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修桦

作品:《书说江湖半尺寒

    传说数千年前,这个世界曾被一位伟大的帝王所统一,彼时,国家被治理得和平有序,百姓安居,天下太平。


    可帝王终究也是凡人,无法长生。当这位伟大的帝王陨落之时,天下群雄割据,各安一隅,再也没有所谓的和平。然而天下大事分久必合,虽然不至于像那位伟大的帝王一样统一天下,却也迎来了数次相对稳定的时期。


    和平和战乱交错的历史车轮不断前进,各国版图已经不知道重新画了多少次。终于到了今天,天下再次迎来了相对和平的时期。


    虽然和平,却也支离破碎,每位帝王都有自己的坚持和理想,但就如第一位帝王一样,他们都是凡人,是凡人就有思想和利益的碰撞,一旦触及到了对方的底线,思想的碰撞就会变成兵刃的交戈。


    既然不能在言语上说服对方,那就在战场上征服对方。


    有胜有败,有生有死,虽是必然,却也无可奈何。伟大如始皇帝,虽安得了天下,却安不下人心。


    除了统一国土,他最大的功绩便是统一了语言和货币,虽然各处依旧有着自己的方言,但至少国与国之间的交流不再有隔阂。


    直至今日,天下分裂成大大小小四十八个国家。说是四十八个,其实能称之为国家的只有十二个。其中四个实力最强,领土最多,它们紧挨着始皇帝旧皇城的遗址,彼此互相接壤,蜃楼国处于东方,是所有国中领土最大的一个,这里大多数为高原,土地盛产铁矿等矿石,周围多为险要山隘易守难攻,东方临海,为【四方】之首,是最强盛的一个国家。


    与之间隔一座旧皇城的便是西方的【比翼国】,和蜃楼国一样,这里极少发生战乱,不过并不是因为像蜃楼国一样武力强大,而是因为其极其富有。比翼国的人都很擅长做生意,而且国土多为平原。这里的军队规模很小,士兵甚至还不如三十六城这种小国的多。之所以没人敢动这里,就是因为它供应着近乎一半的蜃楼国的粮食。


    武锦皇罗烟是不会容许他人染指自己家后院的。如有越界,必除之。


    蜃楼国北方,与之隔山相望的便是【青丘国】。此国皇帝擅于心计,从不主动挑起战争。国力虽不如蜃楼、比翼,却靠着外交手段与周围邻国之间相安无事。就算发生战争,满腹谋略的白狐帝陈瑜也会用诡计获胜。俗话说兵不厌诈,比起虚虚实实的青丘国,发起战争的一方宁愿去和蜃楼国硬碰硬,起码不会被拖得晕头转向。


    南方山崖之下,就是泽国【九阴】,这里的水道错综复杂,光入海口就足有上百个,是四方国中水产最丰富的地方,无论是河里的还是海里的,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在这吃不到的。而且因为靠海,九阴国的海军十分强大,是所有岛国最畏惧的对象。


    四方大国虽彼此理念不同,却也厌倦了战争,在不涉及彼此核心利益的前提下,四位皇帝相处得还算融洽。在四方这个圈中,唯一有一个不和谐的地方,就是夹在蜃楼和九阴两国外围之间的荒蓟国。【荒蓟国】为【八野】之一,与蜃楼国仅一河之隔。国力虽然不怎么样,但上一任皇帝却十分好战,现任的皇帝虽然收敛了许多,但在四方国和更小的三十六城里,荒蓟国的风评一直都不怎么好。


    天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会搞出一些幺蛾子来——这样的想法周围各国都有,所以无论做什么事,周围的国家都或多或少地防着荒蓟国。四方大国外围便是八野,至于三十六城,无非就是一些让人根本就看不上眼的弹丸之地,因为并没有什么值得占领的价值,所以相对于四方八野,三十六城除了互相之间少有些许摩擦之外,也算相安无事。


    在四方国中,除了各地的特产之外,最有名的便是传闻中的四大美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根据这四位天仙美人的名字,传出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位美人的传说。而事实上,这四位的容貌确实不容置疑,她们有着绝代的美貌,分别居住于【四方】的四个国家中,不知道多少人哪怕是做梦都想一睹芳华。


    现在,这四位美人其中之一,有着【羞花】之称的修桦正坐在温清海的对面,用勺子从一个狗盆里舀出了食物,带着亲切的笑容将之递到了少年的嘴边:“乖~张嘴~啊~~~”


    温清海狠狠地瞪着修桦,张嘴一口吞下了勺子里的食物,狠狠地嚼了几口,再狠狠地吞进肚子里。


    “嚯……还真吃啊。”梅樱桥坐在一边的灶台上,手中拿着一个肉包子,一边吃一边看着眼前的好戏。


    “废话,”温清海哼了一声,“我要是不吃,还不知道这婆娘会想什么别的手段。”


    “还是夫君你了解我~”修桦掩着嘴巴轻轻笑了几声,那笑声仿佛银铃般悦耳,“别说得那么难听嘛,老夫老妻了还手段不手段的,不过你要是不喜欢吃煮熟的肉馅,下次我可以给你准备一些生的~”


    温清海抬眼看了看梅樱桥,一副【你看我说是吧】的表情。


    梅樱桥直接打了个哆嗦。


    她觉得温清海的嘴巴就够臭的了,救他出来的那三天里,自己想一刀砍了这家伙的念头最少出现了八次。


    如今看到修桦,她觉得这个脖子上被拴着狗链的少年其实还是蛮不错的,至少没顶着一张绝世的容颜来想一些变态的招数整自己。


    回头再看看这位【四美】之一,她笑呵呵地从旁边的包袱中拿出了一个发圈,上面还有两个毛茸茸的耳朵。将发圈戴在了少年的头上,她又拿出了一条腰带,腰带的末端有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尾巴里似乎有铁丝固定,打着卷还高高地翘着。


    将腰带也系在了少年的腰上,修桦搬来了凳子,将他的双手捆在了架子上。她故意将高度调得很低,让他不得不跪趴在那里,好像真的一条狗一样。


    左右端详了一阵,又将地上的狗盆推到了面前,想了想又不满意,将狗盆换了许多个位置。等到她终于点头的时候,修桦站起来小跑到门口,打开门朝外面喊了一声:“方总管?方总管!老方!给我找个画师来!要兰江县最好的画师!我出双倍的赏钱!快!!!”


    三个时辰之后,修桦的闺房中多了一幅画,画中的少年身侧摆着狗盆,戴着狗耳和狗尾,被拴在架子旁恶狠狠地盯着画外之人,好像真的一条恶犬一样。修桦开心地命人将画小心地裱好,挂在了正对着房门的墙上。


    “怎么样,好看么?”修桦仔细地端详着画,她的绝世容颜爬上了不健康的红晕。听到她这样问自己,旁边的梅樱桥再次打了个哆嗦。


    现在,她对【四美】这个概念重新有了自己的定义。一开始她只是以为修桦是个变态,想来自己还是太保守了——这货纯纯的就是一个疯子。


    把这玩意儿挂在闺房,她还能睡得着觉?!


    不过,修桦的疯似乎只针对温清海,平时这女人还是挺正常的。二人相处了也有几日,虽然只是初次相见,但修桦并没有为难她,反而给她准备了衣服和住所,一日三餐好吃好喝地招待。既没问自己的目的,也不打算放自己走——她逃过一次,可是刚出了院子就被盯上了。


    有人跟着她一路尾随,直到她放弃,举手投降了才现身——跟着她的人正是修桦本人,看来她不只是个花瓶,还是个高手。自己无论如何躲藏,都无法逃脱她的追踪。


    不得已,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宅院,规规矩矩地当起了上门的客人。


    梅樱桥看了几眼那张可笑的画,画师的功底不错,惟妙惟肖,可这却让人感到更加不适。她索性打量着四周,将注意力从画上转移开来。


    闺房修得很朴实,虽然如此,但想到这里住着天下最美丽的四人之一,梅樱桥就不觉得朴实了。有时候,人才是房间中最重要的装饰品。


    可就在这再平常不过的闺房中,梅樱桥却看到了一样充满违和感的物品。


    就在卧榻的横梁上,吊着一个漆黑的物体,那似乎是一把剑,可无论是长度还是粗细都和剑完全不同。仔细看看,她才发现那是一根铁棍。


    铁棍的样式就好像菜市场猪肉摊上用来临时磨刀的磨刀棍,不过却长四尺有余,粗细也差不多有一寸,整把兵刃通体漆黑,棍子上似乎还刻着什么字——太远了,她看不清楚。


    “在意那个?”修桦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啊,不,我只是……”“没关系,这不是我的东西。”修桦走到卧榻旁取下了兵器,捧着它来到梅樱桥面前,“这么在意的话,耍耍看?”


    看着眼前如同画中走出一样的美人,梅樱桥轻轻摸了摸冰冷的兵器,她握住了握柄,当修桦放手的时候,梅樱桥猛然一个趔趄,她赶紧双手握柄,铁棍的顶端一下子砸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这是什么兵器,怎会如此沉重?!梅樱桥大吃一惊,她扶着兵器费力地将它扶起——不过也只是将将扶起来,想要挥动却是根本不可能。


    能挥舞这等兵器的人,到底有多强壮?!


    虽然她武艺不高,只是半路出家学过一些三脚猫功夫,可也对各路兵器有所了解,像这种中等长度的兵器,例如剑、刀、锏一类的,最重也不能超过六斤,尤其是灵活的剑,重量更是不超过三斤。若是再重,就会对手腕和肩膀产生极大的负担;就算是这类兵器中最重的锏,也不可能超过六斤这个临界点。


    这是先人们总结下来的经验,无论一个人多强壮,手腕这种脆弱的部位也无法承受太重的负担。


    当然,匠人们用来打桩的大锤除外,拿着那种笨重的东西和人比武打架,纯粹就是找死。


    可眼前这个奇特的兵器,就算是粗略地估算,至少也得有五十余斤。


    “这是……兵器?”梅樱桥再次和修桦确认了一下,她实在是无法想象这东西挥舞起来的景象。


    这东西的存在,就已经违反常识了。


    “它有很多名字……”修桦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兵器的镡,环装的铁片上雕刻着一圈荆藤,她垂目看着兵器,那神情仿佛在看着一位朝夕相处的情人一样,“黑樁,铁鞭,大蚺。不过,我更喜欢它另外一个名字……”


    修桦突然用力捏住了镡,荆藤的尖刺立刻刺穿了她的手掌。血顺着铁棍慢慢流下,梅樱桥这才发现,棍身上似乎有许多细小的凹槽,可以引导一些液体从中流过。哪怕是很少的液体都会快速地流满棍身。顷刻间,整根铁棍上布满了猩红可怖的纹路,如同人的脊椎骨一样。


    那些血在一些较宽的纹路中凝聚,这让梅樱桥看清楚了那些字。


    【游龙戏凤升仙去,覆雨翻云鬼神惊。】


    “……它叫龙脊,全天下只有两个人使得了这把兵器。”修桦放开了手,将一块绢帕握在了受伤的手中,“其中一人便是我的叔父,修禅。”


    “修禅?!!”听到这个名字,梅樱桥顿时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南疆剑圣】修禅?!”


    修桦没有回答,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四方大国出名的并不只有四美,还有四位响当当的英雄人物,这四位虽然有的远居江湖,有的高坐庙堂,有的开宗立派,有的市井经商,但只要国家有难,他们必会挺身而出,或惩奸除恶,或御敌战场。常言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四人便是【侠】这个字的标准。常人但凡做到了他们的十中有一,便已可担起这个【侠】字。


    修禅就是这四人其中之一,九阴国大名鼎鼎的南疆剑圣——虽然叫【剑圣】,但现在看来,修禅使得并不是剑,而是这样一种奇异的兵器。


    无论他用的是什么,能挥动这样的兵器登到武艺的巅峰,足以窥得此人的强大。


    没想到四美之一的修桦,竟然是那位南疆剑圣的侄女。


    “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不在九阴国好好待着,跑到蜃楼国来做什么?”修桦满意地看着梅樱桥的表情——对嘛,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而不是在听到自己叔父的大名的时候,立刻就想挑战并取而代之的某个装成犬科生物的混小子。


    “……请解惑。”梅樱桥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急于一时,这几天你安心在这里住着,有机会我会讲给你听。”修桦接过了铁棍,这把五十余斤的铁棍在她的手中被轻易地提了起来。


    她并没有将龙脊放回原位,而是带着它走向了柴房。


    今天该怎么羞辱他呢?


    温清海和梅樱桥在修府宅院住了十天,这十天里,梅樱桥看着修桦变着花儿的折腾温清海,不是往他的饭里下辣椒油辣得他涕泪横流,就是将他放在一块下边有轮子的木板上拉着他满院子的散步。心情好了赏他一个干果,心情不好就把他吊在树上一整天。


    可怜温清海只有一张嘴能还击,就算如此也能偶尔将修桦的脸羞辱得一阵青一阵白,有时甚至气得她直接抄起了旁边的烧火棍,要不是梅樱桥在一边拦着,温清海难免要挨一顿揍。


    不是她护着他,修桦下手没轻没重,之前就有一次将他打得昏了过去,万一下手再重些把他打死可就麻烦了。衙门那边的事都好说,本来温清海就是个在逃的死刑犯,打死了也算是为民除害。她护着他,是因为她还得用到这个毒舌的少年。


    好不容易劝走了修桦,梅樱桥也数落了他几声让他积点口德之后就离开了。这天晚上,梅樱桥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现在却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也不知道自己那些弟兄们怎么样了。她问过修桦这件事,可修桦也只是说她在这边留守的那些兄弟都安然无恙,之后就什么都不再说了。


    越想就越是烦躁,越烦躁就越睡不着,到最后梅樱桥索性下了床,披上了衣服来到了院子里。就在她打算散散步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小院子的月亮门外一闪而过。


    【修桦?】梅樱桥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亥时三刻了,再有一刻就是子时,这么晚了,她还出来做什么?


    梅樱桥摇了摇头,本想不去管这件事,但她此时寄人篱下,说好听点叫做客,说不好听点就是软禁。若是她印象中的四美之一,梅樱桥还不会多想,可自从这十天看到了修桦的所作所为,她的心中就不免多了一丝疑惑和警醒。


    这个女人不正常,还是跟上去看看吧,万一她想对自己不利,自己也好快些跑路——能不能跑掉再说,总比坐以待毙要强。


    想着,梅樱桥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修府的宅院很大,这也是梅樱桥疑惑的地方。四美之中只有修桦的家境最不好,据说她的父亲只是个茶农,并没有多少家底,她是哪里来的钱修这么大的院子,还请了这么多下仆的?


    一路左右转弯,她终于跟到了修桦的目的地——后厨的柴房。


    柴房?温清海?梅樱桥愣了一下,她看修桦进了柴房之后,反手就合上了门。梅樱桥像做贼一样悄悄跟了上去,她低着头靠在墙上,从门缝往里面看了进去。刚看第一眼,梅樱桥就后悔了。


    只见修桦踢醒了温清海,随后慢慢蹲下来,几下扯开了他的腰带,一把脱下了他身上的衣袍。


    梅樱桥一下子捂住了嘴巴——虽然二人互称夫妻,可平时看他们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个仇家。修桦这么晚独自来到柴房,还脱了他的袍子,难道……


    可看到后面,她才觉得自己真是太欠揍了。


    修桦随手将破烂的衣袍扔在了一边,抬起脚踢得他翻了个身,随后从旁边的小包袱皮中拿出了一把小刀,在油灯上烤了烤之后,一刀挑开了他包扎在身上的绷带。


    这些绷带不是梅樱桥弄的,也不可能是他在荒蓟国的大牢里弄的,唯一有机会为他包扎伤口的,就是修桦。


    温清海的右肩有一个烂疮,也许是在他坐牢的时候患上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伤口明显是被处理过,大概也是修桦做的吧。


    修桦小心地用被火烤过的小刀刮着疮口处的烂肉,还用绢布将流出的血擦干净,她的手很稳,似乎经常做这种事一样。


    温清海也是能忍,他咬着一根木材,不管修桦怎么动刀,少年愣是一声都没吭,甚至连身体都没动一下,只有身上绷紧的肌肉说明他正忍受着可怕的疼痛。


    梅樱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身体,少年的身体偏瘦,却十分的精壮。他的身上处处都是可怕的伤疤。刀伤、穿刺伤、烧伤、鞭伤……哦,鞭伤是修桦打的。有几处伤疤甚至在足以致命的位置。看到这,梅樱桥轻轻咬了咬嘴唇——这个比自己小整整五岁的少年,到底经历过了什么?


    清理好了烂肉,修桦将一把药粉撒在了上面,又用干净的布替他重新包扎好,整个处理烂疮的过程中,二人一句交流都没有。


    看着修桦仔细的样子,梅樱桥轻轻皱了皱绣眉——难道这两人真的是夫妻?!


    替他穿好了衣服,修桦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离开。就在梅樱桥打算跑路的时候,她听到了温清海的声音。


    “修桦。”温清海看着收拾东西的女人,眼中的狠毒和凶戾已经变成了冷静,“你想要什么?”


    “呵。”听到这几个字,修桦哼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小包袱皮,走到他的身边坐在了柴草上,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华服被刮破,“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看着你一天天生不如死,每天活得像条狗一样,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的?”


    在门外听着的梅樱桥心说,大姐你这破嘴也够毒的了——挺好一张脸来着,可惜长了这么一张嘴。就在她准备好听一场斗嘴的时候,温清海却丝毫没有和她吵的意思。


    “说人话。”少年没有生气,而是看着修桦美丽的双眼,二人曾一起相处了那么久,她在想什么,他一眼就能看穿,“看我落魄,有必要把它拿来么?”


    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两个女人全都看到了靠在角落墙上的【龙脊】。


    这是白天的时候,修桦拿过来的。她并不是刻意将龙脊带到这里,而是下意识的行为。


    修桦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少年的眼睛里,二人对视许久,修桦终于缓缓地开了口——她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让彼此都藏不住任何的秘密。


    反正玩了这么多天也差不多了,是时候来谈笔交易了。


    “温清海,我要你去偷个东西,只要你答应,我不光还给你自由身,还替你医好你的手脚。”修桦眯了眯眼睛,小心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外面偷听的梅樱桥差点儿冲进去了——大姐啊,你把这家伙治好了,他肯定二话不说就跑啊!亏我还觉得你很聪明!你的脑子难道都长在胸上了么!!


    事实证明,梅樱桥太小看二人之间的了解程度,也太小看温清海的贪婪程度了。


    只见少年听完这句话之后,微微翘起了嘴角,说出了一句让梅樱桥差点背过气儿去的话。


    “两千两,”少年抬了抬尖削的下颌,“黄金,少一个子儿都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