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武者之证
作品:《书说江湖半尺寒》 邱长空在收到密报之后,第一时间就赶往了医王谷。
之前温清海从薄水郡郡城到医王谷,路上必须要避开百姓和官兵,一路兜兜转转走了三天;邱长空则是带着人轻装赶路,只用了一天就到了这里。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里居然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喜事。
说实话,刚刚进医王谷的时候,看到了满地的张灯结彩,邱长空都打算先退回去了。毕竟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打扰了别人家的大喜之事,那可是要遭报应的。
就在他站在原地被一群郎中围观到不知所措的时候,邱长空看到新郎官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位新郎官他认得——别说是他,青丘国有几个人不知道医王谷谷主卓一寒的大名的?这位卓神医悬壶济世,普度众生,遇见穷人了甚至免费看病,连药钱都不收。现在整个青丘国除了白狐帝陈瑜之外,就属这位卓神医的名声最响亮了。
抛开名声不谈,去年十月份自己胃病犯了,还是这位卓神医替自己看的病——当时卓一寒去薄水郡办事,刚好碰到了去抓药的肖福,于是就被请到了太守府中。
“卓先生。”邱长空说完之前的话,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因为事关重大,最近他的脾气也变得有些暴躁。现在回想起刚刚自己的态度,语气一下子缓和了下来:“不知是您的大喜日子,如有冲撞还望海涵。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本官收到消息,说是在您这里见到过重犯温木华,不知可有此事?”
“有。”卓一寒料定了会有人去领这个赏钱,所以也没有掩饰什么。
邱长空是照规章办事,抓的是皇榜批下来的重犯,就算是去举报也没什么可说的。至于太守大人带兵来拿人,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官府抓犯人,天经地义。
“既然人在这里,那还请卓先生您……”“她已经走了,”卓一寒摇了摇头,刚刚拜堂的时候,他听到了院子后门关上的声音,“大概是一炷香之前的事。”
“哦?”邱长空挑了挑眉毛,“卓先生莫非是……有意包庇?”
这句话完全是例行公事,邱长空这样说,是想给卓一寒一个把他自己摘出去的机会。只要他说一句【不是】,那邱长空便不会为难他。
“非也。”卓一寒摇了摇头,“温木华来我这的时候身受重伤,身为医者自当救死扶伤,在下并不知道她是官府的要犯。”
他这是实话实说。
从头到尾,温清海和修桦都没和他说过她身上伤的来历。虽然卓一寒已经猜到了,但他是郎中,不是捕快,只管看病治伤。查案子的事情,不归他管。
“如此甚好。”邱长空点了点头,既然和他没关系那就好办多了,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他都不想与医王谷结怨:“那请问卓先生,重犯温木华是从哪里走的?据我所知,医王谷只有一个出入口。”
“后山。”卓一寒没有包庇。
确实,他拿温清海当成了朋友,但在那之前,他是医王谷的谷主,卓一寒不会因为一个朋友,就将整个医王谷拖下水。
邱长空见卓一寒侧身让开了路,知道对方不会与他为难,感激地抱了抱拳之后,他向后一挥手:“追!!”
温清海和修桦刚走不久,若是现在邱长空开始追击二人,不出一个时辰,他们就会被抓住。就在邱长空刚走了没几步的时候,一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人手中捧着一碗面条,斗篷的帽子遮住了脸,让人看不清楚容貌。可邱长空只是上下扫了一眼,顿时觉得自己的两腿都在发抖。
不为别的,就为她那如同野兽一般踮着脚的站姿,还有她手脚上那两对兽爪。
“百……红衣大人。”邱长空刚想说她的称号,就想起了半个月前的那次【划价事件】。
这个女人,不喜欢别人叫她【百兽之王】。
“哟,还记得我啊。”夏红衣摘下了帽子,挑起了一筷子面条【吸溜溜】吞进了肚子,“邱大人,别来无恙?”
“你……您怎么会在这里?”邱长空的脑袋自动忽略了她也是这帮【匪徒】的其中之一。
理由之一就是她的名头和实力实在是太大,无论她是跑还是反抗,他的守兵必然都会损失惨重;至于理由之二……邱长空为了抓紧时间赶到这里,今天只带了二十几人轻装上阵。别说拿人了,能不能打过这女人还得两说。
“这还用问么,我跟那个温……哦对,温木华,我们是同伙啊,要不要把我也抓走?”夏红衣拼命地吃着面,只是在吞咽的空当回了他一句话。
“……红衣大人,此事确实事关重大,”看着眼前这位朝自己不时地亮出犬齿的危险女人,邱长空吞了口口水,已经有了退意。不过想到了自己平安卸任之后的生活,邱长空咬了咬牙说道:“本官知道不是你的对手,但这是陛下亲自颁发的皇榜通缉,若是你不肯束手就擒,那本官就只能以命相搏,只求无愧于陛下的信任!”
说着,邱长空一脚踢开了手中大枪的枪尾,将枪尖正对着夏红衣。就在他准备攻上去的时候,旁边一个鼓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好,”邱长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脸上有着两道疤痕、拍着手的女人翘着腿坐在桌边,她的身后,是堆成一摞的盛面的大碗,“好样的。”
“阁下又是何人?!”邱长空觉得胃病都要犯了。今年自己是不是犯了太岁了?怎么从正月过后,自己的麻烦事一个接着一个的找上门?!
“你忘了?那天你把【余大小姐】赎出去的时候,我也在场。”女人拎着一个小酒坛走上前来,只见她挥了挥手,【百兽之王】夏红衣立刻乖乖地坐回了桌边,从旁边的木桶里又给自己添了碗面。
旁边同一桌的郎中都看傻了,不为别的,就为这一桶面,几乎都是她们俩吃的。
就凭这个饭量,这俩女人注定不是凡人。
“你也想来阻拦本官?!”
“这样,做个交易。”罗烟抬起了手上的小酒坛,放在耳边轻轻晃了晃,随后抬起脚,在自己身后的地面上画了条线,“这酒还有大半坛,在我喝完之前,你们只要能让我退过这条线,我跟夏红衣立刻乖乖束手就擒,不会有任何抵抗。”
邱长空的胃立刻疼了起来。
“欺人太甚!!”薄水郡太守咬了咬牙,提起大枪一枪就刺了过去——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个女人比【百兽之王】夏红衣更加危险,但对方如此羞辱自己,再加上要务在身耽搁不得,让邱长空彻底失去了理智。
大枪直刺向了罗烟的胸口,可她似乎根本不打算躲闪。当枪尖离她的心口只有一尺远的时候,罗烟突然抬起了左手,一把握住了枪尖和枪杆连接的部分。
邱长空心中大骇——他全力刺出的大枪,竟然在她的身前不到一尺的地方生生地停住,再无法前进半寸!
这是何等的力量?!
看到罗烟握住了大枪,旁边吃面的夏红衣也跟着打了个哆嗦,她想起了二人上个月从蜃龙宫长生殿走出来的情景。当时自己想试试【天下无敌】的罗烟究竟到了什么高度,她一腿压向了罗烟的肩膀,结果对方却只是让她“再用力些”。
那可是她全力的一腿,而挨了这一腿的人,却纹丝不动。
就是在那一刻,夏红衣深刻地理解到了武锦皇罗烟为何被称为【天下无敌】,别说她一个,就算是【四杰】同时对罗烟出手,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当时自己看向罗烟的眼神,就像现在的邱长空一样。
邱长空的大枪被抓住,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就在僵持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一股巨力将他和大枪一起扯了过去。紧接着,面前的女人抬起了腿,一脚踢在了他的护心镜上。邱长空只感觉自己的胸腹气血翻涌,随后自己的身体和大枪一起飘了起来,当他再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压倒了七八个准备接住他的守兵。
看着眼前仰头喝酒的女人,邱长空猛地咳了一口血出来。他胸前的护心镜,已经被那一脚踢得变形,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躺在那里缓了好一会儿,邱长空才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说还好有这块护心镜,不然这一脚下来,自己定然九死一生,满医王谷的郎中都够呛能救得了他。
“咳……咳咳……”邱长空咳嗽了几声,吐了一口带血的痰,强撑着站了起来,几次差点儿因为腿软跪了下去。他朝眼前的女人抱了抱拳,勉强地说道:“敢问阁下……何方神圣?!”
“江湖商人,严洛。”罗烟当然不可能用真名,因为【罗烟】这个名字,天下只有一个,别个无人敢用。她晃了晃手中的小酒坛,看了看那二十几位守兵,“还有半坛,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不会伤及性命,你们还有机会。”
接下来的时间里,二十多位守兵提着刀枪一拥而上,可他们别说逼退这个女人,她甚至还向前推进了不少。那些挥向她的兵器都被她轻易地躲过,遇到拳脚就用身体硬接下来,守兵们的进攻对她来说毫无用处;反而是她随手的一击,就让中招的人如同破布一般飞出去,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个悍勇无比的女人就穿过了守兵的人群,站在了吊桥的入口处。在她行进路上的两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停呻吟吐血的守兵们。
回头望了一眼,罗烟轻蔑地笑了笑,仰头喝光了坛中的烧酒,随手将小酒坛扔到了吊桥下面。接着,她抬起手,放在了吊桥的铸铁桥樁上。
卓一寒在一边看得直发愣,心说江湖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强悍的女人——独自一人收拾了二十多位训练有素的太守府守兵外加一个薄水郡太守邱长空,连口大气儿都没喘过,甚至连那位【百兽之王】都被她驯服得百依百顺,当真是一位绝顶的高手。
可当她的手放在桥樁上的时候,卓一寒心中立刻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哎!哎哎哎别!英雄手下留情!修那玩意儿挺贵呢哎!!”
卓一寒的阻拦到底还是晚了。
只见罗烟抱住了铸铁的桥樁,腰部一用力,那水桶粗的铸铁桥樁在她的低吼声中慢慢地被拔出,她额角的青筋暴起,全身都散发着无匹的力量。忽然,在她的一声嘶鸣中,入石三尺的桥樁带着火星被拔了出来,身后的铁锁吊桥立刻一歪,半边的桥面顿时塌了下去。
——完了,十两银子没了。
卓一寒绝望地搓了搓脸,自从几年前温清海将木头的桥樁打断,他就花了大价钱请人换成了铸铁的。
没想到还是难逃毒手,真是多灾多难的吊桥。
“谷主……这……这怎么办?”牛郎中站在卓一寒身后,眼睁睁地看着吊桥被毁了一半。
卓一寒没有回答。
“谷主……?”牛郎中以为他没听见,还伸手拉了拉他的大红袍子衣袖,“说话啊谷主?”
“你想让我说什么?”卓一寒疲惫地扭过脸来,一脸苦相地看着牛郎中。
“……没事。”看着卓一寒无奈的表情,牛郎中摸了摸鼻尖的汗水,用力地摇了摇头。
“诸位都是郎中,”女人扔掉了手中的大铁块,随意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到了瞪大了眼睛、强撑着站在那里的邱长空身边,朝着众郎中说道,“几位官爷受伤了,你们不打算帮忙看一看?”
说着,她拍了拍邱长空的肩膀,后者腿一软,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呃……我不是故意的……”看着倒地不起的邱长空,罗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你就是故意的——众郎中,包括在一边啃着羊排骨的芍药和夏红衣心中同时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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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六,医王谷一片忙碌。
吊桥的绳子被卓一寒换成了沉重的铁链,一时半会儿算是修不好了,只能任由它可怜兮兮的半挂在那里随风飘荡。想要离开医王谷的人,要么爬吊桥下面五丈深的洼地,要么翻山越岭从后山离开。
无论是哪条路,都是对这些身子骨孱弱的郎中们的巨大考验。索性,这些人就住在了医王谷,等出去叫修桥师傅的人回来之后,修好了吊桥再走。
还好谷内的粮食储备还够撑个天,山上也有一些野菜什么的能挖来吃,食物方面的问题倒是暂时不用担心。至于住处方面,医王谷中本来就有许多空房子供前来求医的人居住,这也不是什么问题。
邱长空和他的守兵们个个都被罗烟打成了重伤,不过此时的医王谷中住着两百多个郎中,所以也不必担心什么,只要安心疗伤就好——这也是罗烟的目的之一,弟弟罗巅让她们拖住追兵,罗烟不会想什么计策,只会用最直接的方法解决问题。
他们想追温清海,那打到他们没法追不就好了。
罗烟解决不了目前的所有问题,但她可以解决掉制造这些问题的人。就算太守带着更多的人来,她也能用劫持邱长空的办法让这些追兵不得不停下脚步。
——反正自己已经被认成了【土匪】,那就当一个喜欢劫持人质的土匪好了。
当所有人都怀疑你做了某件坏事的时候,那么你最好真的做得到,不然无论是正邪哪面,都会吃尽苦头。
当外面一片忙碌和混乱的时候,昨天被当成洞房的那间小破屋子里,罗烟和卓一寒对面而坐,卓一寒的身后,站着楚霜、楚璃姐妹俩。
“不知严姑娘找在下有何事?”卓一寒哆嗦着手替二人的茶碗倒了些茶,他看上去身子有些发虚,连说话都没什么底气。
大概和他昨晚刚刚洞房过有关吧。反观楚霜、楚璃两姐妹,二人的气色好得不得了,连皮肤都变得光滑了许多。
“……也没什么大事。”化名为【严洛】的罗烟喝了口茶,茶刚入口就被她一口喷了出去——“这什么茶这是?!”
罗烟皱着眉看着茶碗,那浅黄色的液体又酸又涩,根本就不像是茶。
“这不是茶,是枸杞泡的水……”卓一寒勉强笑了笑,“在下家境贫寒,没什么好招待的,招待不周,您多包涵……”
“……算了。”罗烟没说什么,枸杞就枸杞吧,就当补身子了,“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一件东西的下落。”
“不知……严姑娘想找什么?”
“别姑娘姑娘的了,我今年三十。”罗烟摆了摆手,这【姑娘】俩字她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那……严夫人?”
“没成亲呢。”
“……严大姐?”
“行吧,随便了。”罗烟叹了口气,平时被叫【陛下】听惯了,现在听什么都不对劲,“我想找的东西,是【蜃龙铠】。”
听见【蜃龙铠】三个字,卓一寒的眉毛立刻颤了一下。他转过头看了看自己的两位小娇妻:“小霜、小璃,你们俩先去帮忙准备一些药材吧,不知道那些官老爷的伤怎么样,看看他们还需要什么。”
姐妹俩互相看了看,知道夫君是有意支开她们,立刻懂事地出去了。等到她们关上了门,卓一寒才看向了罗烟:“不知阁下……是从何听来的?”
“我只是问你,【蜃龙铠】在不在你这。”罗烟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她只想以最直接的方式得到自己的答案。
“在。”卓一寒不会说谎,他将两位妻子支开,就是不想让她们掺和进这件事里,“你怎么会知道【蜃龙铠】的事?”
【蜃龙铠】乃是蜃楼国皇室传家之宝,极少有人知道它已经不在蜃龙宫这件事。
“那是我家的东西,我当然应该知道它在哪。”罗烟望着卓一寒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卓一寒如五雷轰顶,就算他是个傻子,也能听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立刻站了起来,往旁边挪了一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武锦皇在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起来吧,让人看见了不好,朕……我这次是秘密出来的,就是为了寻回【蜃龙铠】。”罗烟拿起茶碗刚想喝,想了想那又酸又涩的味道,又悻悻地放下了,“这件事不准外传,违者斩。”
“遵旨……”卓一寒站了起来,可却再也不敢坐下了。
他往大了说也只是一个稍微懂得多一些的穷郎中,眼前这个人可是连他们的皇帝陈瑜都要避讳七分的武锦皇。和她平起平坐?
得了吧,他才刚成亲,犯不上掉脑袋。
“说吧,放哪了?”罗烟看着低头垂手的卓一寒,眼中多了许多的欣赏。
别的不说,他能够干脆利落地承认【蜃龙铠】这种足以让人掉脑袋的东西在他这,说明这个人很诚实。
“密室。”卓一寒不敢有任何的保留,“在下这就去拿来。”
“哎哎哎不急不急,”罗烟叫住了他,既然已经知道了【蜃龙铠】的下落,那就不着急收回去了。比起这些,她更想知道这件铠甲为什么会在他这:“【蜃龙铠】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回陛下……”“都说我是秘密出来的了,说话注意一些!”诚实虽好,但有些时候也不那么方便。
“是【南疆剑圣】,修禅修先生和草民……在下做的交易。他说,他有一个朋友的手断了,问在下有没有什么办法。在下听闻【蜃龙铠】乃武静皇罗平所造,其中极尽机关之能事,若是有了设计图,也许在下就能做到。”
“哦?”罗烟挑了挑眉毛,“那你又是从哪得知【蜃龙铠】中有机关这件事的?这可是我蜃楼国皇室的不传之秘。”
“从一本书上。”
“什么书?”
“《百草拾遗》。”
“医书?”罗烟一下子听懵了,“医书上怎么会记载这些?”
“《百草拾遗》并不是单纯的医书,”卓一寒摇了摇头,“那本书是用古语写的,极少有人能看懂,在下恰巧懂得一些。书上虽然记载着一些药材的用途,但更多的是一些机关秘术,那些语言十分隐晦,若不是同时懂得古语和一些机关学术的基础的话,是不会发现这些的。”
“想不到还有如此隐情……”罗烟皱着眉点了点头,“那本书在哪?”
“在温清海的手中。”卓一寒想起了前年这本书被夺走的情景,“这其中有些缘由,虽然这本书不是我的,但温清海将它从我这里盗走,从那以后,这本书便一直保存在他手中。”
听完了其中的缘由,罗烟才知道这本书几经易手,它的命运还真是曲折:“卓一寒,等以后温清海将那本书给你的时候,我要你将它完完整整地翻译出来送到我那边。”
“遵……是。”
“行了,你也不用拘谨,别让别人看出什么来。”罗烟站起来走到了门口,“带我去你的密室看看。
卓一寒带着罗烟去了后山的密室,看到了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蜃龙铠】,罗烟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听了他的解释,罗烟大概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偷走【蜃龙铠】的人是温清海和修桦,手断了的人并不是什么修禅的“朋友”,而是剑圣本人;和卓一寒做交易的人也不是修禅,而是他的侄女修桦。
大概是这两个人为了弥补当年的错误而做的这些事吧,他们想给他们的叔父再造一只左手。
证据就是,这套【蜃龙铠】的外甲都在,唯独缺少了左手的部分。
看着挂在墙上的外甲,罗烟轻轻叹了口气,自从前年这玩意儿丢了以后,母后那是见自己一次骂自己一次,把她骂得跟惊弓之鸟一样,只要看到母后就想躲开。
如今总算是找到了。
“还能装回去么?”罗烟转头看了看桌子上排列整齐的一大堆内甲和夹层的零件儿,顿时觉得一阵头疼。
她最不擅长动脑子了。
“恕在下无能为力。”卓一寒摇了摇头,“武静皇陛下聪慧过人,他的智慧不是我等能够窥视的。能将这套铠甲拆开,就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的心血。”
“那就不用装回去了。”罗烟表示无所谓,“那些机关零件儿你就自己留着吧,这些外甲我要带走,我得回去给母后一个交代。”
“是,在下这就给您……诶?”话说到一半,卓一寒一下愣住了:“您……您说什么?!只带走外甲?!可没有这些零件的话,【蜃龙铠】不过是一件普通的……”
“普通的盔甲,我知道。”罗烟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他转头看着卓一寒,轻轻笑了笑,问道:“你知道自武静皇以来,有多少皇帝穿过它打过多少次仗么?”
“……在下不知。”罗巅摇了摇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个。
“算上朕,蜃楼国一共有八十一位皇帝,从武静皇之后的六十位皇帝中,除了制作出它的武静皇罗平之外,只有三人穿过【蜃龙铠】,分别是第三十五代皇帝,武黎皇罗幸;第五十一代皇帝,武春皇罗彩墨;和第七十代皇帝,武勤皇罗婉儿。这几位皇帝都是没什么习武天赋,也很少御驾亲征,哪怕是如此,他们每人的一生之中,也只穿过一次【蜃龙铠】。”
“也就是说……”罗烟轻轻摸着铠甲上的纹路,有些怀念地说道,“自武静皇以后,这件铠甲只被穿过三次。它确实很优秀,但我们罗家的血脉更加优秀——虽然也有例外就是了。就算不靠这套铠甲,罗家的蜃楼国依旧是最强大的。所以在朕的眼中,这件铠甲更倾向于是一种装饰品和纪念品,而不是一套护具。”
说完,罗烟转身看向了卓一寒,她低头俯视着他,充满自信地说道:“罗家人不怕战死沙场,有没有这件铠甲,其实并不重要。朕出来寻它,不过是母后的意思而已。对朕来说,根本不需要穿这种铁疙瘩。”
“……在下明白了。”卓一寒听完,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他算明白为什么自天下分裂为【四方八野三十六城】以来,只有蜃楼国没有改朝换代了。
这就是其皇室罗家的自信,正是这种不可一世的强大,才让蜃楼国稳如磐石。
而不仅仅是依靠一套盔甲而已。
“对了,朕有些好奇。”罗烟讲得有些激动,连称谓变了也没发现,“你是怎么靠着这套【蜃龙铠】让一个人的断手能重新使用的?”
“是这个。”卓一寒拿起了旁边的一个木头的试作品,这件试作品可以说是他的草稿。他将这件由锁骨、半件护胸和左臂的骨架从头上套进去固定在了肩膀,随后,他慢慢抬起了左臂。
左手的骨架在他有动作的时候,立刻开始跟着移动,卓一寒做着不同的动作,那只左手就跟着作出不同的反应,甚至连手指都跟着动了起来:“在下利用【蜃龙铠】中机关的原理,每当上身、肩膀和上臂有动作的时候,这只假手就会作出不同的反应,就算失去了左前臂,伤者依然可以靠这个像正常人一样的活动。”
“人才。”罗烟点了点头,心中对这位医王谷的谷主生出了一些佩服。
能将机关秘术和人体的运动联系在一起,这已经是很大的成就了。
“朕把这些零件给你,但朕要你的所有成果。”罗烟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虽然卓一寒不是她蜃楼国的人,但这并不是问题。
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嘛。就算借不来,她还可以抢。
直接向陈瑜抢。
“……遵旨。”卓一寒叹了口气,心说蜃楼国的皇帝真是名不虚传,说抢就抢,都不带跟人商量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