


    温清海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了,一来对方和修禅平级,算是自己的长辈,他不应该如此和长辈说话;二来水心奴确实是心怀苍生的良善之人,用这些伤人的话来刺激她,他的心中也是有些不忍。


    “……你说的都对,妾身无法反驳。”水心奴闭上了眼睛,她也想过类似的问题,但却无法得到答案,“你走吧,贾家丢失的银两,妾身给你补上,以后……不要再偷了。”


    “多谢前辈宽宏大量,晚辈告辞。”听见对方愿意放了自己,温清海悄悄松了口气。若是对方咬死了自己不放,他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哎等等!”就在他想走的时候,水心奴却突然又叫住了他。


    “水前辈,请问还有何事?”温清海并不担心对方反悔,他曾听师父修禅提到过水心奴,虽然她是个女人,但说出去的话同样一言九鼎。既然说出口,那就绝对不会收回去。


    “刚刚差点忘了,妾身还有件事要问你。”水心奴转过身来,轻轻撩动了一下额角的青丝,“这几天,我在护送税银的时候遇到了山贼,有一车税银丢失了,车上有一千五百两黄金……”


    “不是我!”温清海赶紧摆了摆手,心说好家伙啊一千五百两?!还是黄金?!他都没有偷过这么大的数!而且还是税银,这什么贼啊这么大的胆子?!不知道官家的钱是所有贼的禁区么?!


    “妾身没说是你……”见少年紧张的样子,水心奴忽然感到有些好笑,“刚刚妾身不是说了,是山贼,根据妾身查到的线索,那些人就藏在六亭县县城内,不知道……”


    “晚辈明白了。”见水心奴有些为难的样子,温清海点了点头,没等她说完就接了下去,“虽然晚辈来此地时间不长,但也结识了一些此道上的……朋友。若是您不嫌弃,晚辈就找人帮您问问。”


    向一个贼求助,这无异于与之同流合污。能将她逼到如此境地,想必也确实是走投无路了才这样做的。他没有等她开口,因为温清海知道,水心奴是绝不会说出后面求他的话来的。


    再者,她是自己的前辈,而且还放了自己一马,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应该还她这个人情。


    “那就多谢你了,”水心奴轻轻笑了笑,月色之下,美人一笑无异于出水芙蓉。


    她确定了眼前这个少年不是什么坏孩子,从本质上来说,他还是很温柔善良的,而且十分聪明善解人意,至少没有让自己说出难以启齿的话来。


    “明天晚上,晚辈会在这里等您,到时必定会给您一个交代。”温清海抬起手抱了抱拳,“告辞。”


    “清海!”


    “前辈?”


    “……小心点,那些人很危险。”


    “多谢前辈挂念。”


    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水心奴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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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才回来,让人给逮着了?”客栈的厢房中,看着从窗户跳进来的温清海,修桦放下了手中的书,将温热的湿毛巾扔了过去。


    “遇到了一个人。”温清海将碎银子拿出来放在了桌上,摘下面具擦了擦脸,坐在了桌边一连喝了好几碗茶。


    “谁?”


    “【洛水宫】的宫主,水心奴。”


    “她?”修桦轻轻皱了皱眉,她听过水心奴的大名。


    “嗯。”温清海将刚刚的事说了一遍,“水宫主是前辈,而且还放了我一马,我想帮帮她。”


    “你不是看人家漂亮,让人家给迷住了吧?~毕竟那水宫主可是我们【四美】之下的第一人。”修桦抓起那些碎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那姓贾的怎么这么穷,还以为他们家很有钱呢。”


    “胡说八道什么呢,她的年龄再大一些,当我娘都够了,我还能被她迷住。”温清海白了她一眼,随后看了看那些碎银子,“至于这些钱……我没有拿太多。”


    看着她小小夫君的表情,修桦轻轻勾了勾嘴角,“行啦,逗你玩的,看看你那死样。快点去脱衣服洗洗脚上床睡觉,明天我跟你一起查。”


    修桦知道他为什么只偷了这些回来。她明白,他已经不想再回到那样的日子了。


    本来她今晚是要一起出去偷的,但温清海却死活都不让她出去。


    “这种事,以后我一个人做就够了。”——她的小小夫君这样说道。


    床上,修桦轻轻抱着温清海,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难得地展现出温柔的一面。


    “清海……”


    “嗯?”


    “等我们玩够了,你想去哪生活?”


    “问这个干嘛。”


    “……就是想问问。”


    “先……回去见见师父吧,”温清海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虽然修桦也是习武之人,但她的身上却并没有那么多的肌肉,真不知道她那能与自己平分秋色的力量是哪儿来的,“现在我还没有面对他老人家的心理准备,也许……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蜃楼国的【羞花府】怎么样?等送走了叔父,我们去那边生活吧,难得烟姐替我俩盖的。”


    “听你的。”


    “嗯……”


    修桦枕在了他的肩头,慢慢闭上了眼睛。


    虽然自己比他大了七岁,但不知为何,只要在他的身边,自己就会感到莫名的安心。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依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