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洪水

作品:《书说江湖半尺寒

    “严爷,您是不是看上那位温柔温姑娘了?若是您有这个意思的话,小的让人帮您查查?”


    崎岖不平的小山路上,严洛骑着马,后面跟着六辆装满皮货的马车。在他身边走着的下人见自己的主子一路上一言不发,好像在想什么,于是凑到他的身边问道:“您还真有眼光。说实话,那姑娘长得不错,看上去也就十八上下,跟您一配那还真是郎才女貌。”


    “放!……放到后面再说吧,”严洛摇了摇头,他确实在想事情,但想的并不是温姑娘,“离江下县还有多远?”


    “回爷的话,往前再走一个时辰。”马下的人规规矩矩地回了一句。


    他们是蜃龙城最有名的马帮,人手多,而且马匹十分优秀,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能负重,拉得多,平时的生意也很好。


    最好的一次就是这次走马,这位严洛严大爷出手阔绰,抬手就是百两的黄金,让他们帮他拉一批皮货——平时他们就算忙活一整年,赚到的钱兑换一下能凑个五十两黄金就算是不错了。


    一两黄金能换十两白银,平常老百姓一家三口一年下来的开销也不过才十两银子,这五十两的黄金足够一家人活大半辈子。


    而且这只是这趟走马的运输费用,这位爷平时喝酒喝得开心了,还会随手赏他们几两。遇见这么个有钱的主,一行人自是紧着巴结他。


    “让人去订个客栈吧,进了县城就休息,今天我累了,晚饭你们自己吃,不用管我。”说着,严洛从怀中掏出了钱袋扔给了他。


    后者接到之后在手中掂了掂,立刻咧嘴笑了起来:“得嘞,都听爷您的吩咐!猴子!去县城订个客栈!严爷要早些歇息!”


    后面的一个人听到了,立刻跨上了一匹马,快马加鞭地先赶了过去。


    “李三儿。”


    “爷您说。”李三将钱袋小心地揣好,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听说……柳江今年泛滥得很严重?”


    柳江是蜃楼国境内的一条大江,以其形状好似柳条而得名。它的源头是国境北边的一座名为介天的巨大山脉,流经蜃楼国七城十六县,最终汇于东海之中。


    最近几年的夏季比往年要热,而且多雨,柳江连续三年泛滥,每到春秋两季,柳江及其支流两岸的田地无一幸免,搞得百姓苦不堪言。


    “回爷的话,今年还差一些,比去年情况要好许多,哎,说到这柳江啊……”一提到这个,李三叹了口气,他的老家就在柳江最大的一条支流拒马河旁,对情况了解得比较多。这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聊了一整路关于柳江的事,每说一件就叹一口气,“……到最后不得已,小的只得把家里的老两口接到了蜃龙城,可俩人怎么也住不惯,非要回李家村儿去住——那地方还回去干嘛?别说田了,连房子都给淹没了!严爷,小的看您的皮货都是往官府拉的,您肯定有路子,三儿我多嘴问您个事,这朝廷到底还管不管柳江了?难道年年就这么耗着?”


    “……知道多嘴还问,拉你的车队得了。”严洛听完,一双剑眉都快拧到一起了。见李三低头不再说话,严洛叹了口气,道:“朝廷肯定会管,只是这河堤修了垮,垮了修,上边也不知道如何下手。我听说陛下也正愁此事,为了修这河堤已经花了不少钱死了不少人,希望能快点出结果吧,不然我这总从边境绕路也不是个办法……”


    “爷您说的是啊,哎……陛下英明神武,肯定会有办法的。”李三叹了口气,他抬头看了看远方:“严爷,咱到了。”


    【英明神武么……呵。】严洛心中苦笑了一声,轻轻踢了踢马腹:“进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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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府宅院。


    温清海刚刚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这一关就是四个时辰。直到戌时修桦来送药的时候,他还坐在桌前,用嘴咬着笔,在纸上画着什么。


    修桦将药放在桌上,走到了他的身边:“温清海。”


    “嗯?”温清海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就挨了一个耳光。这耳光打得他莫名其妙,刚想张嘴骂两句,另外一边的脸上也挨了一下。


    “不许喊,她刚睡。”修桦冷冷地说。


    “你吃错药了?”温清海被打得晕头转向,缓了好一会儿才调好了双眼的焦距。


    “替小桥打的。”说完,修桦一把将桌上画得乱七八糟的纸扔到了地上,把药碗推到了他面前:“喝。”


    “一个陌生人,你这么在意她干嘛。”温清海没有说什么,他也知道白天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可他不得不做,因为他有必须要了解的事。


    身边了解做生意那点儿事的,就只有梅樱桥了。她父亲梅音雄原本在江湖上凭借一对寻梅刀也算小有名气,后来年纪大了才金盆洗手做起了布匹生意。行走江湖就是这样,到最后有能力的开宗立派,实力不够的就去做点生意。一身武艺再勇猛,也没法变成碗里的饭。


    温清海亲眼见过英雄为了吃饭,或在街头卖艺,或在作坊做活儿,或在宅院看门;也见过豪杰暮年一身伤病,街头要饭,横死河边。究其原因就只有一个字,那便是钱。


    走南闯北打名号也是需要盘缠的,否则囊中羞涩,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英雄若沦落至此,也未必英雄。比起那些个到死为止兜里一个子儿都剩不下的,梅音雄退出江湖后能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样的结局已经算不错了。


    喝光了药,温清海随意抹了抹嘴,他弯下腰哆哆嗦嗦地捡起了地上的纸张,咬着笔杆子继续画了起来。


    修桦没有问他在画什么,她了解他,该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的。在她拿起空碗想要离开的时候,温清海突然叫住了她:“桦儿。”


    “有屁快放。”


    “像你我这种人,不可能有朋友的。你要是真为她着想,还是跟她保持距离为好。”


    温清海看得出来,修桦似乎已经沉迷于她和梅樱桥这场【朋友游戏】中了。


    “这算什么?警告?”


    “这……算我多嘴。”少年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


    “不用你操心。”修桦推门离开了。温清海咬着的笔杆停住了一下,随后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在纸上画了起来。


    若是修桦仔细看,一定会认出他画的正是蜃楼国的地图。中间偏右的那条弯弯曲曲的线,便是那泛滥了三年的柳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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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下县,临河客栈。


    柳江泛滥,遭灾最重的就是这江下县。江下县处于拒马河中游,这条柳江最大的支流在这座有着九万余百姓的县城周围转了三个弯,柳江入拒马河的河口处水流一旦加大,最先遭殃的便是这里。


    更让人头疼的是,这里还是蜃楼国主要粮食产地之一,秋天收粮之刻正是大河泛滥之时,舍掉了可惜,守却又守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刚刚长成的粮食被大河卷走。


    被折腾的不仅是粮食,县城连同周围七个村庄中所有的小作坊和住户的房子也全都被洪水光顾过。为了避难,百姓不得不离开这里,去地势高的地方暂时避避。


    百姓无事可做,县衙没法收税,本来挺富有的一块地方,硬生生被折腾成了贫困县。


    现在的江下县有多穷,看看县太爷的伙食就知道了。以往江下县县长江洪每顿饭至少六个菜,宴请宾客时一桌二十道菜起步,这其中最少也得有六成的肉菜。


    而现在,严洛看着满桌的咸菜,再加上坐在对面的县长江洪的一张苦瓜脸,真是一点食欲都提不起来。


    虽然日子过得惨了点儿,但贵客来了还是得招待的。江洪举起了酒杯,强撑着笑脸朝严洛敬了敬:“严老板,您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江下县连续三年遭灾,已经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实在是委屈您了,对不住、对不住……”


    对于眼前这位男子,江洪实在是不敢怠慢,他虽然只是个做皮货生意的,但却直接受命于皇宫。朝廷的官服和官靴都是统一订制的,有夏服和冬服之分。每到春秋两季,宫里就会派两批人下来,帮这些级别不够上朝的官员上门制作。


    严洛送的就是冬服,他的皮货都是染好的,在宫里统一检查规格之后,由他和他的人亲自带着这些冬服发放到各个郡县,再替这些官员量好尺寸当场现做。


    武锦皇罗烟是个很严谨的人,不光这样要求自己,还要求全国上下的官员都这样做,甚至立了法,发现公共场合衣着不整的官员是要扣俸禄的。罗烟不允许下边的官员衣着邋遢。若是统一制成再发放下去,难免会有大了小了等等瑕疵。


    严洛就是修改这些瑕疵的人。


    其实他本应一个月之前就到江下县,但因为主流的柳江和支流的拒马河泛滥,河面变得无法行船,不得已他才从南方水流平缓的地方绕过边境过来。


    “哎,江大人言重了,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严洛喝了杯酒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摇了摇头说道:“这拒马河变成这样,谁也没办法。”


    “可不是么,哎……”一提这个江洪就叹气,三年前他的江下县还是全国的一级县,在整个蜃楼国九郡五十四个县中也是名列前茅的,没想到竟然会落到这步田地,“严老板,宫里还是没想出办法治理柳江么?”


    “谈何容易,两岸的河堤想要修成最少两年,这柳江和几个主要支流半年就泛滥一次,若是明后两年少雨还好说,如果像这几年一样……”严洛说不下去了,这一路上他见过了不少灾民,朝廷发的救济能解一时之急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每每想起这个,严洛也只能一声叹息。


    聊到这,二人各怀心思沉默地吃着这顿寒碜的接风席,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临走时,严洛给江洪扔了些银票,说是朝廷赏的,虽然不多,也算是奖励他死守江下县不曾退后半步。


    回了客栈的住所,严洛照例吩咐李三没有他的传唤不准任何人进来之后,他关上门,独自坐在小茶桌旁,用手摩挲着一个铁片。


    铁片上刻着一条口衔龙珠的蜃龙,这是蜃楼国的国徽和旗徽。铁片是皇家发的令牌,以保证他经过各个关卡的时候能够畅通无阻。


    这块令牌油光锃亮,看样子已经用过许久了。严洛看着上面的蜃龙一语不发,良久,他才长叹一声,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


    “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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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天后,冬月初三,雪。


    雪花虽然不大,只是稀稀拉拉地飘着,却也昭示着严冬的到来。


    江下县是严洛的最后一站,下一步就是回到蜃龙城,向宫里的相关部门交回令牌及公文。


    “严爷,您不冷啊,”李三一边走一边搓着手,他抬头看了看身边这位大爷,天上都飘雪花了,身上却还是穿着三个月前出门时的单衣,“要不然小的去给您买套厚的?”


    严洛没说话,他的注意全都放在了道路两边的窝棚那里。


    窝棚里住的都是难民,他们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或几人抱团取暖。连窝棚也搭不起的人就只能在严寒之中忍耐,有挺不过去的,就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能睁开眼睛的,全都用充满希望的神情望着这位经过的富商,乞求他能大发慈悲赏口饭吃。


    严洛的马车上有干粮,可他不打算发下去。那点儿干粮分不了多少人,分不到的就只能在一边看着失望,或者上去抢——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太残忍了,他做不出来。与其看到这些,他选择闭上眼睛。


    天灾面前,凡人无能为力。


    “爷,”见严洛皱着剑眉,李三搓着手小声地说道:“您要是不想看,要不咱换条路吧。”


    李三其实也看不下去了,想着之前自己的爹娘也像他们一样,这个糙汉的心中就不是个滋味——他能把老两口接到蜃龙城,那这些人呢?


    甚至无人来替他们收尸。


    “就这样吧,这条路近,我还有下一笔生意要做,得快点回……”话说一半,严洛突然停住了。他看到前方不远处,许多难民都在朝一个方向走去,甚至有些体力好的人是跑过去的,“……三儿,看看前边发生什么事了。”


    “得嘞。”李三这次没叫别人,而是自己翻身上马跑了过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回来了,他勒住马翻身下来,朝严洛点了点头:“爷,前边有人舍粥和窝窝头。”


    “哦?”严洛挑了挑眉毛,他看了看远方对李三说:“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前边看看。三儿,你跟着我。”


    严洛带着李三走向了前方,没走多远,他们就看到了一个遮雪的凉棚,凉棚之下有一张小桌,小桌上摆着一只大木盆,盆中堆着窝头;旁边用岩石搭起的简单炉灶上,一口大锅正不停地冒着热气。


    两个人在凉棚下忙活着,一人发窝头,一人把稀得看不见几粒米的粥盛在简易的木碗中递给那些灾民。因为只有两个人,在拥挤争抢的难民面前显得有些局促。


    这舍粥的二人中,其中一人严洛看着眼熟,当看到放在一边的拐杖的时候,他才想起她是谁。


    【少女】的袖口已经被一双双伸向前方的脏手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她】尽力抵挡着不停向前挤着的灾民,可那些灾民越来越多,突然,桌子向后一歪,眼看一盆窝头都要掉在泥地里,【少女】也因为站立不稳而向后摔倒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那人用一只手推住了桌子,另一只手抱住了【她】的肩膀。


    “没事吧,小柔。”严洛挺拔健壮的身体如磐石一般,稳稳地保住了一盆粮食和【她】的衣服。


    “严老板?!”【少女】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严洛,似乎没料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他。


    “我跟你哥结拜了,你应该叫我‘严大哥’。”严洛笑了笑,英俊的面容看得【少女】有些脸红。他转头看向李三,迅速而果断地下着命令:“三儿,让人过来维持秩序,再分几个人出去买吃的,就照这些买。我的马背上的褡裢中有钱,让他们把钱全花了,一文钱都不许剩。”


    “得嘞!”李三立刻调了马头跑了回去,不一会儿,马帮的弟兄们就都赶了过来,一边帮忙维持秩序一边帮忙分发粮食。很快,在马帮兄弟的吆喝声中,灾民们渐渐排成了一条长队,不再一拥而上。


    他们并不是听马帮兄弟们的话,而是听他们腰上的大刀的话。秩序,是需要威慑来维持的。


    “想不到居然在这里见了面,我们兄妹还真是有缘。”严洛将手脚不便的【温柔】扶上了马车,自己则随意坐在了车板上,“你哥和你姐呢?”


    “他们去别的县买吃的了,”【少女】微微欠身,感谢了一下严洛,“多谢严……大哥出手相助。”


    “哪里哪里,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严洛笑着摆了摆手,看样子这声【严大哥】让他很是受用,“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本来我们打算一路北上去蜃龙城附近玩玩,但经过这里之后看到这些灾民,小柔实在是于心不忍,于是就想帮帮他们……”


    说完,【她】垂下了眼睛,“小柔是不是有些太自不量力了?”


    “怎么会,柔妹妹心怀苍生,你还有你的哥哥姐姐都是好样的。”严洛摇了摇头,拿出了自己的水袋和水碗倒了碗水递给【她】,“你在这休息一下,我去把你的拐杖拿来。”


    “谢谢严大哥。”


    看着严洛的背影,温清海慢慢用袖子遮住了嘴,他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嘴干呕了几声——装成女人说话的样子让他自己都恶心。随后赶紧喝了那碗水,将胃里的东西往下压了压——这要是吐出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有缘?哼,老子在这条路段上不同的地方已经等了你三天了!你小子要是再不来,老子就得去江下县找你!


    时间回到十天前——


    那晚被修桦扇了两个耳光之后,温清海一夜都没睡,往后的几天里,他一直在根据白天的时候严洛的聊天内容推算着他回去时的路线和柳江水灾的情况。


    他说他是专门为皇宫给下边的官员送皮货,是蜃龙城最大的皮货商铺【八达皮货商行】的掌柜,除了给皇宫送冬服之外,还有许多皮货的生意,分行遍布蜃楼国。


    可在温清海的眼中,他可不是什么【严老板】。


    首先就是他的穿着,就像梅樱桥所说的那样,如果他真的是经常出门跑生意的皮货商,那么他最先就应该给自己置办一身上好的皮衣。这不仅能让人看到他皮货的质量和样式,起到一个宣传的作用,还能代表他的身份。


    就像做布匹生意的梅音雄一样。


    在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二十三,那时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可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也依旧穿着一身朴素的单衣,似乎是故意想要不去惹人注目一样。


    这便是当时温清海心中的违和感。


    其次就是他的手,他的手掌很窄,十指修长,右手的手掌和手指交接的地方有许多老茧,一看便是经常使用兵器,而且还是个高手——不过让他在意的并不是他的右手,蜃楼国国风尚武,人人都或多或少的会一些武艺,手上有茧并不奇怪,真正奇怪的地方是他的左手。


    在茶楼的时候,温清海坐在严洛的左手边,他清楚地看到这个男人的手腕外侧靠近手背的地方也有着一层老茧——什么样的工作,什么样的兵器,会在这种位置留下老茧?


    答案不言而喻——大盾。


    什么样的人使用大盾?


    罗烟的黑甲铁骑。这些身披重甲的可怕骑兵在战场上的标配,就是一手兵器,一手大盾。马上可防弓箭,马下可以冲锋陷阵,是黑甲铁骑的标准配置。只有这些人,才会在手腕外侧靠近手背的地方磨出老茧。因为这里,要经常和盾牌的内侧接触。


    但他不是黑甲铁骑。


    他没有那样的杀气。


    黑甲铁骑的选拔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军中杀人最多的士兵,无论原来的身份如何,一场战役下来,只要杀人数量达到某一个标准,就会被挑选出来加入黑甲铁骑。


    是【杀人】最多,而不是【杀敌】最多。


    敌国的平民,也是人。按照蜃楼国的律法,杀了平民,是要军法从事的。


    换句话说,黑甲铁骑的成员全部都是犯了军法要杀头的士兵,罗烟将这些士兵召入麾下,成为了只听命于自己的恐怖杀手。罗烟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代价就是换来他们绝对的忠诚,他们只听从罗烟一人的命令,甚至连军机处的人都无法调动他们。


    所以这些人不管走到哪里,身上都会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和难以压抑的杀气——他们在战场上已经杀得泯灭了人性。在这些恐怖骑兵的眼中,人命和蝼蚁的命没有丝毫区别。


    这些事在蜃楼国早已不是秘密,同时也是黑甲铁骑让周围的国家闻风丧胆的理由。


    严洛并没有给人这样的感觉,他不可能是黑甲铁骑中的一员。因为杀手不需要语言的交流,杀手要做的,就是杀死对方,或者被对方杀死。


    不是黑甲铁骑,使用大盾,行事果断低调,而且武艺高强,容貌英俊,作风端正,彬彬有礼——


    将这些条件全都加在一个人身上,答案就只剩下了唯一的选项。


    在得到这个答案之后,温清海安排修桦去做了一些事,本来修桦还想骂他两句——她的气现在还没消。可当她看到他严肃的表情时,便不再说什么,而是规规矩矩地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事。等到准备完全,温清海才重新换上了女装,于冬月初一在这条路上开始用舍粥的方式等待着严洛。


    什么?男人的尊严?


    那东西早就不知道被他扔到哪条水沟里去了。那天在茶楼里他生气是因为修桦和梅樱桥的嘲弄,并不是因为穿着一身女装。


    只要能达到目的,别说尊严,他连命都可以扔掉。


    他就是这样活到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