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巷

作品:《书说江湖半尺寒

    漆黑的小巷中,一个蒙着脸、瘦得像个猴儿一样的男人玩了命的跑着,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小包袱,里面似乎有着什么重要的物品。


    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哪怕是一个人都看不见了,他也不敢松懈下来。一直到转了二十几个弯,确定再也没有人能跟上来的时候,他才一把扯下了蒙着脸的布,靠着不知道谁家的院墙外坐下,喘得像一条老狗一样。


    等到气儿喘匀了,他小心地看了看左右,慢慢地打开了包裹,里面黄澄澄的金子立刻掉了出来。


    男人捡起了黄金,用袖子擦了擦放嘴里咬了一口,脸上慢慢地浮现了一个贪婪的笑容。就在他打算回到自己的藏身之地的时候,忽然,他发现地上的影子多了一块。


    自己身后是院墙,月色之下,本应该十分平整。现在却多了一片阴影,就好像……


    就好像墙上,蹲了个人一样。


    男人猛然抬头,只见一个戴着面具的长发少女坐在墙头。面具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露在外面的嘴角微微翘起。她的两只小腿在半空荡来荡去,晚风撩动着乌黑的长发,看上去竟然让他有些动心了。


    就算动心了他也得跑,因为他知道,这人是来抢他东西的。他跑了整整半个晚上,累了个半死,却始终无法甩掉对方。


    还没等他跑出两步,男人发现自己的面前又多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看上去要高一些,脸上同样戴着面具,和墙头上的少女如出一辙。他赶紧想转身跑向另一边,却发现墙头上的少女早就跳了下来,两人将他堵在了中间。


    左右看了一眼两边丈余高的院墙,男人一下子就放弃了——他根本就跳不上去。


    完了,看来自己今天算是栽了。


    “两位大姐……咱有话好商量,我‘草上飞’今天认栽了。”自称【草上飞】的男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面前的长发少女拱手作揖:“不知两位大姐是何来路,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的娃儿,还请二位高抬贵手,放小的一条生路吧!”


    这句话类似于服软一类的通用说辞,无论什么情况,只要说出这句话来,基本上就是认输求饶了。大概意思就像是【对不起我错了,请您饶了我】之类的。


    可听完这番话,高个子的女人却一下子捂住了嘴巴,肩膀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拼命忍耐着什么;对面那个披散着长发、个子比较矮的少女则抽动着嘴角,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忽然,她撸起了袖子,一拳将【草上飞】打翻在地,随后就是一顿拳脚相加。


    “你才是大姐……你才是大姐……你们全家都是大姐!”她一边骂一边揍,直到打得累了才停下了手。


    【草上飞】鼻青脸肿地抬起头,一点儿抱怨都不敢有——谁让自己打不过人家呢!


    “那个……嘿嘿……”【草上飞】抹了抹鼻血,硬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哥哥错了……哥哥错了……小妹妹,放哥哥一条路好不好……哥哥的钱全都给你……”


    “哈哈哈哈哈!!!!!”修桦再也憋不住了,她扶着旁边的院墙,弯着腰捂着笑疼了的肚子,一边狂笑一边抬起手指着温清海:“小妹妹!小妹妹……哇哈哈哈哈!小妹妹……哎呦我不行了不行了……哈哈哈哈……”


    温清海脸都绿了。他抬起手往手心吐了口唾沫,用力搓了搓之后看着跪在面前的【草上飞】:“把牙咬紧了。”


    又是一顿拳打脚踢,修桦已经坐在了地上,笑得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了。


    “再给你一次重新说话的机会……呼哧……呼哧……”温清海已经累得喘起了粗气,要不是他还想从这小毛贼口中问出点儿东西来,早就一刀砍了他了。


    “姥姥,您是我亲姥姥。”要说这【草上飞】还真有两下子,挨了这么久的揍,居然还能说出话来。


    “行吧……”温清海放弃了挣扎,他的声音本就偏向中性,再加上现在是半夜,他不敢大声说话,只敢悄悄地说,被认成了女人也无可厚非,“我问你,你们偷完东西之后,一般都去哪儿销赃?”


    当铺也是分很多种的,有的地方怕惹麻烦,不收这些毛贼的赃物,只有少数几家胆子大或者有背景的才敢这么干。


    “哎呦,姥姥,您要是问这些的话,那您早说啊!”【草上飞】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同行——只有同行才会找他们这类人打听这种事,“那可多了去了……”


    “就六亭县县城内的!”温清海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要是只算县城的话……小的看看啊,有宣德、济民、同发……”


    【草上飞】一连说了五、六个,温清海仔细将这些当铺的名字记下来,“还有么?”


    “没了,姥姥,就这些。”【草上飞】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还带着一颗断掉的牙——一脸虔诚地回答道,好像真的在和他姥姥说话一样。


    “怀里的东西。”见问不出什么来了,温清海朝着他怀中的包袱扬了扬下巴。


    “姥姥!都孝敬您!”【草上飞】立刻举起了包袱。


    接过包袱清点了一下,心说这家伙还真没少偷。这一包东西中,黄金五两,一堆碎银子加起来怎么也得有二十几两,还有几个首饰。他拿出了那些首饰丢给了【草上飞】,“最近有没有人当一把长剑和一根铁杖?”


    “哎呦谢姥姥赏!”草上飞赶紧接住了碎银子,“您要是问兵器的话,孙子我还真是不知道,因为我们这儿不像隔壁蜃楼国满地都是练武的,能碰见个拿刀拿剑的人一般来说我们都绕着走,那些人可惹不起,所以基本没有当兵器的。”


    “不过相对来说,如果有人当兵器的话……应该很好找,这样,姥姥,”【草上飞】举起了手上的碎银子晃了晃,“既然您好心给孙子我留口饭吃,那孙子就帮您打听打听,您不是就住在县城么?等有了消息,孙子去通知您!”


    “你知道我是谁?”听到最后一句话,温清海直接起了杀心。


    他不能让任何人认出自己。


    “哎一看姥姥您就是外地来的,”【草上飞】摆了摆手,说道:“我们这儿的贼基本互相都认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地盘儿——不是您想的那种认识,我们都没见过对方的脸,就是怕出事了把对方供出来。”


    “我们之间有自己的一套联系方式,”【草上飞】拿起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地图,在地图上圈了一个点出来,“要是有什么事要互相通个气,就会把消息写在纸上放在这个地方,每天我们都会来这里看一眼,比如朝廷要是严打的话,我们就稍微收敛一点。要是有了消息,孙子我就把信息留在这里,到时候您自己随时去看不就行了。”


    “……那要是别人看到了怎么办?”温清海听得一愣一愣的,心说这毛贼也是与时俱进,他也认识过不少干这行的,还从没听说过这种事。


    “放心吧姥姥,纸上都有记号,没有和自己有关的记号的纸,别人是不会乱碰的,就怕惹上麻烦。孙子我在纸上写着‘姥姥’,那就只有您一个人能看。”


    “行。”温清海点了点头,心说这还真是新鲜事儿。他从包袱里又拿出了一把碎银子扔过去,“找到了的话,我还赏你。”


    说完,他绕过【草上飞】走到躺在地上卷成一团,已经笑出鸡叫声的修桦身边踢了她一脚,恨恨地说道:“走了!”


    “好……好……好的姥姥……”修桦笑得泪流满面,她还是第一次觉得笑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


    她已经快不能呼吸了。


    两人离开了小巷,身后传来了【草上飞】小声地恭送:“姥姥慢走!姥姥您身体健康!姥姥您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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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蜃龙宫,落汐楼。


    最近落汐楼装修了,在院墙的东南角加盖了一个厨房,用来满足夏红衣旺盛的食欲。


    说到夏红衣,她已经在蜃龙宫住了一个多月了,就住在罗巅的落汐楼里。别的地方她不敢去,因为会时不时地碰到苏太后和罗烟,这两个人都在她的心中留下过阴影。


    罗烟自不必说,最近她被国内的大小事宜烦得够呛,心情一直都很低落。面对这个比自己强大许多的女人,夏红衣本能地想远离她。


    至于苏太后——


    自从她看到苏太后拿着大刀追着罗巅满院子跑之后,她就一直对这位德高望重的女人敬而远之。


    亲儿子都下得去手,何况她这个外人?


    但要说离开皇宫吧,又感觉有些舍不得——主要是舍不得顿顿的饱饭。以自己的饭量,想在外面每天都吃这么饱根本不可能。


    于是,综合了她简单大脑中的所有考虑,落汐楼是最适合她待着的地方。落汐楼原本就是先皇罗峰的后宫们所住的地方之一,罗烟即位之后,罗峰的几个妃子和孩子们都在蜃龙宫周围封了地,并不住在皇宫里,所以这里就空了出来。


    罗巅不喜欢住宫外的镇国侯府,又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于是顺理成章地住在了这里。


    再加上落汐楼地处蜃龙宫的西北角,位置比较偏,紧挨着皇宫的西墙,无论是距离长生殿还是上早朝的蜃楼大殿都比较远,苏太后和罗烟都很少来这里,于是,这里就成为了夏红衣的乐园。


    ——管吃,管住,没有任何外来的威胁,住腻了还能翻墙出去散个步。皇宫三丈三的高墙对她来说形同虚设,靠着她的兽爪勾住墙壁的缝隙,很容易就能翻出去。


    头两次的时候还会被黑甲铁骑拦住问话,久而久之也就不管了——太后、皇帝和镇国侯都没说什么,他们一介卫兵还管什么?


    五月的温度已经很高了,哪怕是宫里站岗的侍卫,都尽量找一些有阴影的地方待着。不过也有人喜欢这个温度,夏红衣趴在落汐楼院子里的石桌上,一边打着滚一边整理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虽然在人类的身边生活了那么久,但许多时候她还是改不掉在森林中的那些习惯。也许是那些事发生在她的童年,对她的影响已经根深蒂固了吧。


    又或者,她觉得落汐楼这间院子里很安全,不需要去顾忌别人的眼光,也不需要去考虑隐藏在树后和草丛中的危险。


    不过她这一来,可把【百花丛】的侍女们给忙坏了。


    【百花丛】一共三十二位姑娘,除去在外面办事的十四位之外,有十八位留在了宫里伺候她们的主子。现在这十八人里,除了牡丹和茉莉留在罗巅身边之外,剩下的人全都在新加盖的那座厨房里轮番忙活。


    这些侍女们都是罗巅从外面捡回来的,他教她们识字算数,教她们计谋权术,教她们礼义廉耻,教她们潜行匿踪;对她们来说,能回报王爷的大恩就是她们一生的追求。


    现在有机会管理王爷的饮食,她们自然乐得去做,虽然还得顺路带出那头野兽的那份来,不过那并不重要。多一个人吃少一个人吃,对她们来说就是多双筷子而已。


    对于夏红衣,【百花丛】并不排斥,因为她们每个人在刚刚来的时候都是这样——肮脏,穷苦,一身的江湖气,是王爷把她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或许有一天,这个女人也会加入【百花丛】吧。


    侍女们都这么想,但罗巅不这么想。


    他写了一晚上的书,直到太阳出来了才放下了笔。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罗巅走出了殿门活动了一下身体,随后就看到了在院子角落忙活的侍女们和趴在桌上晒太阳的夏红衣。


    在他的眼中,此时的夏红衣已经和刚刚见到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算是没表现出来什么,但罗巅看得出来,她的双眼对周围总是带着戒备。后来在听夏红衣讲她自己的事之后,罗巅才明白,那种戒备也许是她在森林中生活时留下来的本能吧。


    随着接触的次数变多,也许是她渐渐地适应了这里,也许是觉得他和落汐楼的院子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威胁,所以渐渐地放松了下来,眼中的戒备也渐渐消失。


    现在的夏红衣,已经可以在自己的床上露着肚皮睡觉了。


    “这算是……驯化了么?”罗巅坐在殿门口的藤椅上,翘着腿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石桌上的女人。


    “……听您的语气,怎么和养宠物一样。”牡丹端来了茶水,茉莉捧着一条湿毛巾,伺候着她们主子洗漱。


    “难道不是很像么?”罗巅擦了把脸,也不管身上的睡袍邋邋遢遢的样子,慢慢地走到了石桌旁,悄悄地坐了下来。


    夏红衣本来昏昏欲睡,忽然,她闻到了身边传来的兰花味道。


    落汐楼里的每个人身上都有兰花味道,甚至包括她自己。除了大殿内特制的兰花熏香之外,这里的人连洗澡的时候都会用兰花香料泡过的水。


    她不喜欢水,但为了吃饭,她只能忍耐着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每天都要被几位【百花丛】的姑娘们强行按在浴桶中里里外外刷了个干净。


    所以她的身上也多少沾了一些兰花味道。夏红衣动了动鼻子,本来以为是侍女们来叫她吃饭,没想到一一翻身一睁眼,却看见了离自己不到一寸远的罗巅的脸。两人面对面整整五息的时间,夏红衣一下子跳了起来,连头发都炸开了。


    她躲到了石桌后面,露出了半个脑袋一边发出低吼声一边看着罗巅:“干嘛吓唬我。”


    “我教你写字,想学么?”这半个月来,罗巅偶尔会像这样吓她一下子,她觉得这个女人很有意思——说她是一根筋呢,还是单纯好呢,总之和她相处,罗巅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在她面前,他不用考虑对方是否有求于自己,也不需要遵守那些无聊的条条框框。只要喂饱了她,自己只需要招招手,她就会像一只家猫一样过来蹭自己的手背。


    罗巅不傻,他是个十分理性的人,许多事只要看到了开始,他就能一路看到结尾。


    早在夏红衣半个多月前来自己的落汐楼住下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他们俩的结局。


    就算是中途会出现一些无关痛痒的小误差,但他的推算,从来都没有出过错误。


    “不学。”夏红衣摇了摇头,她什么都不怕,哪怕是罗烟站在自己面前,到了该拼命的时候她也不会有丝毫的畏惧。


    可她就怕写字和算术。别说让自己学这些,就算只是看一眼都能让她头昏脑涨四肢发软。让她拿起笔,堪比上刑。


    “哎……”罗巅用手指轻轻敲着石桌,抬起头看着晴朗的天空,皱着眉说道,“落汐楼有些住腻了……哎,牡丹,你说……要不然我们搬去长生殿吧,平时还能陪母后下下棋解解闷什么的,偶尔姐姐也会过去,到时候我们一起吃饭,你们在旁边跳跳舞什么的……嗯,就这么定了。”


    听到这句话,夏红衣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搬去长生殿?开玩笑!让自己天天规规矩矩地过日子?那还不如直接杀了自己!


    “要是有人让我教她写字算术就好了,”罗巅看着夏红衣的表情,心中暗暗发笑,脸上却做出了一副苦恼的表情,“起码让我有点事做,这样我就可以暂时不用搬出去……”


    这个理由十分蹩脚,但对夏红衣有效。以她结构简单的脑袋,根本就看不出其中的问题。


    不然她也不会干啥赔啥了。


    看着夏红衣挣扎的表情,罗巅没有再往下说。果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夏红衣慢慢站了起来,咬着牙说道:“学,我学还不行嘛!”


    看着坏笑的罗巅和一脸苦闷的夏红衣,牡丹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王爷啊王爷,你真是太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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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亭县,暗巷。


    光再亮也有照不到的地方。在六亭县县城的北部,有着一条废弃的小巷。这里本来也有衙门的人巡逻,但自从来县城的人越来越多,衙役的人手渐渐吃紧,这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就很少有人来管了。


    久而久之,城北的边界就成了藏污纳垢的腌臜之地。


    没人管也有没人管的好处,这里成为了流浪汉和毛贼的聚集地。每当有外地人来到六亭县的时候,本地人都会提醒他们不要接近这里。无论你身份多高,带着多少的镖师,只要敢在这里走一圈,出来的时候能剩一条裤子就算不错。


    慢慢地,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开始叫的,这里被称为了【暗巷】,意为【光照不到的地方】。


    本来衙门也想将这里铲除掉,毕竟这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不过赵乌石是个很有头脑的人,他并没有派人铲除这里。


    对衙门来说,什么案子最难查?


    偷盗。


    那些窃贼偷完了东西就消失在人海中,根本就无从查起,与其让窃贼来无影去无踪,不如画个地方出来,将他们圈在一起。


    想要完全禁止窃贼是不可能的,从古至今,历代帝王和名相就算是再有本事,把国家搞得再富有再强大,也无法根除窃贼和乞丐,这两个团体的存在是无可奈何的,谁都没有办法。


    【饕餮】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听说那家伙前阵子甚至连青丘国的九尾宫都敢偷,偷完了还没办法抓人,因为根本就没人能发现【饕餮】的踪迹。


    与其抓贼的时候疲于奔命,不如画地为牢。平时小偷小摸的事只要损失不是太大,赵乌石基本不会去管。遇到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就会带着人直接去暗巷中找人——比起找那些四处流窜、防不胜防的窃贼,这样做效率要高多了。


    但他并不是对这些窃贼服软,也不想就此放手不管,而是和这些窃贼达成了几项协议。


    首先就是不准偷穷苦百姓家里的钱。如果他们偷东西的时候发现对方很穷,要立刻将窃得的钱财和物品还回去。老百姓平时出门的时候也不会带银两,带的都是铜钱,遇到这样的人,不准偷。


    第二是钱财可以拿,但一些十分贵重的物品不准碰,如果偷了这些,有人来报官的时候,赵乌石就会亲自带人去暗巷将东西讨回来。赵乌石是个甘于平庸、得过且过的人,他的处事风格就是谁都不得罪。


    偷钱可以,偷宝贝不行。到时候就算是追查,他也会只拿回重要的宝贝,然后对失主说,人已经拿了,但钱追不回来了,宝贝还没来得及出手卖掉,能追回来就是万幸。


    当然,他也不会让那些人白受损失。丢东西的人都是有点家底的,他会在许多地方给这些丢东西的人家行行方便,以此作为给他们的“补偿”。


    第三是外来的窃贼不准进入,就算是想来,也得去官府备案。只要被赵乌石发现了有新来的窃贼在他的六亭县作案,他就会施行连带处罚——不光是外来者,连本地的窃贼也要跟着挨板子。


    光凭这一条,就让六亭县的治安比其它地方要好上了百倍。


    最后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一旦有什么大案要案发生,赵乌石第一个找的就是暗巷中的人。


    他们是窃贼,是乞丐,混迹江湖是他们每天必做的事,所以消息要比他灵通得多。想要找什么人,问这群家伙准没错。


    也正是这点,让六亭县的犯罪率和破案率一跃位居比翼国之首。


    由此可见,赵乌石这人虽然在成绩上没什么突出的地方,却也是一位难得的能臣。皇帝梁晚秋能对他如此宽容,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将那些咬人的野狗拴上了链子,让他们为自己工作,而且还不用发饷银,治安也得到了缓解——一举多得。


    虽然会挨上一些诸如“官匪勾结”的骂名,不过无所谓,只要绝大多数人觉得好就行。至于挨骂,呵,天下的官儿无论是廉是贪,哪有不挨骂的?相比之下,自己挨的骂还是最少的。


    这天上午,赵乌石照例在书房中处理一些公事,三房姨太太在一边伺候着——不光是公事,他对自己的私生活管理也有一套。能让三个女人和平相处,不为了争宠而打架,这已经很难得了。


    就在他忙着的时候,师爷杨森从外面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老爷,纪大老板求见。”


    “纪大老板?”听到这个名字,赵乌石皱了皱眉,他记得这个人,因为这位纪大老板是唯一一个敢买下那座凶宅的人,“她来干什么?”


    “她说……想找您打听点儿事。”杨师爷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五两黄金,“这是人家给我的,看这意思,这事儿似乎还挺重要的。”


    杨师爷从不避讳在老爷面前展示别人给他的“方便”,一来赵乌石最讨厌别人有事瞒着他,二来杨森在赵乌石面前当了十几年的师爷,老爷平时待他不薄,每个月的饷银就是十两黄金。为了区区一点儿方便毁了自己的前程,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干不出来。


    三来,杨森知道,老爷到最后肯定也会把这钱赏给自己的。


    “重要?她说是什么事了么?”赵乌石摆了摆手,意思是这点儿钱你自己揣着吧,六亭县作为最富有的县之一,根本就不差这点儿钱。


    所以杨师爷才会毫无顾忌地将这不合规矩的钱财如此轻易地亮出来。


    “没说,不过……据说好像是和修禅有关。”


    “修禅?!”赵乌石愣了愣,脑中一下子浮现起去年和金万堂有关的那起事件来。


    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全连苍郡都知道了,据说有人目击到了修禅和水心奴同时出现在了金万堂的府中。


    赵乌石放下了笔,隐约感觉到了这件事似乎不那么简单,“纪大老板人在哪呢?”


    “会客间。”


    “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