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高路远任鸟飞
作品:《笼宠》 杨氏醒来之后,也知晓自己做了糊涂事,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来寻苏锦兰这一介女流之辈又有什么用,她满面羞愧的跟苏锦兰告了辞,便一路出了将军府,在路上倒突然想明白了,左右苏长琰虽然去了那样一处贫瘠之地,但在苏牧的庇护之下,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左右吃些苦头罢了。
她叹了一口气,让他吃些苦头也好。
今儿个早朝皇帝看起来颇有些疲惫,他已经进入到不惑之年,眼见太子和一众王爷们都逐渐羽翼丰满,虽嘴上不说,但心里跟个明镜似的,知晓朝堂上平静之下早已经波涛暗涌,太子党和一众王爷党争得你死我活,可他望向底下穿着一袭官袍笔直站着的人,他竟然说他没有这样的心思。
这怎么可以!
皇帝颇有些忧愁的扶了扶额,又抬眼望向那人一眼,他竟如同树桩子一般站着一动也不动,任由礼部侍郎与各位文臣们吵得面红耳赤。
他拍了拍身前的桌子:“住口!都给我住口!”
底下安静了下来,只见皇帝用眼扫视了底下的大臣一圈,最终视线还是停在了苏牧身上:“苏爱卿,对于这次水患,你有什么看法?”
苏牧从一众大臣中站出来,行礼道:”陛下,微臣觉得此次水患颇为严重,致使长安下游的百姓都死的死,逃得逃,就算有侥幸生还的百姓也只能逃荒别处,依微臣看,各位大臣们的提议都颇为有效,只不过要具体到地方,免得一些官员中饱私囊。“
这样一番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倒让各位大臣们顿时哑了声音,大家都知道现如今国库空虚,如若要押送救济粮去灾区,其中的利益不言而喻。
可苏牧接下来的话更让他们恨不得立即晕眩过去。
“现下百姓疾苦,微臣愿意拿出一部分钱产出来充实国库,请陛下准许。”
此话一出,圣心大悦,可下面太子与一众皇子的脸色可就不那么好看了。
皇帝笑道:“朕允了,苏爱卿,还是你体谅朕,当朝有你,真乃国家社稷之幸。”接着他的眼睛又扫了一眼太子与几位皇子,“哼”了一声,“各位大臣们对于苏将军的提议有什么意见吗?”
太子见皇帝的目光凉凉的打到了他身上,立即站出来说话:“儿臣觉得苏将军说的十分有礼,让儿臣大为触动,儿臣也愿意拿出一部分钱款来捐给受灾百姓。”
几位皇子见状也毫不示弱,都纷纷下跪行礼说自己也愿意和太子一样捐出钱款。
这时大臣们尽管脸色难看,也都纷纷附和,让他们从府中拿银钱出来,就像割他们的肉一般,以至于下朝的时候,每位大臣走的都有气无力,对苏牧也是敢怒不敢言。
谁让皇帝待他如亲儿子一般呢?
以他们私下看来,皇帝待他简直比待太子还要好上两分。
中午用膳的时候,苏锦兰一如既往的沉默着,她的身体不好,吃食中也极少见荤腥,药倒是没少吃,但整个人总是看起来恹恹的。
苏牧见她放下了筷子,此时正在轻轻地擦拭着唇角,眼中不免泛起一两丝忧虑。
她这身子骨,要是将来有了孩子,指不定还要吃多大的苦。
说起来,他们同房的次数并不少,但她的肚子为何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太医开的药也大都是补药,让她身子细细调养,可调养到这般,竟然让他感到她的身体越发虚弱了。
看来都是当年落水留下的病根,一想起那个推她入水的丫鬟,他就只恨当年让她死的太过于痛快。
今儿她穿了身白色的金边百褶裙,袖口还绣着几朵兰花,整个人瞧起来温婉又沉静,他爱极了她这个样子。
“你近日身子可大好了?”他问道。
看她苍白的唇色他不免有两分心疼从眼底透露出来:“如若想吃些什么,尽管让喜春去买来,你这身体未免也太弱了,以后怎样为爷开枝散叶?”
苏锦兰只在心里冷笑。
她已经算好了时间,过些日子苏牧会以押解救济粮的名义南下,到时候她便要设法离开。
昔日爹爹让她进密室的时候,其实还交给了她一样东西,那便是一份身份文书。
苏锦兰失神的想,凭着这份文书,她应当可以逃到天高路远的地方,最好一辈子再也不要回到这京城来。
自从来了这古代,她从来没有奢望过爱情,但自由,她却是非要不可的……
她不愿意像这里的女子一样,为了一个男子争风吃醋,一生就葬送在这深宅大院里。
苏锦兰告诉自己,总有一日……总有一日,她会回到属于她的世界里去的。
既然决定了要逃走,就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她所要考虑的事就是如何能避过他的人的监视平安的出城,只要出了城,饶是他有天大的能耐,一时半刻也找不到自己。
转眼间,日子便到了他出发的那一日。
一大清早,苏牧便已经收拾完好的出了府门,临行前,他看了看在门口站着的女子,她仍是如往日一般,低着头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牧心里暗恼她的态度,又一时觉得无计可施。
或许是因为昨夜她的温顺取悦了他,他并没有怪罪于她,只道她是累了。
可他哪里知道?
苏锦兰此时正计划着怎样能离开这个囚笼,她强压住脸上的情绪,就怕会泄露出一丝一毫,只有这一次机会,她心里很清楚。
苏牧带着军队押着粮草一路南下,身穿厚重的盔甲,迎着初夏的暖风,心里却闷的厉害,眉头此刻紧紧的皱着,面色上满是不悦。
四百见他们将军神情恹恹,便很有眼力见的凑了过来,骑着马到了他跟前,对着苏牧说:“人已经安排好了,请爷放心吧!”
苏牧这才安下心来。
“可告诉他们了,这些日子不要让她出府?”
四百忙道:“当然说了,这可是爷特意吩咐的,小的哪敢不从。”
四百这一番调皮话,彻底让苏牧舒了心,他拿鞭子做势要抽他,他身子一避,打马就跑远了。
想那苏长琰到边荒已有半月,也逐渐的适应了这里的气候,他在城里只被安排了个闲散职位,除了每天巡视城中内外,大多时候就只在屋子里呆着练字。
不过,苏长琰并没有气馁,自从来到了这个地方他才知道他曾经的浅薄和无知,管理一个国家,哪能像纸上谈兵一般?如果不亲身经历,亲手去实践,不过就如同小孩子的戏言罢了,最后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想起自己的苏牧表兄,他不但不生怨怼,心里反而对他生出了几分感激之情。
他自小便习武学文,可从未经历过战场,苏牧自十三岁时起,就已经是战场上赫赫有名的将军了,他用自己和兵马保护了一国平安,苏长琰的眼尾微微上翘,圆睁的眸子里也露出了几分神往,打心底生出了几分愉悦来。
他以前常以考取功名为目标,从未想过为官的初衷是什么?如今倒是知晓了,是为了拯救这一方黎民百姓啊!
这里虽然是贫瘠蛮荒之地,但民风淳朴,民众大都性格豁达,不拘小节,日子虽过得清苦,可还是能看得到几分百姓对于生活的期望出来。
八百乃是苏牧的暗卫之一,如今被派遣来一路跟着苏长琰,倒见识到了这位公子哥不同寻常的一面。
他打小便在营里接受训练,以前随着苏牧上战场,早就见过了各种达官显贵,看人的本事也练出来了不少,眼见在这蛮荒之地已过了不少日子,这位自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竟然没有半分怨言,倒让他心里暗暗吃惊,不愧是爷看中的人,果然是有几分胆色的,如果他和那些世家公子的少爷一般,骄奢淫逸的日子过惯了,来到这里,便各种东挑西捡,他倒是打算撇下他回京城跟着爷了。
这段日子的伺候,也让他对这位表公子有了几分了解,正直有之历练不足。
可贵在有一颗赤子之心,也并非迂腐之人,这样倒是十分难得的。
“请问李侍卫这里有大夫吗?医术如何?”苏长琰问道,“我见这里土地贫瘠,想来药物也是匮乏,那百姓们如果生病怎么办呢?”
李侍卫听到这番话便笑了,他用一种颇为奇异的眼光盯着他道:“如果治不好的话,当然是尸体就地掩埋,你以为这些百姓的命能和你一样金贵。”
苏长琰心里一阵愠怒,他道:“既然生在这世间,长在这世间,无论人贫穷与否,都不应该分为高低贵贱,在我看来,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
这番话一说,倒是让李侍卫对他高看两眼,他解释道:“不是不能医治,而是此地缺医少药,这里的药草可比金子还金贵,都是用给守城的士兵的,一般人可真的用不起。”
看着自己写给苏牧的书信,苏长琰心里升起了几分凄凉来,心头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只觉得如鲠在喉。
可偏偏他又做不了什么,他自幼学的是武功,而并非医术,即使有想救百姓的心,恐怕也没有那份力气。
郁闷了几天之后,苏长琰又重新振奋了心思,开始到处贴栏告示招收医师,可在这蛮荒之地,哪里会有懂得医术的人?
唯独军营那个八十多岁的老将士,对医术还略知一二。
苏长琰起初只觉得失望,后来索性加大了筹码,用自己从京城带来的钱财买了些药材种子,准备到了时节便种些药材,这个想法当然遭受了很多人的反对。
大家心里当然都不看好他,可念于他是从京城过来的,都心有戚戚的,不曾开口劝阻。
本想他种了些时日便会死了心,可没想到这一日,那贫瘠的黄砂土里,竟真的长了一片嫩芽,这可真让人刮目相看了,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他们心里暗想道,可种出来又有什么用呢?曾经也有人种过,最终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大家便都自顾自的散了去。
苏长琰少年激情,当然不会在意那些反对的言论,反而越挫越勇,他把剩下的大多数钱都给了李侍卫,托他再替自己去买些药草种子。
苏夫人近来身体有些不好,苏锦兰每每去探望之后,便会陪她一阵才离去。
她毕竟是苏锦兰的亲姨母,她虽然因为苏牧对她生怨,可归根结底,是她当初收留了她才使她能长大成人,苏锦兰心底里还是感激她的,并且知道她为人母的难处。
出了院子后,苏锦兰便带着喜春慢慢的往外走,经过一道拱门,便到了后花园里。
喜春四处瞅了瞅,眼尖的注意到附近有人跟着,便微微的向苏锦兰摇了摇头,她一脚踢开前面挡路的石子道:“今天这样热,姑娘我们要不要回房间歇息?”
苏锦兰用手抚了抚头,佯装不适的点了点头。
到了院子里,喜春挥退了院子里的人,“姑娘要休息了,你们都下去吧,不要扰到了姑娘。”
其中有两个丫鬟暗自对了一下眼色,踟躇着不想走出院子。
只见喜春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们:“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了,要不要让姑娘出来亲自请你们?”
她们一听到姑娘两个字,顿时便回身退了下去,只不过退到了院门外守着,并没有走远。
屋里的苏锦兰这时才舒了一口气。
她今儿个去特意得了姨母的准许可以出府去,可要好好准备一番,她把收拾好的包裹放在桌子上,又拿过了一打银票放到了喜春手里:“你和我一起走吧?”
喜春的目光似有动容,可瞥见那一张通关文书便低垂着眼道:“姑娘,你走吧,我在这里他们才不会怀疑。”
“不,”苏锦兰拉着她的手,“跟我一起走,我们一起向北走,等到了蛮荒之地,那里百姓稀少,有些地方官府都管辖不到,一定不会有人查文书的,谅苏牧再聪明,也不会猜到我会去那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