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捌
作品:《男主你别恋爱脑啊喂》 郑袅将怀里抱着的荷花藕蓬递给岸上的疏影,再将借来的宫船曳岸一停,不消多睨一个眼神,立时便有小黄毛来扶她上岸。
她看了眼这出奇殷切的小黄门,再看了眼他身后穿着白衣的候门公子,没有说话。
倘若只是一次两次遇上这场面,郑袅也就点头笑过了。
然而,这已经是今旬第四回遇见许怀邑了。
他站在那满塘荷花前,穿着一袭清澈的白衣。冠玉般温润的面容上,尖尖的狐狸眼一笑就弯起来,搭上他颊边的酒窝,有一股说不出的纯然乖巧。
可是他眸子中匿着明灭不熄的光,像豹子盯准猎物一样紧紧抓着郑袅。
这样的眼神她在上辈子与各色男人斡旋时不知见过多少次,这就是男人对女人势在必得的眼神。
她在心里咂舌,她今年满打满算将将十三岁,这候府小公子也不过十六而已。
古人早熟,这个年纪的少年人之间有些暧昧青涩的情愫不足为奇,但是这种进攻欲十足的姿态就叫郑袅多少有些不适了。
她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对着许怀邑浅浅福了个身便很快走远。
郑袅知道,这样的态度实对待救命恩人实在是有些失礼,可眼下她顾不得这许多。
前番她险些溺毙湖边,确实是许怀邑一力将她救上来的不假,然而此事阿耶已代她郑重谢过礼。
他们再多生纠葛只会惹人闲话。
脖颈上挂着的莲花坠微微发烫,而后从中传来系统瓮声瓮气的声音,“许怀邑就是你以后要攻略的男二,你们提前接触一下也未尝不可嘛。 ”
原身十八岁前与男主两小无猜、情意绵绵,甚至发展到了情定终生的地步,却在隔年男主战败遭贬时,与彼时意气风发,深得圣恩的秦王有了私情,转头抛弃了正当落魄的男主。
从此郑袅一跃从沈谡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化身为他恨不能生啖血肉的负心女。
秦王沈诏,正是方才照面的候府世子许怀邑,他与如今付皇后膝下的颃阳公主,原是一对偷龙转凤的表兄妹。
个中辛秘,郑袅无意探究。
只知此后三年,沈谡隐忍不发,直待沈诏奉旨登上皇位,将皇后宝座献与郑袅之际。
他以清君侧的名义领兵杀入宫中,与禁军里应外合,一举歼灭沈诏心腹及其亲眷,其中郑袅更是深受其辱,被他以毒剑剜心、丢入烈火,寸骨不留。
郑袅想到这不堪的结局,秀气的眉头就拧巴起来,她不答反道,“系统你发个毒誓,我被沈谡了结的时候绝不会有半分痛楚,如若不然你永远永远遇不上靠谱宿主、吃不上一口热乎饭。”
系统立即唯唯诺诺应是,它是很软性子的系统,平时就负责代上头的主子发个话办个事,对上郑袅这种有主意的宿主,它是向来不敢置喙的。
毕竟它们系统靠“念力”为食,宿主任务完成时天地间方有此物,他往往就靠主子笼络到手里的念力零头吃口饱饭。
于是它跟着郑袅一路转回明水园,直到她吩咐人将郑珏午间要吃的莲子羹备好,它才又想起这个问题来。
郑袅听罢还是不作回答,她正愁另一桩事——郑珏近来格外苦夏,除却莲子羹就用不下旁的吃食。
单是为了此事,她已然费了许多周折。
一则她一吃莲子就起疹子,这是阖府皆知的事情。
如若从外头采买莲子,昌平立刻就知道这是为郑珏备下的,她对郑袅有几分照顾,对郑珏却是憎之入骨,甚至会在他的吃食上动手脚。
郑袅不得防之又防,亲去采办。
九曲池满池的莲花,只需向太仆寺借一叶扁舟即可下湖折取,然而管船舶的黄门得了沈论几人的授意,即便这样的小事也要刁难郑袅。
今日是说怕她在池中冲撞了贵人,明日就是推说船只不够,总之有百般的借口。
郑袅再不能忍,带着歌舒提着马球杠杀去球场,将沈论几人狠狠打服了,才终于得以如愿。
只是莲子偏凉,她是不能教郑珏一直吃下去的。他从娘胎里带的弱症,就像件易碎的琉璃器,总教郑袅捧着护着,费掉她许多心神。
她这个人心冷,对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却是最有善心的。上辈子的小妹这辈子的郑珏,都是真正意义上和她相依为命的亲人,全世界独一份的依赖她,她没法不上心。
她将手里的医书、食谱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方才看见一道不错的药膳方子,正准备趁着晌休试上一试,就看见院外探头探脑的秦玉。
她转而挂上忧心忡忡的面容款步迎上去。
郑袅自然没有忘记沈谡这人有多怪性多难缠,她苦心救他上来,原本也是想要借此事在他面前邀功的。
然则系统是个爱掉链子的。
这样关键的时刻,它忽然畏缩不前、拿着数据算来算去,最后居然告诉郑袅——沈谡此时气运动荡、命悬一线,正是因为她和系统这个外来产物的干扰,故以她们远离沈谡一段时日,才是保全他性命的上上之策。
郑袅原先不信,只身凑近沈谡的宫殿意欲试探深浅,哪晓得不过爬窗看了他几眼,当夜就传出他病日危矣的消息。
于是再不敢冒险。
“殿下眼下可见大好了?如若不嫌叨扰,臣女今日能否亲去探看?”郑袅蹙着细眉低垂眼帘,眸中忧愁不掺半点假意。
秦玉等的正是这句话,如今得了准信,恨不能足上安翅,领着郑袅俯冲至含光殿。
然而他不论心绪如何翻涌,面上神色仍是自若,只有匆匆的步履泄露了他心中的遗迹。
秦玉打头,郑袅提着小厨房新做的清络酥随后,另有侍婢一二,一行人紧赶慢赶行至含光殿东阁,迎接他们的却只有一扇紧闭的殿门。
秦玉哑口无言,大明宫中造物无一不奢丽华贵,而如今——正是这扇华丽、沉重、纂刻十二般云纹的配殿门,将他家耍气性的殿下和他盼了半个月的姑娘狠狠地隔在了两地。
他硬着头皮敲了几声门,果然不得应答。
拭了拭额角的汗,秦玉呐呐道:“殿下许是在歇晌觉。”
郑袅颔首,“是我们扰了殿下清净,等上片刻也无妨。”
午间日头尤其晒,不消一刻钟众人身上就氲上密密的汗珠,郑袅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心里实则狠狠的啐着沈谡的狗脾气。
忍着暑气又捱了两柱香的时间。
她方才掐着点幽幽开口:“是臣女不晓事,教殿下生厌了。听闻近日暑温邪盛,伤了殿下肺气,这盒清络酥最是清肺解暑的,若不嫌臣女手拙,小玉公公且代为呈上罢。”
话罢,她装模作样的叹一口气,侧过身低眸掩面,仿佛很是伤怀。
秦玉看着面前紫檀木的食盒,接也不是拒也不是,然而阁中的殿下迟迟不见表态。
他正要咬牙接下,手指还未搭上盒柄,身后的殿门便被轰然推开,吓得秦玉一个踉跄,险些磕上地砖。
他回头瞧见自家殿下黑得像锅贴似的俊脸,忙推回那食盒,“ 郑娘子还是亲给我家殿下罢。”
他壮着胆子递了句话,便扶着襥帽、急急趋步去了沈谡身边。
郑袅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比较妥帖,实在是沈谡的脸黑的吓人,一双桃花眼又凶又冷,煞气冲天。
她总觉得再多蹦一个字儿都有被他干掉的风险。
她尝试着来一个比较柔和亲切又自然的开场白,“可是我们在殿外喧哗扰着殿下了?”
回答她的是愈加气势汹汹的关门声,她摸摸鼻子,一面笑一面暗暗咬牙,最终迈着矜持又急切的步伐远离了含光殿。
狗脾气,狗脾气,谁爱哄谁哄吧。
郑袅从来不是什么好性儿的姑娘,从前一贯是她骗得人巴巴来捧她,哪有她捧着别人的道理。
况且这会儿硬湊上去也不是对策,她心里有分寸,系统却是拿着刚才检测的数据急得团团转,“沈谡怎么气成这样?宿主你做了什么吗?”
郑袅嗤笑一声,“我还没和许怀邑有什么实际的牵扯呢,就给沈谡气得眉不对眼的,你还撺掇我去攻略许怀邑吗?”
系统不能理解,“他,他分明还没对你动心呐,怎么可能这般在意…这些捕风捉影的事…”
“不知道啊,属狗的吧,领地意识这么强。”郑袅撇撇嘴,因不想和系统解释男人的种种劣根性,只好随意搪塞它几句了事。
夜里熄了灯,郑袅躺在床上琢磨着如何平息某人高涨的怨气,这种事既急不得也拖不得,想着想着就阖上了眼。
睡得正香甜,系统在脑海里炸起平地惊雷,“承晖殿着火了!”
郑袅捏紧了拳头,这个时辰…就是天王老子屁股着火了又与她何干??!!
一口气还没吸上来,系统又囔囔了,“沈谡也在里面!”
郑袅睁开眼睛,披起一件织锦褙子一个健步飞冲出了床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