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蓬山此去无多路
作品:《笼宠》 “今儿个表太太来了?”苏牧进了门,径自的便坐在了椅子上。
苏锦兰放下筷子想要施礼,却被他长臂一揽坐到了他的怀里。
她点点头,“好像是来打听礼部尚书之女的事儿。”
这一句说完她便不再开口,她知晓苏牧既然问她,定是把杨氏的来意都已经搞了个明明白白,她只管听着他拿主意便好。
她把手抚在他手上略微用力拉开了他揽在腰上的手。她从来不喜他这样揽着她,这动作过分亲昵了,让她心里很是抗拒。
苏牧顺着她的力也就松开了,他道:“那萧云儿知书达礼,品性也颇为端正,实属是长琰的造化。”
“可看表太太的意思,应是长琰公子并不大愿意。”苏锦兰道,她不明白他说的话,既是天大的造化给予别人如若别人不愿又有什么意思,难道他把每个人都想的和他一样只为了利益驱使着吗?
换言之,两情不相悦,日子久了,不就是一双怨偶,况且在这个时代,女子地位本就在夫君之下,如若没有夫君的宠爱不但日子过得艰难,并且枯等韶华易逝,一生又有什么意义?自古以来的男子都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试问她还不想把这个憧憬爱情的女子推到火坑里。
苏牧一哂:“长琰少年心性,哪里知道其中的厉害,把那萧云儿娶到家里,如若不喜爱,便招几房美妾便是,亏他还道此生只娶一人,何其荒谬!”
苏锦兰被他这一番话道的哑口无言,他可真不愧为古代男性,思想果然与她相差甚远,想她在现代的时候便想过,此生定要找个志同道合心意相通之人,莫说自己并不喜他,这样的男子本就不应该在她的身边出现。
要说她原先还觉得那苏长琰颇为刻板,而听了苏牧一番话却对他大大改观。
苏长琰在这个时代接受的是男权社会的文化,往往男子喜爱妻妾成群,他光只求一人这样的思想便令她刮目相看,可见并不仅仅是时代的问题,与人的问题更大。
她冷笑了一声望着他:“你也是这样想的罢?”
他大为不解:“兰儿?”
“是不是以后正妻也可以是自己不爱的人,只不过对你的仕途有利就可?”
苏牧望了她半晌,那种眼神……仿佛第一次把她望进了眼里,苏牧发现自己似乎除了喜爱,对自己面前这个女子了解的还是太少,他竟不知道她还会在意这些?
“是,不过兰儿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扶正的,我对你……”他信誓旦旦的保证,而且心里还有几分窃喜,是不是她已经开始在乎他了,所以才过问关于正妻之事。
可见是高兴的太早了!
“不必,”苏锦兰强压住心里的怒气说道,“我不求别的,只有一个要求,等你娶正妻时需要放我离开,从此我们两人,再无瓜葛!”
此时,苏牧听她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可置信起来,他直到此刻还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竟然还存着这样的心思,还想离开他。
即使是知道这样一番话是不应该说的,但她并不后悔,她本就不愿意讨好他,他尽可以休了她,这样她就能解脱了。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他说了句:“好。”
他竟然答应了,苏锦兰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一时之间,她脸上的血色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竟然答应了,肯定是心里又升起了几分算计,苏锦兰此刻只感觉到全身冰凉,一股无力感从心头冒了出来。
果不其然,他把心里的气愤都发泄在了她身上,苏锦兰只觉得自己如同掉进了他织就的一张网里,这张网越勒越紧,任凭她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入春的时候,苏润祥之子苏长琰,因为在学院殴打同窗,被贬到了西北蛮荒之地。
虽然罪名是殴打同窗,可他那同窗乃是官宦之子,从小嚣张跋扈,屡次草菅人命,收受地方小官贿赂,罪证确凿,就算是打死也不为过。
可因为他拒绝了礼部尚书萧辰年嫁女的提议,开罪了萧尚书,底下的小官便在那被打的官宦之家的贿赂下,从重处罚,以至于让他被流放。
而那官宦之子,因为数罪并罚被处以极刑,据说当日他身上被生生的刮下三千多刀才咽气,当天看到的人都觉得场面及其可怖。
而他爹,因为儿子给自己顶了罪,并没有被牵连,他至今回想当初那一幕,就觉得心痛如绞,仿佛还能听到他那可怜的孩子在叫父亲的声音和那痛不欲生的哀嚎,那流在地上的血,是从他的皮肤里一点一点渗出来的
顾斯年只觉得心胆俱裂,那日他只不过是气不过那苏家小子打了自己儿子才贿赂了那小官,谁知道居然得罪了苏牧这个杀神,要不是他,自己的儿子也不至于死那么惨啊!
“老爷,”此时一个身穿着下人服饰的人走了进来,“那姓苏的身边有人保护,兄弟们近不了身。”
顾斯年听到此一愣,脸上立即浮出愤怒之色:“一群废物!杀个人都杀不了吗?”
这下人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脸上立即出现了一抹难色:“那些人身上有腰牌,好像是军营里的人不然,我们先停手,等过些阵子再动手?”
顾斯年眉头一皱,竟然是军营里的人,那就是苏牧派过去的了?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看来杀了那姓苏的事只能暂时放一放了。
他看着面前的牌位,陷入了沉思。
这边苏长琰已经被押送到了西北,看着满是大漠寸草不生的这片地域,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以前去往前线的兄弟回来告知他的民生疾苦。
这片地域百姓不多,吃食财物均匮乏,城墙一边的难民看到有人过来,都满脸惊异的望着他,不时与身边人说一些他根本就听不懂的蛮荒之语。
这让苏长琰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虽自小习武,可读的书也仅仅止于君子守礼之类的,这些人看他的眼神如此直白,倒叫他感到有几分不适。
城墙之上的守城士兵早就发现了他们一行人,急忙大声呼喊询问他们是从何而来,苏长琰身边的人亮出了腰牌之后,竟惊动了当地值守的官员从城门里赶了出来。
他们不曾想到自己这蛮荒之地竟会迎来这尊大佛,苏将军送过来的人他们哪里敢怠慢,急忙着人准备了住处吃食让他们安顿下来。
虽说是被遣送,但苏长琰有苏牧的人的保护一路上并没有受苦,此时他看着屋里的陈设和简陋的床榻当即呆若木鸡。
从前富贵的生活并未让他骄奢淫逸,从小读到大的圣贤书反而让他更加勤勉清减,本以为从前那样已然足够,他苦笑一声,如今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才真正的算是清减,不,这恐怕已经可以称得上清苦了。
想自己上次对苏牧所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言论,让他勃然大怒,说自己是少年意气,不知道仕途的重要性,此次怕是刻意让他前来见识一番吧!
京城
表太太这晌已经在苏锦兰面前哭晕了几回,就连苏夫人也惊动了,召了大夫前来探望。大夫给她把了把脉,道她只是忧思过度又未曾进食才昏眩了过去,让人注意切莫让她再劳心费神,醒来之后吃一些清粥之类的清淡食物便可。
苏夫人让丫鬟送走大夫之后,叹了一口气,又嘱咐苏锦兰好生照看她便离开了,苏锦兰称是,早些时候消息传来她也吓了一遭,没想到苏长琰已经出发两月有余,苏家那父子俩竟然都瞒着杨氏,今日见瞒不住了,便道出了实情,杨氏一时承受不住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不顾旁人阻拦前来将军府找寻苏锦兰,一番悲痛之下听闻传信的人说,苏长琰此时已经到达蛮荒之地,顿时便又昏厥了过去。
苏锦兰被这样一番折腾之下也有些精神不济,她强忍住心里的倦意,静静的守在杨氏床前。
此时竟然突然回想今日不曾见过喜春,便招来丫鬟过来询问:“喜春那丫头去哪里去了?”
“喜春姐姐一大早便出府去了,也不让奴婢跟着,说是出去买些药回来给姑娘补身子用的。”
苏锦兰一听便明白了。
她为了自己不受孕,暗地里一直服用避孕汤药,上次的药还有一副便已经喝完了,所以喜春可能是今日找机会出去采买去了,她今日因为杨氏竟忘却了此事。
而此时,出了药铺便看到陆瑾之的喜春变了脸色,他竟是一路上一直跟着自己吗?
她心里暗自懊悔自己没有在城里多绕几个圈子,可脸上却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想越过他便走。
“不知道喜春姑娘给表嫂买了什么药?”陆瑾之突然出声,让喜春不得不停住了步子,她悄悄地把药往身后避了避。
“表少爷,奴婢买了什么药好像并不需要跟你报备?”她脸色很冷,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他。
陆瑾之见她凌然的样子轻轻的笑了出来:“是不需要,但陆某不良于行已久,时间长了对药也略知一二,从喜春姑娘的身上似乎闻到了红花的味道。”
“你——卑鄙!”喜春的心里咯噔一声,仔细地咬紧了牙,明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她每次抓药之后就是怕有红花的味道,所以都让大夫细细裹上三四层,就算他的鼻子再灵敏也不可能闻的到。
“表少爷误会了,这药乃是我用的,前几日做事的时候不慎感染风寒,怕传染姑娘便来此拿些药回去煎服。”她行了一礼,表少爷如果没别的事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此时陆瑾之的小厮从药铺里面走了出来,在他的耳边耳语一番,没想到素来冷静的陆瑾之居然面色微赧,看着前面人越走越远的身影,他叫道:“不知道喜春姑娘感染了什么风寒,需要服用堕胎药医治?”
喜春倏的停在了原地,她就知道他来者不善。
她一步步的走了回来,盯着他问道:“表少爷到底想干什么请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玩弄奴婢。”
陆瑾之闻言一怔,他只不过是早上见她忧心忡忡的出了府便一路跟来,见她进了城中最大的药铺,回想近期碧云阁似乎不曾听说有人生病,便想起了他的那位表嫂似乎已经嫁进府中一年有余还不曾有孕,而府中苏牧的那位小妾生的儿子都已经一岁了,又联系她那身便装与遮遮掩掩的样子,便提出红花来诈一诈她,没想到却真被他给猜中了
如若苏牧知道这件事
陆瑾之脑海里突然闪过苏锦兰那苍白消瘦的身子,苏牧的一番怒火她可真不一定能承受得了。
况且他看向面前的人,以苏牧的性格也不一定能放过她。
陆瑾之伸出手:“把这药给我,我就当今天这件事没发生过,你知道如果这药被苏牧知晓了,你和你那个主子恐怕都要吃苦头了,苏锦兰可以吹吹苏牧的枕边风,你”他哼了哼,“恐怕小命都会丢掉。”
喜春迎上他的目光,压住了心里突然升起的烦躁感,望着陆瑾之正色道:“那又如何?姑娘本就不喜欢他为何要为他留下子嗣,如果不是他那样的逼姑娘姑娘现在早已经嫁给那楚公子了,何必在府中被像犯人一样囚着,不仅姑娘如此,此后我也如此,”她眼中一片坚定,“子初,莫要逼我。”
子初是他的字,陆谨之已经许久不曾听见这个称呼了,当初他只不过是太子身边的一个伴读,而她……太子想尽办法讨好她,起初是出于利用,后来只怕也动了真情了吧!不然怎么会让他留在将军府看着她呢!
陆谨之苦笑,自己如今已然是个废人,年少之时的那点奢望早已经不再重要了,可此时听她叫子初时,心竟然还会剧烈的跳动,竟然是逃不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