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优雅地吃完了整顿饭，良好的家教显露无疑。


    比如，他把芝士披萨卷起来吃。


    寻常人吃披萨会对着披萨切下来的尖尖角，吃的时侯唇边沾到披萨的油污酱汁再所难免，布鲁斯大少爷卷成卷子吃起来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何况他吃得格外慢，明明是一米八八的大汉一口一口吃饭时却有种隐忍感。


    浑然天成的忧郁和克制。


    瑟伦点评，他的同学多多少少有点疯，布鲁斯也不例外。


    可他看上去太过颓废，老派贵族的作风让他坐在现代化的明净食堂如置身十九世纪雾都的街头的贵公子，得了肺结核，苍白消瘦，双颊晕着玫瑰般的红，却能迷得人神魂颠倒。


    这种结核病崇拜在现今的人看来是病态的审美，却孕育了无数的艺术大家。


    白日的低烧昏沉、身体的日渐衰弱，换来夜晚对人生的思考、无止境的创作热情。


    吃完饭，布鲁斯疲乏地趴在桌子上睡觉。


    “天呐。”


    在和杰森这个问题大王相处了75小时16分后，瑟伦久违的感动了。


    他并不是演技派，演不出十五岁时自己的样子，倘若换作杰森，现在应该想方设法调查信息了。


    虽然和他相处时，杰森由于个人情绪这一特点的表现方式是不断的提问，但监视器和窃听设备可没少准备，他都能想象出理智状态的他是通过半暴力半诱导的方式打听消息。


    他并不否认方法的好用，假如他面对的是黑面具和企鹅人之流的黑邦争端，这无疑是利器，可以帮助他快速出头，建立威信。


    但假如是对方他所憎恨的小丑，他个人建议一击致命，不要和他聊天，一切泄愤式的多余行为都可能让小丑脱险。


    当初他的死他查过了，虽然无法判断蝙蝠侠一方的反应，但是他查到小丑在那段时间是外交大使。


    小丑绝没表面上那么疯，瑟伦想，能给自己安排大使身份，让蝙蝠侠只要杀了他就会成为外交纠纷的家伙能是笨蛋？


    当然，蝙蝠侠当时要是铁了心要解决小丑也并非没方法，只要他放弃不杀原则。


    所以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


    看到下水道那个他还不明白，现在看到年轻的布鲁斯后他有些理解了，这可能就是文艺青年的传承吧。


    “醒醒，在睡下去手臂血液流通不畅了。”


    边掐着时间，边胡思乱想了半个小时后瑟伦叫醒了布鲁斯。


    “再睡五分钟。”


    布鲁斯懒洋洋地说，尾音打着卷。


    他在撒娇。


    瑟伦冷酷无情地道：“作息问题稍后再讨论，你夜里和小丑说了什么悄悄话和我无关，但是白天的时间你得均给我些，我并不想和你一起晚睡晚起。”


    蝙蝠侠和他不在一个世界，那他是怎么上学的？可能是万能的蝙蝠侠一天真的有四十八小时吧。


    “没有小丑。”


    布鲁斯冷淡地道，蓝眼睛里是一片虚无。


    “是因为他死在下水道里了。”


    瑟伦语气肯定。


    他发现布鲁斯真是个好猎手，他是那只鲁莽的猎物。


    扮演一下杰森的十万个为什么角色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他乐于顺从蝙蝠侠的掌控欲——只要他告诉他消息。


    “也许，”布鲁斯就这个话题兴致珊珊，他在刻意回避却没有多激动，轻飘飘地，“教授喜欢我们这样。”


    瑟伦若有所思。


    那个下水道格外考验人性，确实是他们那个乐子教授喜欢的。


    在那里无法获得信任，空气中的魔力元素和黑暗的环境催化人内心的恐惧，还有那么几只怪让人分离，无法短期达成出去条件，在见过骸骨后想重建信任几乎不可能，就算建立了抱团取暖也来不及，要试出出去方案在概率学上无限接近于零。


    想看乐子的话，这么看下去和看千篇一律的默剧无异。


    所以假如在待到足够时间没崩溃，会有一个选择，和自己合作。


    平行时空就是因为由人不一样的选择产生，在那个空间里，不会和真正的思维空间里一样有数不清的同位体，只会遇见一个。


    然而，只有一个可以活着出去。


    跟随古一学习的他死了，他活着出来了。


    “另一个你，有四十了吧。”


    瑟伦打量起布鲁斯的脸，他看上去才二十出头，有种年轻人独有的迷茫和青涩。


    按他最初的入学时间看，布鲁斯年纪实际只比他爹小三岁。


    “他确实有四十岁了，比超人大了十五岁。”


    布鲁斯回答。


    有趣，瑟伦想，他在哥谭查的蝙蝠侠和超人的出道时间接近，而在同位体的时间线上，他们是两辈人。


    “我记得你在密大当初读了两个月书就失踪了。”


    “嗯。”


    布鲁斯含糊地回答，他看上去快睡过去了，这似乎对他来说是个无聊的话题，即使这其实是在撕裂他的疮疤。


    瑟伦记得杰森有时会讲他自己的地狱笑话，就心理状态来说，他比他的养父要健康。


    桀骜不驯总比布鲁斯流于表面的顺从和安静好。


    示弱也是一种支配。


    “你还记得你父母的死吗？”


    没有敢对布鲁斯这么说话，哪怕是无良的三流记者也不会如此直白地揭开伤疤。


    本该震怒，像惊醒的睡狮子一样狠狠地给瑟伦邦邦两拳的正主，抬起眼皮，他甚至懒得用他那能拿小金人的演技去伪装。


    “习惯了。”


    瑟伦缓缓地吐出了口气，他心里憋了团火。


    如果把他拉进来的幕后黑手的目的是惹火他，那么他成功了。


    “妙极了。”


    他冷笑。


    “我最近几日的地狱笑话含量特别高。”


    他由衷地道，接着盈盈一笑。


    “你还记得我们那位教授的名字是什么吗？”


    “雨果·斯特兰奇。”


    “你是谁？”


    “蝙蝠侠。”


    瑟伦扶额，为什么哥谭有那么多想取代布鲁斯的反派。


    缄默把自己整容成布鲁斯韦恩的样子，这位雨果博士，曾经哥谭大学精神科的教授，也有扮演蝙蝠侠的爱好，甚至作死的COS了一把他们的教授。


    “教授。”


    他冲一边的空地喊。


    黑色的乌鸦悄然降落，他亲热地道：“我的开心果，终于发现了。”


    “发现了，您来这一出不只是帮我恢复记忆，我想您还有其他想法吧。”


    瑟伦诠释了一把废话文学。


    “啊呀啊呀，瑟伦真懂我。”


    乌鸦比他还能打迷糊。


    瑟伦心知这位乐子教授有千张面孔，他是刚不过他的，于是撒娇：“您不是想看布鲁斯的笑话，您是想看我的，所以我因为仿品银钥匙和您说了什么，您别憋着，好教授。”


    “你什么也没说。”


    乌鸦嘶哑着声音。


    无形地压力碾了下来。


    瑟伦身体一沉，喉头腥甜，他咽下一口血，说：“噢。”


    奈亚拉托提普是最喜欢乐子的神，不过他的教授，他怀疑脾气是分身里相对差些的，不过人味也浓一点。


    他只好自我安慰，教授对他还是很宽容的，至少没直接干掉他。


    “您至少帮我把记忆恢复全乎吧。”


    瑟伦继续道，教授只有两个弟子，对他多少有点耐性。


    乌鸦却说：“我以为你会把这里当成真实。”


    “自从那天后，对我来说，真的假的还不如一顿合胃口的饭菜。”


    瑟伦回答，他心说密大的食堂哪能这么精准的给出他要的一系列东西，这里的食堂可不对外招商户投资，能吃什么全看食堂当天准备什么，这么看还是梦里的食堂更好。


    他说的话取悦了他的乐子教授，层层黑雾扑了过来。


    他安然接受。


    -


    杰森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他置身无人的下水道中，身体上有几处火并遗留的轻伤被妥善处理，骨头缝里隐约泛着的凉气和疼痛全部消失，如获新生。


    他活络了一下身子，四肢灵活，让他重回罗宾那段在天上飞的时间段。


    就在这时，他发现了地上的东西。


    “谁丢的面膜？”


    他嘀咕了一声。


    泛黄的面膜摊在下水道脏污的地面上实在醒目。


    杰森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但他知道，他能找到人了。


    这是个好消息。


    自从和瑟伦那个混蛋分开，他一直走个没停，却什么也没遇到。


    休息好精力充沛的杰森再次出发，他很快地发现了人，他没想到的存在。


    一只老蝙蝠，比他认识的还要老的多的蝙蝠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