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在江边
作品:《书说江湖半尺寒》 春末,残月如钩。乍暖还寒,总是令人思绪万千。梅樱桥坐在屋檐下,赤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抬着头望着漫天的星光出神。
一个月前,她从金万堂的宅院离开之后,一直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一个月里,她经常像现在这样,想很多以前的事。
严厉的父亲,温柔的母亲,总是惯着她的兄长,可爱的弟弟妹妹,尽职尽责的老管家,经常被她捉弄却依旧宠着她的家仆们……
这些已经随风而逝,再也不会回来了。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那天她没有出门替父亲为一名顾客送布匹,是不是就能在另一个世界和自己的家人团聚了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失魂落魄地四处游荡,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哪怕是像温清海那样,身边有一个互相爱着也互相恨着的人也好。
——她看得出来,两个人虽然恨对方入骨,恨不能将对方的利用价值榨得滴水不剩,甚至恨不得要了对方的命。却也纠缠在一起,犹如交错的树与藤般难以分开。
当她第一眼看到温清海的时候,觉得这个人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十恶不赦。他的双眼清澈见底,不沾一丝世俗的灰尘,就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一样。
想到温清海,她轻轻叹了口气。可能像他那样活着反而轻松一些吧,反而像自己这样善与恶都不纯粹的人,活得才是最累的。她想为家里人报仇,却在最后一刻手软,只能将那些恨压在心底,不停的折磨自己。
“睡不着?”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这个声音有如风铃一般动听,一如它的主人一样。
“嗯……在想一些以前的事。”梅樱桥转头看了看在她身边坐下来的女人,“你也是?”
“我不喜欢回忆过去,因为无论怎么想,过去的终究是回不来了。”
她叫【九月】,这座小房子是她的。梅樱桥独自流浪了一个月,最后被她收留在了这里。
“我要是能像你们这样豁达就好了。”
“我‘们’?”
“嗯,除了你,我还认识一个活得很自由的人。”
“这样啊……能讲讲他的故事么?”
梅樱桥略微沉思了一下,将她和温清海相遇后的事缓缓道来。至于再之前关于自己的事,她认为那些不足为外人述说。
静谧的夜色中,只有她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回荡在这座长满了新生野草的山谷中。就如它的名字【坠星谷】,每当晴朗的夜晚降临之时,天空上的星星仿佛要坠落到这座山谷中一般。
在坠星谷生活的三天里,梅樱桥的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小屋的方圆十里杳无人烟,据说这里曾是蜃楼国和比翼国交战的地方,脚下的土地埋葬了无数士兵的遗体,所以每年春来之时,野草才会如此茂盛。
九月姑娘在这里一个人生活了许久,她也是那场战乱的受害者。当年二十二岁的罗烟刚刚继位皇帝的时候,比翼国的皇帝梁晚秋见武锦皇年轻,想要削减进贡的数量,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罗烟的一纸战书。
刚刚成为皇帝的罗烟御驾亲征,带着蜃楼国的三万黑甲铁骑从边境一路长驱直入,直接杀到了比翼国皇宫的大门口,逼得梁晚秋不得不答应将进贡的数量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加两成。
比当年武晨皇罗峰在位的时候还要过分。
罗烟大胜离去,只留下了满地被战争践踏过的田地。九月的家人就是死在那次战争之后,当时的梁晚秋为了进贡,不得不加重税务,让本就被压榨得苦不堪言的百姓雪上加霜,她的父母就是因为交不起税,积劳成疾双双病逝。
当时的九月,只有十五岁。
后来,她被一个戏班子收养,为了谋生,九月学会了琴棋书画,又和戏班子的掌柜学了药理。两年后,戏班子因为没有收入而解散,她独自流浪了一段时间,靠着以前的积蓄和给人看一些简单的病症赚几文铜钱,最终定居在了这个少有人敢踏入的坠星谷中。
因为十年间无人敢入,坠星谷中的草木十分繁盛,而且气候宜人,谷中有许多药草。平时九月独自采集一些药草晒干了拿去卖,再加上小屋旁边开辟的一处小田地,偶尔还会有之前戏班子的同伴请她去给一些达官贵人的宴席跳舞,靠着这些微薄的收入,她就这样独自生活了七年。
她没怨过谁,只怨自己无力改变什么。
得知了九月姑娘的经历,梅樱桥只觉得世事无常。同时也感觉到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位虽然只比自己大两岁,却显得成熟许多的女人真的是很坚强。
“……原来你还遇到过这样的人。”听完了梅樱桥的讲述,九月轻叹了一声,“若是有机会,真想结识一下这位‘温清海’。”
“可惜,他已经不在了。”梅樱桥轻轻摇了摇头,“他偷了皇帝的东西,现在应该……已经被斩首了吧。”
“那还真是可惜……”九月拉着她的手站起来:“不早了,去睡吧,如果你想学的话……明天我还教你药理和跳舞。”
“嗯。”梅樱桥点了点头,她现在已是无处可去。既然九月姑娘愿意收留自己,那自己就先在这里住下吧,“九月姐,谢谢你愿意让我留下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说谢谢。”九月轻轻地笑了笑,如此刻温暖的春风。
梅樱桥进了屋子,九月抬起头,越过屋檐抬头看了看静谧的天空,漫天的星光坠入了她的双眼。她轻轻叹了口气,深邃的双眸中满是歉意和遗憾。
“温清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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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一年之中气候潮湿的梅雨时节。
老天似乎都在帮助温清海,今年梅雨季节的天空虽然依旧阴霾,却并没有下多少雨,这让整个工程的进度提前了不少。原本他还以为到了这种连雨天的季节多少也会造成些麻烦的。
托这天气的福,温清海平时轻松了不少。经过了半年多的相处,他和修桦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
——虽然两人依旧每天算计个不停。
“……你是不是又拿我的官印出去坑人了。”温清海阴沉着脸,站在了修桦和她的住所前。
修桦的帐篷和温清海的破窝棚完全不同,她睡的地方是罗巅临走时留下的用作行宫的备用大帐。本来罗巅是打算留给温清海的,因为修桦并不常在工地旁待着。不过修桦却看好了这顶帐篷,于是利用自己的“职权”将之占为己有。
——她的官职比温清海大一级,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却是专门管他这个总督的。
“反正你这总督也就做到今年年底,到时候这官印也就到期了,不用白不用。”修桦一脸无所谓地将官印在手里掂了掂,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小酒坛子。她身后跟着两名黑甲铁骑,两人的身上都各背着两只大包袱。
这是她从周边没有受灾的各县的郡守和县令那里要来的东西——酒,首饰,银票,布料,摆设……凡是她看好的,一律打包装走,弄得周围的大小官员苦不堪言。
但她的话又不能不听。
去年年底罗烟下的圣旨中,有治水【期间临江郡大小官员不得过问,全力辅之,不从者斩】这样一条。修桦本身没有过问这些事的权力,但她可以借着温清海【治水总督】的名头,拿着他的官印假传命令,以代行者的身份找那些当官的要钱。
“反正那些官儿老爷平时大小坏事也干过不少,我这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卫景,拿着这些金银首饰、银票什么的去买菜买肉,该轮到第十五队改善伙食了。剩下的那些酒和摆设都放到我屋里去~”修桦指示着身后的黑甲铁骑办事,两名铁骑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摇头叹气。
陛下啊陛下,您这是给周边的大官儿小官儿找了个亲妈回来啊。
修桦聪明绝顶,那些官儿们藏钱的地方根本就瞒不住她的眼睛。当他们私藏的财产——甚至连私房钱都被找出来之后,也只能陪着笑将这些钱财送了出去,还得美其名曰为了临江郡的百姓着想,并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他们俩一直跟着修桦,亲眼看到了那些官员被搜刮时的表情——那笑容,比哭都难看。
卫景甚至在从宜山县县衙出来的时候,隐约听到了屋里面真的传出来了县太爷的哭声。
跟死了爹娘一样。
另一位黑甲铁骑卫明甚至都不知道密折该怎么写——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事汇报给罗烟。
当然,他们还不知道,现在坐在蜃楼大殿上的,是他们陛下的母后——苏太后。
“你以我的名义出去坑钱,回头好处全都进了你的口袋,等任期过后,那些人找的是我的麻烦。修桦,你这一手算盘打得真是……”“这个给你。”修桦打断了温清海的唠叨,将手上拎着的小酒坛子丢给了他,“算是租你官印的费用。”
说完,也不理温清海气得青一阵红一阵的脸,转身进了大帐:“你们俩让人看着门口,本监察司要沐浴,连温总督也不许进来,听见了没?”
“是!”守在大帐门口的铁骑卫林和卫工大声地回应道。
看着修桦撩帘子进了大帐,温清海恨恨地打开了酒坛的塞子,仰头喝了一口酒——女儿红,最少也得十年了,味道香气扑鼻。
“算你有点儿良心,哼。”温清海看着大帐嘟囔了一句,一边喝酒一边忿忿然转了个身。
可还没等他走出两步,修桦就怒气冲冲地掀开了大帐门帘,指着温清海的背影毫无形象地大喊着:“姓温的!!你是不是动老娘东西了!!”
“东西?什么东西?”温清海扭过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看了看天空,“谁拿你东西了。”
“你放屁!老娘放在床底下的那个箱子被人撬过了!除了你这混账王八蛋谁还能……”
修桦的话未说完,就从身后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她转身一看,只见一个老太太带着两个孩子站在那里:“修监察司啊,多谢您给我们添的被褥啊,要不是您啊,我们这些老骨头晚上睡觉啊……”
老太太拉着修桦的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不停地感谢着,还让自己的两个小孙子拿来了刚刚炖好的萝卜汤。修桦为了自己良好的形象,只能一边咬着牙一边陪着笑,说被褥够不够暖,不够再添一床……
温清海在后面笑得肆无忌惮。
修桦此刻连杀了温清海的心都有了。好说歹说送走了老太太,修桦咬着牙过来踢了温清海一脚,却被他灵活地躲开了:“姓温的,好……你好啊……将近八千条被褥!那得花多少钱!你跟老娘说!你那钱哪儿来的!”
她知道,他那两个钱都在自己手里,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他花的是她的钱。
那可是她“辛苦”攒的钱!!
“我钱哪儿来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看着修桦被气得通红的俏脸,温清海笑得十分欠揍:“而且那钱本来就是你用我的官印坑来的,反正你自己也花不了,我帮你花点儿怎么了?顺便还能帮你涨涨名声。”
“老娘不需要!老娘只要钱!!”
修桦说完一掌打了过去,温清海也不甘示弱,拉开架势反手回敬了一腿。两人一边打,嘴上也不认输:“上次老娘不是给你钱让你补充工具了?!”
“那两个子儿够干啥的!还好老子聪明!自己留了两千黄金!”
“你还敢留私房钱?!”
“废话!不留点儿钱早被你坑到要饭了!”
“上上次你说要给工队的人换鞋!钱呢!”
“老子喝酒了!换什么鞋!上上上次不是换过一次了!!”
“那上上上上次……”
门口站岗的铁骑卫工歪头看了看旁边自己的兄弟卫林,朝着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扬了扬下巴,意思是大哥这事儿咋办,咱要不要劝一劝,万一打出事来了不好。
卫林则淡定地摇了摇头,意思是兄弟你第一天值班站岗吧,这俩人一天不打个半个时辰根本就不叫过日子,别人的家事少管,站好你的岗得了。
还真像卫林说的那样,二人打了正好半个时辰。温清海和修桦的功夫半斤八两,不带兵器的话谁都奈何不了谁。打到最后,两人同时停了手,扶着膝盖在原地大口地喘着。
“姓温的……温……温……温清海……”修桦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她连头发都打乱了。
“有屁……快放!”温清海也没好到哪去,有几脚踹在了他肚子上,疼得他脸都白了。及腰的长发乱七八糟的披散着,跟个疯子一样。
“哼……你买……买被褥……吃了不少回扣吧。老娘告诉你,陛下让老娘当监察司……管得就是你这总督……你信不信老娘参你一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想怎么样。”温清海抽了抽嘴角,显然是被说中了。
看来两个人互相之间太了解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事——无论谁有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二八分!我八你二!要不然……哼!”修桦看了看旁边的卫明,意思是我修桦今天必须要从你温清海身上扒层皮下来!
“太黑了!五五开!”温清海咬了咬牙说道。
“三七分!我七你三!”修桦做了最后的让步,“要不然没得商量!!”
“……算你狠!”温清海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银票,数了几张出来,将剩下的团成团扔给了修桦,“两清了!”
修桦捡起了银票数了数,将那些银票举起来晃了晃,仿佛胜利者一样笑了起来:“跟我斗,哼!”
“哼!”
两人同时哼了一声,同时转了身,一个回了大帐,一个回了破窝棚。
卫林看了看卫工,抿着嘴点了点头:看吧,消停了。
卫工也点了点头,心说好吧,天下之大,真是啥人都有,他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据说修监察司和温总督还是夫妻,拜过天地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过日子的两口子。
跟仇人似的。
卫明只感觉头疼。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空白的密折,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可让他咋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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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温清海懊恼地看着手中仅剩的一百两银票和几个散碎银子,郁闷地喝了一口酒。
这可是他买棺材雇仪仗的钱。
少年已经做好了后面的打算,等治水的事一了,他就挑一块风水宝地把自己埋了。
温清海虽然很倔,喜欢钻牛角尖,但大多数的事他都看得很开,只是有一些事,他不得不去做。
比如了断自己的命。
今年自己虽然只有十九岁,却已经犯下了滔天的罪行。虽然是逼不得已情难自禁,但罪名已经成为了事实,他不打算狡辩什么。
更何况他欠修桦的、欠师父的已经还不清了,自己一无所有,唯一能够补偿他们的,就只剩下这条贱命。
他没有选择。
看着摆在面前的【心锁】发绳和那块刻着无嘴的脸的小牌子,温清海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心乱如麻,索性掀开帘子来到外面,背着只剩下半截的龙脊,一边散步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心情。
自从他十六岁离开家之后,这把龙脊他很少离身。
他想将那些事都忘一忘,在死之前,多贪图一些这片刻的安宁。
天空中没有月亮,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工地上零星的火把在照明。温清海沿着不远处微弱的火光,慢慢地走向了柳江的方向。漫天的乌云和六月末闷热的空气让他的呼吸有些困难,可他也只能靠散步来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一下。
不过,有人不想让他平静。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温清海猛然回头,只见一个圆形的物体反射着火把的微光朝他飞来。他本能地伸手一挡,却发现飞来的是一只小酒坛。
“大半夜不睡觉,有病啊。”温清海将酒坛接在手里,抬头看了看走向自己的红色身影。
“你还有资格说我?”修桦披着红色的轻纱,手中也拎着一个小酒坛。她越过他坐在了小土堆上,看着不远处漆黑平静的江水,打开塞子喝了一口,“睡不着,陪我喝点。”
温清海没说什么,默默地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抬起小坛子和她的碰了碰,仰头也喝了一口。
两个人谁都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互相碰着坛子,互相喝着陈年的女儿红。
“……河道修完,你打算干嘛?”半坛酒下肚,修桦幽幽地问着。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温清海喝了口酒,不置可否地说。
“……要不然,跟我回九阴国?”修桦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了一句。
“你知道的,我是回不去的。”温清海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
“叔父不会怪你的,其实……我也……”修桦悄悄伸出了手,她想碰一碰他——不是打架的时候碰,而是像现在这样难得平静一下的时候。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碰过他的手了。
只是伸了一半,她的手又握成了拳头。
“就算师父不会怪我,我也过不去自己这关。”
“你就一死脑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不知道……小心!!”修桦话说了一半突然喊了一声,温清海也察觉到了危险,他一把推开了修桦,自己迅速低头向前滚了出去。
在二人坐着的地方,突然暴起了一阵火星。
一把闪亮的大刀劈在了二人刚刚坐着的位置,大刀在不远处的火光中闪烁着寒光,见一刀不中,大刀立刻扑向了温清海。
温清海立刻拔出了龙脊迎了上去,一边荡开大刀的进攻一边朝修桦喊道:“走!快!去找黑甲铁骑!”
修桦二话不说转头就走,大刀的主人仿佛听到了动静,立刻调转方向想要追过去,却被身后的风压逼得不得不向一边闪去。
“你的对手是我!”温清海欺身压了上去。
【游龙鞭】的精髓在于人自身的重量与兵器的重量,二者相辅相成才能施展出来。现在龙脊只剩了一半,让温清海的实力大打折扣。不过就算没有了龙脊的重量,他依旧有着跳崖时拿命换来的反应和速度,大刀的攻势虽然凶猛,一时间竟也奈何不了他。
二人打得有来有往,锋利而沉重的大环刀每一式都是杀招,却被温清海靠着灵活的身法一一避开,再用手中的半截铁杖反攻回去。二人打了一炷香的时间,竟谁都奈何不了谁。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远方传来的沉重脚步声——那是铁骑的铁靴踏在碎石上的声音。温清海哼了一声,猛然加大了攻势,他倒要看看,这个半夜不睡觉来偷袭自己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温清海不缺仇人,也不怕仇人,反正大不了最后就是一死,还能了了自己一个心愿。
只是现在,他还不能死。
他要给修桦留下些什么,比如这治水的头功。
到时候,陛下一定会赏她很多钱吧。
黑甲铁骑很快围了上来,就在那些火把照亮二人的时候,大刀的攻势突然变得异常迅猛,一个威力无比的横扫将他手中的半截龙脊震得脱手飞去。温清海大惊失色,他不知道对方居然还隐藏着一部分实力。
就在他惊讶的这一刻,大刀的主人一脚将他踢翻在地,雪亮锋利的大环刀朝着他的脖子,凶猛地斩了下来。
“清海!!”大刀落了下来,修桦大喊一声,拔出了后腰上的匕首冲了过去,却被大刀的主人一脚踢开。
“桦儿!别动!!”就在这时,温清海突然喊了出来。他死死地盯着大刀的主人,那柄大环刀斩进了他肩膀上方的碎石中,锋利的刀刃离他的脖子不到一寸。
那人就这样停手了,并没有斩出这一寸。
“敢问阁下……是何方英雄?”温清海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黑衣人,他察觉到了对方似乎不想弄死自己,不然他早就身首异处了。
大刀的主人没说话,面对着周围团团围上来的黑甲铁骑,慢慢地摘掉了自己脸上的蒙面,扯下了头上包裹着的黑布,一头灰白的长发一下子散落开来。
借着火光,温清海看到了这人的脸——她是个女人,身材比自己高出一头有余——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的面孔,竟让他十分地熟悉。
她看上去只有四十岁上下,容貌竟不输罗烟、修桦,但灰白的头发却告诉他,这人也许远不止这个年龄。若是她眼角的皱纹再少一些,想必也是一位绝代的佳人。
女人放开了大刀,双手背到了身后,用眼角看着地上的温清海和跑到他身边的修桦,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一哼,竟然让温清海听出了一种不可一世的霸气。
就在此时,周围的黑甲铁骑也看清楚了来者的脸,几乎同时,在她面前的十几位黑甲铁骑丢掉了手中的兵器,齐齐地朝她跪了下来。
“恭迎太后!!太后万福!!千岁!!千岁!!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