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地狱使者

作品:《[咒术回战]对彼岸发起反叛

    实花稍稍屏息,凭借不同的呼吸规律与气味,确定了房间内的人数。


    首先是唯一一个知道样貌的屠户,就在她左侧的位置,正抓着她还未恢复的手臂,然后是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另外一侧,还有一位,但离得远,分辨不清。


    也不知道这黑灯瞎火的是在搞什么,总之先拖下时间。


    她先前为了适应长期黑暗,而特地要求的小黑屋,以及和夏油杰学习的格斗术——都在这里发挥了作用。


    实花单手捉住屠户手腕,矮身令其跟着自己返身一转,屠户手臂被翻转,手腕跟着失了力,他忙要抓她,实花便借机向侧边一避,身体刚刚好贴住旁边的墙壁,屠户一下挥空,细细的风扫过她的侧脸。


    屠户怔了下,他似乎不能理解实花为何躲开了,而另外一侧的人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疑惑地开口:“你在等什么?为什么不动手?”


    实花心道:你看不见,不会开灯吗?


    屠户没说话,他闷不作声地举起手中的砍刀,用力一劈,实花只听见耳边传来风的尖啸,她往左一偏头,被削到的耳廓缓缓垂下鲜血。


    这家伙也是咒术师,也感觉得到她在哪里。


    鲜血汇成一股小小的水流,顺着脖颈向下淌去,实花没说话,她屏息,借助身形小的优势向旁边一溜,屠户不知道刚刚那下砍到了她,直到他重新举起刀,摸到上面未干的血迹后才回神,此时左边传来一声轻响,他当即向声源位置挥刀。


    这一下是确确实实砍空了。


    实花手里捏着几块从墙上硬抠下来的乳胶漆块,向一边沙发上的两人身边洒去。


    光听呼吸声,屠户是有反应的。


    但显然他也有在黑暗里战斗的经验,因此并没有被实花连续的障眼法吸引。


    反而,根据刚刚那个声响,他确定了实花现在的位置。


    咒具的残留效果,还有三分钟才会散去。


    实花只能听见活人动,但是房间里除了活人,还有沙发一类的东西。


    屠户提着刀,将她逼到房间的另外一侧,实花不了解房间内的构造,因此躲得急了一些,身体的一侧撞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响。


    疼痛感电流似的窜了上来,实花眼疾手快,将手中的乳胶漆块向沙发上的一人砸去——砸得结结实实,中奖的人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这声惨叫盖过了她刚刚发出的声响,但也因此打破了屋内的平静,另外一个人站起身,压着怒意道:“你要是不行就让我来。”


    可是看他们刚刚的样子,也不像是有能在这种环境下看见东西的能力。


    实花只觉得这群人着实奇怪,心里不免又多了几分提防。


    她从一对一,变成了一对二。


    两个人都是有些水平的诅咒师,自然不会甘愿让她当猴戏耍。


    实花被夹攻着逼入死角——被砸中的人还在哀嚎,他那断断续续的声响影响了在场所有人的判断,而出于直觉,实花不敢轻易向他出手。


    那就剩另外一个待在角落里的人了。


    实花用力一踹沙发,几百斤重的家具翻了一圈,茶几翻倒,其上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撒了一地,两名诅咒师被迫退后,实花连忙闪至另外一个位置,手里捏着玻璃片,一把勒住角落里的人。


    ……那是个格外瘦小的人,也就和她差不多的身形,难怪不管是呼吸声还是其他动静都这么轻。


    实花脑海里回想起那群铁灰色牢门后的面孔,毫不犹豫地将人推了出去,玻璃片在其肩上划过,对方发出一声闷哼,毕竟年纪差不多,两位诅咒师以为是实花受伤,瞬间便向其的位置袭来。


    空气中的血腥味又重了几分。


    “够了!够了!”一直在沙发上的人大叫着,诅咒师们意识到自己攻击错了人,立马收手。


    那个人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冷声道:“开灯。”


    他说出这两个字时,话音里带着诡异的重音,实花当即道:“等等。”


    五十秒。


    她找不到什么话题,就随口道:“你为什么要渡去彼岸”


    诅咒师们停在“开灯”与“等等”两句话间,没有动作。


    那个人道:“极乐世界,无欲无求,无忧无虑,为什么不去”


    实花压下紧绷感,道:“如果不知道痛苦,快乐还有意义吗”


    二十秒。


    她随便扯了先前夜蛾的话来应付,实际上也没多大感悟。


    但对方好像被问住了,他顿了顿,没答上来,直接像个孩子一样发起怒来:“我不管!开灯!开灯!”


    两个诅咒师脚步响起,实花随意捡起一个装饰品砸去,她用了十分力,加上咒力强化,被砸中的诅咒师摔倒在地上,他后方那位立马接上。


    啪嗒一声,灯开了。


    长久的黑暗被光明驱散,明亮的灯光充斥着整间房间,实花不禁眯起眼,房间内一片混乱,家具以及各种装饰品的残件横在她与诅咒师之间,破碎的玻璃茶几泛着点点闪光,一个满身血色的身影蜷在中间的位置,一动不动。


    然后是那个喊着开灯的人,他屁股粘胶了似的坐在翻倒的沙发上,身体不动,脖子微斜,脸扭了过来。


    实花:“”


    她震惊地发现,这个人的五官是倒着长的。


    并且伴随着他的视线移来,一道声音自她脑海里响起,那道声音似很遥远,震耳发聩,虽念着听不懂的语言,但却如同九重天上神明的怒喝,实花只觉得浑身一滞,思维都跟着混乱起来,棉絮般的思绪成团成团散开,幻影交错,于其间她看见了五条悟浑身是血的样子。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


    实花陡然清醒。


    “噗。”


    血肉被贯入的声响响起,格外清脆。


    斑斑血点落在实花脸上,她神色发狠,似笑非笑,右手五指打着抖没入那张诡异的脸中,血液汩汩涌出,浸透了她胸前的衣服,男人举起手想推开她,实花则伸出重构完毕的那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姿势亲密得像拥抱。


    ……不管是因为五条悟,还是被当成商品,她都忍很久了。


    实花想。


    直接转化自己的身体带来的剧烈疼痛撕裂了幻觉,实花的五指成爪状,死死咬进男人的血肉中,再狠狠一搅——


    她的脸溅上了大片血色,男人的手无力地锤了两下她的肩膀,最终还是垂了下去。


    实花将手拔出,拉出一串乱七八糟的组织,她漠然地看着自己扭曲成旋钻的手指,在剩下三个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手指复原,再次转化的剧痛令她咬紧了牙。


    两名诅咒师面面相觑,他们受雇佣而来,而如今委托人死亡,拿不到钱的事情,又去拼命做什么


    他们当机立断,脚底抹油似的跑路了。


    实花甩了甩手上的液体,踏着一地碎玻璃向外走去,走至一半时,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爬了起来,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拽住了她的衣角。


    “你是‘渡’吧,出去的话,脸……要。”他来回比划着,实花靠猜才猜出“注意”两个字。


    不明白对方帮自己的缘由,她投去了迷惑的眼神。


    “可不可以,救一下。”我们。


    实花看着少年带着血污的脸,他双颊凹陷,眼下乌青,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


    如果自己有一天真的无力至此,想来也会希望别人能伸出手吧。


    更何况,放那群人扰乱视线,对她来说有益无害。


    实花这么想着,便将手按着对方头上。


    重构在眨眼间便进行完毕,少年伤口愈合,满脸讶异地站起身,实花扯下了死掉的男人的外套,盖在身上变作了一条可以遮住脸的连帽斗篷,尔后,她踢了脚地上已化作刀状的玻璃。


    玻璃刀落在了少年脚边,实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意思是让他自己自力更生。


    她还有自己的事,又不是真的活佛下凡。


    少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然后将玻璃刀捡了起来。


    实花盖上兜帽,毫不犹豫地出了门。


    外头的侍者正打算进门查看情况,将好撞见实花走出来,整个人被吓得来回扑腾。


    实花没对他做什么,于是侍者缓了缓,又大着胆子走进去,一个只比实花高一些的影子冲了出来,刀尖抵着他的背,侍者当场举手投降。


    十分钟后,黑市的警报器亮起红光,成群的普通人自房间内涌出,于走廊内无头苍蝇似的来回逃窜。


    黑市的出口只有一个,而他们并不记得方向。


    实花躲在通风管道内借着检修口向下望,只见来来往往的人流之间混着不少衣着单薄的青少年——他们方向明确,目标明确,只是去的方向与出口所在位置完全相反。


    一名少女举着斧头冲进一间房间中,很快,她浑身是血地拖着另外一名少女走了出来。


    那名少女脸色惨白,身体僵硬,已经死透了。


    实花意识到,他们是想毁了这里。


    这同时也是她的目的。


    咒术师守则上有明确标明术师不可对普通人出手,但是,只要回忆起孔时雨的话,实花想到,如果往后的每一天,她在床上醒来,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出门训练,而是位于高专之外的世界里,有这么一群人为了实现自己一个不切实际的梦,而时时刻刻惦记着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


    ——她就会感到格外的恶心!


    实花扒开检修口,在方才那位少年经过时跳了下去。


    “你们想怎么做?”她开门见山地问。


    少年被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有,油。”


    实花想了起来,上面是二手车拍卖市场,下头有个几桶汽油也正常。


    “房间号。”她道。


    “504。”少年回道,他正想为实花指路,却见其脚下发力,只丢下一句“快跑”,便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


    他犯不着操心那些,因为他的同伴已经成为了实花一路上的路标。


    死的死,就算是伤,光看程度,她没有反转术式也救不活。


    实花踏在这些尸体上,毫不歉疚,毫不犹豫……她跃起一个旋踢踢在拦路诅咒师肩侧,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对人类使用的‘分解’开始作用,诅咒师瞬间消失,分毫没剩。


    她找到了504房间,也找到了里面的汽油。


    实花拍拍手,一把将靠得最近的那桶掀翻在地上。


    带着刺鼻气味的液体漫过尸体,实花这才发现,黑市内部地形具有一定的高低差,而504处在高位。


    她想都没想直接便将剩下几桶全部掀翻,尔后便按照来时的路向外跑去。


    这条路算不上漫长,但实花见到的人类尸体比以前加起来的还多。


    死状各个不同,黯淡的瞳孔倒映着走廊的灯光,以及她的身影。


    这就是盘踞在现代文明之下的阴影。


    这也是诅咒。


    是人与人之间的诅咒。


    实花全力奔跑,那少年大抵是听了她的话,一路上再也没看见往这边来的孩子。


    她莫名觉得安心——一想到这个地方马上就要被炸上天,安心的同时还格外愉快。


    实花怀着这份心情,找到了最开始的34号房间,牢门已经破损,她缓下脚步,开始按照记忆里的方向与步数,寻找离开的道路。


    向左……左……右,找到了!


    她看见了那条楼梯,只是很不凑巧,楼梯上站着一个她最不想看见的人。


    伏黑甚尔。


    他似乎是在和谁聊天,身上的咒灵正缓缓往外吐出武器。


    没注意到她,实花略感庆幸,急忙一猫腰躲进边上的一号房间里。


    她有术式,就算汽油提前引爆,她也能给自己撑起一片安全的空间。


    所以只要避开伏黑甚尔,一切就会结束。


    实花是这么考虑的,直到她回过头,看见了成群成片,被养在巨大水缸之中的‘芥子’。


    “……”


    ‘芥子’们也看着她。


    那玻璃缸壁完全到顶,幽蓝光幕之下,惨白的粼粼水光中,它们挥舞着满是倒钩的触须,急不可耐地贴在玻璃壁上,长满斑纹的口器一张一合,绿色的眼睛聚成成片密密麻麻的光点。


    实花只感觉到呼吸一僵——她的身体动不了了。


    这片‘芥子’的注视下,她浑身打颤,更别提用术式或者咒力了。


    她怎么忘记了……实花额角流下冷汗,‘芥子’是可以人工培养的,黑市里有这些,并不稀奇啊……


    可能或许她要完蛋了


    汽油流到底的速度不慢,黑市抽烟的人可不少,只要碰到一点火星……


    “轰——”


    不远处传来的惊天动地的巨响。


    实花一瞬间,竟有几分欲哭无泪。


    没到这种时刻,还真觉得自己还能和以前一样对生死无感。


    别人想她死,于是她就叛逆地选择生……她原本是这样的,但是当感受到自己正生存在这个真实的世间时,实花其实也不愿离开。


    她想留下来,想再看看,毕竟,死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才是真正的生死对立。


    实花恍然,在爆炸波及到这里的时间里,她想了很多种脱困方法——全部否决。


    她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墙壁倒塌,石砾飞溅,玻璃缸如纸碎裂,泛着散射虹光的火焰攀上天花板,水花在高温均化作了缕缕升腾的蒸汽,飘散的烟雾之中,不受非诅咒影响的‘芥子’们向她涌来,卷起的触须抬起落下间,时间被拉得很长很长——


    “你傻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智,实花呆立在原地,一只手伸过来,未经同意便掐住她的脸,实花被迫着转头,入眼的人白发蓝眼,没戴墨镜,身上的血已经干涸了,变成片片深棕色的点,白色的衬衣伴着灼热的气流猎猎作响。


    淹过喉的绝望感散去,实花梗住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道:“我到地狱了”


    五条悟大叹:“——不是吧你是白眼狼吗?就这么盼着我下地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