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回到了碧云阁，可唯一的不同便是，喜春不在了。


    这一日天色也是灰蒙蒙的，新换的丫鬟青苹打门外走进来，开始给正坐在镜子前的苏锦兰梳洗打扮。苏锦兰知道，从她回来的这一刻起，她所有的一切理想与信念都在顷刻之间粉碎瓦解。


    膳食放到桌前来，的确都是按照她一贯的口味做出来的，她只粗浅的喝了一口蛋花汤，那腥气便直冲心底让她干呕起来。


    青苹见状急忙去轻拍着她的背，“姑娘！”


    苏锦兰一挥手拉住了她，打断了她想要跑出门去喊人的想法，待缓了过来，她冷声回道:“我无事，不必惊扰他。”


    自打她回来这几日，早已经知道这青苹不过是他派来监视她的罢了，她冷笑一声，偏他连自己每日做了什么事无巨细都要几经盘问，这与那些阶下囚有什么区别，左右是不会拉出去砍头倒是。


    青苹见苏锦兰刚刚吐的那样厉害，如今还能面色惨白的坐在桌前，要说以往她还不知晓这姑娘到底为什么让爷如此视如珍宝，如今便懂了，男人，大都是得不到的才会记挂上吧！这位主子，依她看压根对爷就没有那份心思，偏又心气高，可不得觉得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么……


    转眼又是一月，她的肚子已经三个多月大了，自然开始显怀，平日里穿着厚衣服不明显，可时间久了哪里能逃得过众人的眼睛，苏牧自从那日青苹禀报她吐了便找来大夫给她把了脉，知晓是有了孩子自然高兴，虽没有张扬，但还是好东西成日成日的送进来。


    苏锦兰因为有身孕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吐的厉害到但凡沾点荤腥便不能多食一口。


    这可把膳房的人给愁死了，一边有爷虎视眈眈的让他们做些大补的吃食给姑娘进补，一边苏锦兰见到那些竟是一口不沾……


    转眼便入了年关，苏锦兰的肚子已经快要临盆了，众人哪里敢懈怠，特别是青苹，每日恨不得长出四双眼睛盯在她身上，就怕出一点闪失。


    就连皇帝也听闻了此事，送来了好些赏赐。


    青苹见那些赏赐倒与平日不太一样，多是一些婴儿的小衣服小鞋子之类的，看起来分外讨喜。


    苏锦兰虽面上淡淡的，可对着这些孩子的衣物也是喜欢的。


    没过多少日子她便发动了，当时府中备好的太医与产婆足足有六人之多，可见他是多么重视这个孩子。


    苏牧在门外听到她一声比一声惨烈的叫声，只恨不得立即冲到屋子里去。


    这个孩子可算是要生下来了，苏锦兰月份刚大些的时候，那纤细的腿和胳膊都肿了好大一圈，人也瘦弱憔悴，他心里除了喜悦竟还有愧疚，这生子之苦，他算是欠上她了。


    见着一盆盆血水从屋里端了出来，还有产婆的声音冲着她喊:“姑娘，用力啊……”


    突然只听到一阵微弱的婴儿哭声从屋里传出来，苏牧心底一松，急忙大步跨入门里走了进去。


    产婆脸上满带喜色的抱着襁褓里的婴儿道:“恭喜爷，是位小公子！”


    苏牧闻之一笑:“赏！”


    他掀开小被子看了看孩子，此刻他脸上皱皱巴巴的，还有没擦干的血渍，小人儿还没有他一只胳膊粗，正手脚乱动的哭着。


    他招呼乳母把孩子抱到了一边喂奶，便大步跨到床边抬眼去看床上的人，她此刻已经昏睡着了，丫鬟给她擦干净了身子便退了下去，望着她苍白憔悴的脸，苏牧只觉得一阵心疼，他拨开她脸上粘着的碎发，倾身吻了吻她苍白的唇瓣，碰了一下便退开了。


    苏锦兰醒来之后，看见的便是她旁边躺着的婴儿。他此刻静静的睡着，奶乎乎的小脸上还有着细细的绒毛，小眼睛，小鼻子的可爱极了。


    青苹见她醒了，满脸喜色的道:“姑娘，小少爷刚才可闹腾了呢，没想到爷把他放在你边上他便望着你睡着了，可见还是认得母亲的！”


    苏锦兰看着小人儿笑了笑，“莫要让乳母频繁喂他，免得积食吐奶。”


    青苹知晓姑娘是懂医术的，便点头应了。


    这天下朝之后，皇上看着被召过来的苏牧一脸喜色，便惺惺道:“朕知道你得了儿子，但也不能不让他来见见朕这亲祖父吧！过些日子把他抱过来让朕瞧瞧？”


    苏牧笑了一声回道:“陛下，内子现在可是把那孩子成天抱在怀里，连微臣都亲近不得呢！”


    皇上看了他一眼，哼了哼，“谁家不是妻妾成群，你倒好，守着她当和尚了，太过于痴情，与你无益！”


    苏牧点头称是。


    皇帝狐疑的看了他两眼，竟是今日没有出声反驳他，倒叫他好生一番不自在，他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让他退下，自己也转头看向屋里挂着的那副画像，只见画中的女子正巧笑嫣然的望着他。


    他笑道:“你瞧瞧，你的儿子竟然是个痴情的……”


    他低头笑了一声，只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


    苏锦兰坐在榻上，招手抱过孩子放在怀里，用自己新做的老虎逗的他“咯咯”笑。


    苏夫人见此也笑了起来，她叮嘱道:“你莫要逗他，不然等他识得你了，可就不愿让我们一人抱了。”丫鬟们都掩着唇笑。


    这几日苏锦兰带着小公子经常来坐一会，夫人也对这个小孩子抱起来爱不释手，他喜人，任谁抱过去都笑眯眯的，不禁惹人生爱。


    “今日便在这里用膳吧。”苏夫人道，她既又见了苏锦兰还是怜爱着的，她这孩子性子虽强，可也是个明事理的，如今有了孩子，又怎么舍得舍下他呢？


    “是。”苏锦兰笑答道。


    青苹听此愣在了此处，姑娘莫不是忘了，爷早上说要来碧云阁用膳，她应了夫人的话，那大爷……


    苏锦兰自然知晓他今日要回来陪她用膳，但不代表她乐意，她虽喜孩子，但却不喜他，被捉回来之后，她便想，可能再逃出就难了，这样囫囵的过一辈子也尚可熬下去。


    虽心里说服自己，可到底是难过愤懑。


    苏牧下朝后便自顾自的去了碧云阁，没想到竟扑了个空，听闻丫鬟说是午时留在夫人那里用膳了，他愣了愣，便回到院子里草草的对付着吃了几口，就进了书房。


    待傍晚用膳时苏锦兰也不见他来，倒也乐得高兴，她真真希望他再也不踏足她房里。


    自生下孩子已过三月，以他那孟浪的性子，她可受不住，甚至有时看到他去脱身上的那身长袍，她汗毛便已经竖了起来。


    待洗漱过后，她拥着孩子躺在床上，看着面前小小的脸孔，竟觉得很满足。


    突然听到青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爷。”


    “兰儿呢？”只听他问道。


    苏锦兰抱着孩子的手紧了又松，直至乳母进来把孩子从床上抱了下去她才回过神来。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她转身面着墙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很静，她甚至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他走到床边对着她沉默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解衣袍上的扣子，待扣子解下来之后，便脱靴上了拔步床。


    苏锦兰只感到心里一跳，紧紧的抓住被子的手都沁出了汗来。


    他掀开被子躺下来，接着一手把她捞到了怀里面对着他，她仍旧闭着眼睛，就是不愿意睁开看他。


    他轻轻的把她垂在脸上的发拢到她身后，她此时卸了脂粉，脸上一片白皙莹润，就连唇色也比之前红润了一些。想是月子里每日都被他强迫吃些补药养出来的。


    他吻了吻她的眼睛，颇有些好笑的道:“睁眼，你以为装睡对爷有用吗？”


    她只装死不语。


    他低头去解她上衣的扣子，苏锦兰身子一僵，只见他一翻身压在了她身上，她吓得睁开了眼睛，猝不及防撞进了他黝黑的眸子里，她似乎看到了他眼里蕴着笑意。


    他戏谑的看着她，“不是早就入睡了？”


    他的唇在她的唇上碰了一下。


    白色的寝衣带子已经被他解开，他看着她雪白的小脸，那双平日里勾魂夺魄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惊惧，竟这样怕他么？


    他看着她粉色的唇，披散在身后的黑发，她整个人都被他紧紧的拢进了怀里，逃脱不得。他竟觉得心跳的越发的快了，他自小便一定要得到的只有她。


    苏锦兰只感到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她只是看着头顶红色的帷帐，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越来越难受，她不自觉的用手抓紧了被子，又看向他近在咫尺的脸，其实平心而论，苏牧是英俊的，可他的英俊充满掠夺性，似乎只要找准了猎物，便会一口在猎物脖子上咬下去，不会让它又任何挣扎的余地。


    尽管此刻这张脸上满是温柔。


    他安抚般的亲了亲她的脸，柔声道:“别紧张。”尽管已经同床共枕了那么久，他能感觉到她还是怕的厉害。


    她紧闭着眼转过了头不再看他，苏牧心里划过了一丝失望。


    她不喜欢自己，他自小便知道，可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她以后会属于别人，说他卑劣也好，强娶豪夺也罢，他这一生必要囚着她不放手的。


    他在心里狠下心来，把她的脸掰过来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已经整整一年没有碰她了，他脱扯她的衣服时颇有些急切，不耐烦的一把把她的衣服扯下来，她只感觉到身上一凉，反应过来后急忙用手去护住身子，她的肌肤娇嫩，被他一拉手臂上便是一道红印子，他冷着脸扯开她的手压在旁边……


    次日，苏牧穿戴好衣服，见她还在熟睡这着，也不忍心叫醒她便走了，到了门外便对着一旁的青苹道:“昨儿个她休息的晚，今天不要让乳母抱着孩子来扰她了。”


    青苹点头称是。


    他走了几步，突然反应过来那喜春的事，便问五百道:“那嘉德在谨之那里怎么样了？”


    五百思索着便答道:“小的把她送到世子那里之后，起初她不吃不喝，世子心急便对她用了些手段，如今饭倒是肯吃了，可人也虚弱了下来，当年抄她家那事还是世子去办的，她恨世子入骨，哪能轻易妥协，听说她找借口逃出去了两次，都被世子抓了回来，如今听说人竟是痴傻了。”他说完叹了一口气，真是作孽啊！主子让她跟了自己的仇人，不亚于杀了她，如若苏姑娘知道了……


    苏牧的目光一凌，当时他也是气狠了的，如今再把人要回来根本不可能，他严令道:“如若此事传出来让她知晓，爷便让你们通通进大狱，你可听明白？”


    五百心里一阵惶恐，他家爷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的，进了大狱他还有命回来吗？虽脸上不曾表露分毫，但他心里只觉得自己倒霉，明明是爷自己把人赏给世子的，现在怕苏姑娘知道跟他置气，倒把难题丢到了他的头上。


    苏锦兰自醒来便没有见到孩子，她向青苹道:“让乳母把孩子带过来。”


    青苹应了一声，道:“爷说姑娘昨天睡得晚，需要好好休息，让乳母今天把小少爷抱到夫人那里去了。”


    苏锦兰闻之一愣，接着脸色便差了起来，她不发一言的看向窗外，是觉得越发不能容忍他了。


    她笑着把面前的青苹打量了一番，白皙秀美的长相，也算是个美人呢！怎么会甘心在这里当丫鬟呢。


    “在你心里苏牧才是你的主子吧？”苏锦兰笑着问道。


    “姑娘亦是，只不过奴婢身份低贱，请少夫人莫要难为奴婢。”


    青苹把头低的很低，她确实是很喜欢这个姑娘的，她性子温和，对待下人又大方，前些日子赏她的碎银子都够她们一家一年的嚼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