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买鱼
作品:《月亮掉在怀》 许随意微信电话打来的时候胡夏正在浴室里洗澡,雨下了三天两夜,赶在天明前放晴了,雨后的青石砖苔藓生的越发旺盛,空气里湿润一片。
窗台的那盆儿冬红果经过一夜的洗礼,一颗颗果子红紫的嫣人,叶子用手一碰上面的水珠便肆意跳脱,熄了屏的手机再次亮起,两条微信,一个电话。
胡夏擦着头发拿起又放下,没管那微信,划开了接听,转身从衣柜一件件翻外出的衣服,清冷的声音隔着道门传进听筒,“喂,打电话又干什么?”
——
佘望醒的时候陈子然已经不在了,陈子然床上的东西还有他的抱枕连夜都没隔早就从床底进了衣柜,陈父一早上去市里开会去了,整个房子里除了佘望就只剩干家务的陈母。
刚睡醒佘望满身的起床气,双眼皮褶皱很深,脸颊红润,一双眼出奇的精神,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看见空落落就只有杯子的餐桌皱着眉扬声就喊,“姑妈!我饿了!”
陈母站在小凳子上正往阳台晾衣服,无暇管他,“锅里盖着呢,自己拿,刚热好的,小心点儿别给烫着,先给姑妈拿俩夹子过来,洗手台上那小盆子里放着的”
佘望耷拉个脸,不满陈母使唤他,“我哥呢!”
“你哥,你哥去图书馆了,成天张口闭口就是你哥你哥,你哥还能丢了呀?”陈母拍打着床单絮絮叨叨,我看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你哥之前咋欺负你的了?嗯?还黏着他!嫌他打你打的轻啊?小心给你皮拔下来!
“你哥都高三了,以为还跟你一样啊没心没肺整天就知道吃和睡,睁开眼就喊饿啊,都不看看几点了,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的,睡的跟个懒虫似的,不饿你饿谁!你哥叫你都叫不醒…等不了你走了!”
我可告诉你,你以后少黏你哥,你哥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别总让你哥陪你打球,你哥考不上学看你以后还能指望谁养你…你也给我不许去打球了,礼拜天就给我老实在家待着,现在换季了天不正常再给冻感冒了生个病小半条命都搭进去的,没人替你受!
佘望闻言将原本递到陈母手边的夹子一撒手给丢到了地上,甩脸转身去了厨房。
陈母在背后气的磨着牙根儿,“嘿,你个小兔崽子!我看你哥打你的就是轻!”
陈母晾完衣服又将花盆从架子底下一个个端到台面上吆喝佘望,“旺旺,待会儿吃完饭跟姑妈出去一趟买点儿菜,晚上姑妈给你哥俩做鲫鱼汤,好好给你补补降降火,昂”
鸡汤还是不行,看把你嘴烂的,小脸起那一圈儿痘,喝着不好受还往嘴里塞,那得亏是你哥发现早了晚了喝坏咋办?嗯?白长这么大就不知道长一点儿记性!这次咱改喝鲫鱼汤,你姑父专门给你钓的,野生的好几斤重呢!保准儿比那鸡有营养!
佘望还生着陈母不让他出去玩儿的气,陈母连叫了他两三声才回一句:“不去!不喝!”
陈母随抄起晾衣架,两眼一瞪走到跟前:“你说啥?大点儿声!”
你个小兔崽子,没良心的,对你好不知道啥好啊?再给我犟我就抽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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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没有垃圾桶,胡夏拎着袋子路过小卖部的时候看见老头儿在弯腰驱赶着什么,一大把年纪愣是不服输,争执的面红耳赤。
凑近了过去看原是一只狸花野猫,在货架子底下来回窜,见人的空挡又跳回到了桌子,最后顺着窗户缝儿给溜了,
老头骂骂咧咧的,被胡夏一打岔气焰消了大半,哦,偷了我大半儿的火腿肠!全给我嚯嚯了!要不是听见声,又得!老头眼瞪得溜圆,舒着气儿,逮着了非得扒了它那层皮给挂门儿上!“买啥”
胡夏笑笑,指向货架:“来根儿肠”
……
公车几乎绕了大半个清河县,靠站停下,从车上排队下来一行人,胡夏跟着那一行人又在一铺满鹅卵石的分叉道儿上分开,走了没几步便停下。
胡夏皱眉望着门口提醒正在施工的三角牌,腮帮子鼓动了几下,目光再次落到玻璃门上的铁链上,心道某人,真是乌鸦嘴。
“我都告诉你了,它在施工,让你别来,一猜就知道你没看消息”比胡夏早来半小时不到躲在暗处观察的李让见状从一旁边大石堆上跳了下来,双手插兜儿几步路走的跟地痞流氓似的,脸上还戴了副墨镜,中指往下勾了勾,露出笑眼来,
“怎么办呢,都出门了,总不能再打道回府吧?”还有难得这么好的天这么好的蓝天白云。
佘望从头到脚被陈母打扮的严实又精致,手工打的针线帽还有同色系的口罩手套全都给备齐了才强拽着给拽出了门,天气虽然回温了,但还是清冷。
电梯里遇到同楼层居住的熟人,聊的天句句不离佘望,夸他越长越跟个小姑娘似的,忒漂亮!佘望则怨恨着脸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陈母回着玩笑话,“生他哥气呢,他哥早上走的早去学习去了没跟他说,这不就闹脾气了嘛,可不就黏他哥嘛!打小就一个被窝里,他哥说话都比我管用的嘞,哦,家里没菜了,趁着天好,买点东西,回聊哈,唉唉行”
属于早市上的喧哗早过了,但半晌午的菜市场依旧人满为患。
陈母不饶人的讲着那几斤两价,买东西三分钟,还价两小时,让两块!多什么多呀,送我一把芫荽得了,都是老熟人老顾客了,赔什么赔的呀,哪次来不都买你家摊的呀。
我知道你东西好,咱不就是冲着东西好呢嘛,不好我还不要你的呢,哈哈,再能说也没你能说呀,哎呀,都是那善人,就别说那拐弯抹角的话,啊,漂亮话听的好听不实惠的呀,晓得你心善,整个摊哪有大姐您心善嘞,就这么着把啊!
佘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的鱼摊儿小贩杀鱼,手起刀落三两下一条活鱼就被刨了肠破了肚,血水混着杂七杂八的秽物随案板不断往下滴滴落落,血腥味刺鼻又上瘾。
“老板,鱼怎么卖?”
鱼贩儿叼着烟,腰杆儿挺了挺道:“看你要啥子了嘞美女,草鱼鲫鱼鲈鱼鲢鱼青鱼按大小价儿,随便挑随便看,都早上刚进的货,新鲜嘞很嘞,大的贵小的折中,唉您的鱼拿好,吃好再来哈”
鱼贩抬抬下巴,烟雾随着他动作扑了满面,刀背指着的地儿,“那儿价目表,整个菜市场,我这价儿保你找不到二家来”
李让覆在胡夏耳边小声:“你喜欢吃鱼啊?你早说啊,我家里一盆呢,他这太贵味道也不好吃,都是人工养殖的,没什么营养,炖汤都”
胡夏指着池子里的一条半死不活的,打断李让的话,“它多少钱?”
李让陪着胡夏逛了一整圈菜市场,从东头一路逛到西头,菜没买多少,种类挺多实则量少,都是论个来的,光李让手上的袋子多的都无处数,小袋套大袋儿的。
“你说你挑个死鱼也就算了吧,你还挑嫩小?”顶多也就他小臂大,仗块大的面积还不够他一个人塞牙缝的,“咋,家里没人啊?还是你胃口小都祖传的?随你妈还是随你爹啊?”
胡夏穿过马路,声音随着视线飘的都要人紧挨着她才能听见,“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没挨过人打?”
李让脚步紧随着她,一刻不分,闻言笑出声:“巧了,我还真是从小被打到大的,不过我皮特厚实,都不疼”
胡夏回头撇了他一眼,带着嘲弄,“看出来了”
李让又露出他那两颗尖牙:“你那么喜欢我啊?这都能看出来?你们画画的现在不才进行到抽象还不到写实的嘛?”
胡夏余光一直注意着某方位追出来的某个人,讥讽道,“你关注点倒挺多?”
李让油腔滑调,“也就一点点,跟学霸姐姐你比当然还是差远了”
到了站牌下胡夏停下又从他手上接过袋子,挽在一起打了个活结才问他,“你回家吃饭吗?”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李让强绷着表情说,“不,额,我回不回都没事儿,家里一般都不咋做我饭,我一般都在外边儿对付两口”
“哦,我都是回家吃”胡夏晃了晃手上的东西转身上了不知道第几次卡点儿到站的公交隔空撂下一句,“谢了”
剩李让徒留在原地注视胡夏随着那辆公交逐渐消失在视野外,才后知后觉的艹了句后悔的话,“早知道就特么说顺路了!”
——
小马睡的七荤八素,咣咣咣的敲门声起初还以为是房东,他顺着床周来回摸了个遍,什么都没摸着,连余温都没有,又存心晾着外边的人,磨叽了好一会儿才起来开门。
小马打了个哈欠,眼睛都没睁说的稀松平常,“没带钥匙啊?”
“你怎么在这儿?周行呢?你没自己家么?”胡夏等了半天,没想到开门的却是小马。
小马下意识接过怀里她拍过来的背包,宿醉使他大脑卡机般卡的一时难反应,听她话又扑哧笑起来,“咋,这你家啊我不在你就能在啦?”
不是跑步就是泡妞儿去了,你上来没在下象棋的大爷堆儿里看见他啊?
“没有”胡夏目光落在客厅的一片狼藉上又问小马,“你们昨晚喝酒了?”
小马摊开双手耸耸肩,“难得周末不上班,在家吃吃小酒泡泡黄剧,怎么?哪条法律规定公民不能在家喝酒吗?”
“你吃枪药了?”胡夏走过去将地上散落的抱枕捡起丢回到沙发上,又将窗帘给拉开。
周行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一个人住绰绰有余,满屋子堆积的东西虽然不碍事但总是别别扭扭,给人一种拥挤站不下脚的心理作用。
因为背阳,又是在顶楼,一年四季见不着一缕阳光厚重的窗帘还舍不得拉一下,屋子里又潮又闷,不过租金倒是不怎么贵。
胡夏也不是第一次来周行家,但像今天这么乱的场面还是头一回见,就好像经历过打架一样。
“还不如在动物园里买张床位住得了”乱成这样。
小马半眯着眼,两下踢开碍事儿的东西,从茶几上抄起昨儿喝剩的饮料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将瓶身捏扁丢进垃圾桶,朝卫生间里走去,“以后你看你爹还得花钱,赔本的买卖”
那多不划算几个字儿被胡夏扔过来的衣服给砸进了肚子里。
小马洗完澡擦着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胡夏已经做好了四菜一汤,洗衣机里传来嗡嗡声。
小马甩了毛巾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各样菜都给尝了个遍点头嚯了声,“可以啊你这厨工,都快赶上我了,要不是看着你这张脸,我还以为我在做老婆孩子热炕头温柔乡美梦呢”
胡夏警告的抬眸,“你现在做也不迟”
小马从沙发缝儿里摸出遥控器点开dvd,笑笑,“昨儿已经掏空存粮了,下回吧”
要不是小马躲闪的快,跟那本杂志亲密接触的就是他而不是他身后的墙了,不过这次不是胡夏出手,而是刚进门的周行。
小马视线落在周行手上拎着的塑料袋儿,又回头瞧了眼胡夏,“你俩挺心有灵犀啊,她刚做好饭,你可就买水果回来了,又排挤我啊?”
显我白吃白睡不懂事儿?
周行进了厨房洗水果,一语双关,“又不是第一次,还这么不适应?”
小马闻言随拍着大腿起身,“得嘞,那我可得麻溜的给你俩大忙人腾地方”
胡夏追问:“你不吃饭啊?”
小马摆摆手,“饱了!”
门应声关上,戾气不小。
“他怎么了?”胡夏皱眉问周行,昨儿还不是好好的吗?过了一晚上怎么一副吃了枪药似的这么冲?
周行将切好的果盘放到桌子上,又拿了遥控器调了个片子才出声,“不知道,失恋了吧”
胡夏顿时了然。
周行被尿憋醒从阁楼上下来上厕所,胡夏还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刷着题,手肘旁散了好几根儿空笔芯,都是她这一下午用光的。
吃过午饭周行又收拾完东西没在底下待就上去午睡了,留胡夏一个人在底下学习,这睡醒一觉起来她连姿势都没怎么变过,“很多吗?才高二,上了高三岂不是要累死?”
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周行给她面前早就冷掉的水从新续了杯热的。
胡夏挥了挥发酸的肩胛骨,老生常谈般,“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几点了?有五点么?”
“过半了”周行看着时间打开门,“注意安全,公交还有十分钟,应该赶得上”
胡夏偏头看向窗户,除了一片昏暗什么也没触及到,随放下一饮而尽的空水杯,又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东西从周行家冲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