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知道梅莉是个很特殊的孩子，所有霍格沃兹跟她接触过的教师都知道，包括那年腌入大蒜头味的两张脸奇洛。


    梅莉的年纪会次于赫□□要还是因为她严重偏科，如果抛开踩线及格的魔法史和让辛尼斯塔教授绝望到想辞职的星象图，梅莉可能比大部分的四年级生都博学。而随着年龄增长魔力稳定，梅莉能掌握的魔法在飞快累积，至少西弗勒斯已经拿不准她学到多少了。魔药学更是经过他“言传身教”的，梅莉在这方面已经跟西弗勒斯上学时不相上下了。


    西弗勒斯没想到的是，梅莉连大脑封闭术都能掌握得如此迅速。


    第一遍使用摄神取念的时候，西弗勒斯还能在混沌的黑色帷幕中，看到许多彩色而缓慢的片段：年幼的德拉科不知为什么冲梅莉发火，对着她大喊大叫；梅莉跟潘西在给达芙妮编发辫，达芙妮拿着妹妹的家里的来信跟她们抱怨；哈利浑身是血地瘫坐在墙角，福克斯的头贴在他胳膊上，一个背对梅莉、穿着斯莱特林校袍的少年逐步走过去；红色的火车渐行渐远，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梅莉却又忍回了泪水……


    西弗勒斯没有感觉到强烈的抵抗阻力，但是那种黑色帷幕忽然层层叠叠包裹上来，然后卷着他的意识一起退出了梅莉的记忆。


    西弗勒斯的第一反应是质问：“邓布利多在你的记忆里下了禁制？”


    梅莉原本还在庆幸西弗勒斯没有看到格林德沃，她努力放空了最近的记忆，只回想着过去生活中的片段。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梅莉露出的迷茫是发自真心的：“以前有过，那是为了让我不要做噩梦，在我小时候邓布利多校长施展的魔法。”


    西弗勒斯的悬针纹又在眉毛中间浮现：“现在没了？”


    “上个学期在密室……发生了那些事情，所以那个魔法已经被打破了。”


    梅莉回避了汤姆·里德尔的真实身份和她经历的钻心咒，没必要让西弗勒斯加倍担忧。


    “没关系，你就按照刚才的感觉来驱赶我，看看这一次你能否做到不让我看到任何回忆。”


    梅莉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点点头。西弗勒斯对着女孩举起魔杖，低沉的念咒声再度响起：“摄神取念。”


    这一次，西弗勒斯看见的只有深沉的、夜幕般的黑影不断晃动，像是重重叠叠闭紧的窗口，将他温柔地拒之门外。梅莉并没有“对抗”他对记忆的窥探，而是将它们藏在了更深处的灵魂里，让西弗勒斯只能看到这片无风却飘动的帷幕，然后被轻柔地推走。


    西弗勒斯退出来的时候，梅莉很明显松了口气，她有些疲惫，但并没有到极限，西弗勒斯回顾着梅莉卧室里五花八门的“课外书”：“你之前有练习过大脑封闭术？”


    “我看过相关的书，邓布利多教授也有简单讲解它的原理，但我没有实验过，毕竟我不觉得在霍格沃兹会谁到处对人用这个魔咒。”


    “在马尔福家你有接触过吗？”


    梅莉对这个问题表现出了惊讶：“德拉科那像是会大脑封闭术的样子吗？”


    看来答案是没有，西弗勒斯对此做出了解释：“纳西莎应该会教他。对于……有的巫师来说，这门技能是必要的。巫师里存在天生的读心者，而纯血家族都会下功夫去规避家族继承人的死穴。”


    梅莉想象了下德拉科被纳西莎阿姨翻检记忆的情况，没忍住嘴角的笑意：“可怜的小德拉科。”


    “你也不大，但是你的大脑封闭术已经相当不错。”


    西弗勒斯会这么直白的夸赞，基本已经代表他相当满意梅莉的表现。梅莉发现她还是会为这种事情特别开心，终于在恢复全部记忆后，还能露出跟过去一样单纯而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


    这样温暖的笑容让西弗勒斯的眉头瞬间被抚平了。


    然后他提议再练习一遍。


    梅莉当然没有理由拒绝，她以为自己还能撑过去一回，但是在西弗勒斯的咒语施展后，她感觉到了头脑中翻滚的刺痛，虽然没到不能忍受的地步，但却让她感受到强烈的不适，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被触动。


    这一次的体验，也同时让西弗勒斯感到了不适，在那些翻飞却低垂的帘幕后，他感觉到了某种奇异的“注视”，像是隐隐有什么东西被他打扰后，开始借由他探进来的精神在观察他。


    这让西弗勒斯飞快退了出来，他的脸色相当难看：“你没有胡乱使用什么危险的古代魔法或者黑魔法仪式吧？”


    梅莉茫然地摇摇头，她没有西弗勒斯那种奇怪的感觉，只觉得头在痛，一直揉着太阳穴。


    “你的大脑封闭术，或者说你的记忆防御相当稳固，到这一步已经可以了。”


    “所以我们之后不上课了吗？”梅莉有些遗憾。


    西弗勒斯又施展了两个无声的检查魔咒，但除了显示出精神疲惫外，梅莉身上没有任何异样，西弗勒斯只好先收起魔杖：“你要是想，我可以给再布置额外的魔药和魔咒论文。”


    梅莉竟然点头了：“好啊，正好找点事做！”


    在让家养小精灵给梅莉带杯温可可后，西弗勒斯才离开了起居室，直冲邓布利多的校长室。


    邓布利多正在这里写信，看到西弗勒斯进来的时候，他微笑着地抬起头：“西弗勒斯，你来得刚好，我想你应该听说过狼毒药剂？”


    西弗勒斯从魔药学的期刊上看过不少报道，这种魔法药剂能让狼人即使变身后也保持理智，是前段时间公布出来的全新配方。他也成功调配过一次，但并没有现成的狼人可以让他研究魔药效果，西弗勒斯便将这个配方收藏搁置了。


    “当然，你需要我配制？”


    “哦是的，鉴于我们新黑魔法防御术教师的身体状况，下个学年可能都要麻烦你。如果你不介意，这个月从现在开始准备，你就可以提前从他那里收集魔药药效的反馈了。”


    西弗勒斯的眉头又拧到一块了，皱得可以挤死甲虫：“恕我多嘴，是谁？别告诉我是那个毛茸茸卢平！”


    “是的，亲爱的莱姆斯接受了我的邀请。如果有足量的狼毒药剂，他待在校园里并不会影响学生们的安全。”


    西弗勒斯有种无力又阴暗的愤怒，邓布利多总是这样，粉饰着他所偏好的“爱”的立场，那他呢？西弗勒斯回想着他学生时代那次狼人爪下的惊险生还，他所受的伤害就不是伤害，就可以被无所谓地掩埋被遗忘，被邓布利多忽视吗？


    “我每年都会提交，教学黑魔法防御术的申请。”


    邓布利多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他在谈话的同时也在审视对面阴沉的男人：“我只是觉得不合适，西弗勒斯。适合魔药学教授的人选更加难找。”


    “但是，布莱克越狱了。”


    邓布利多当然能听懂西弗勒斯的话外音，西里斯的通缉令他的桌上也压着一份，躺在其它魔法部公告文件的底下：“我相信莱姆斯会做正确的事情。”


    “你相信又有什么用！？那几个人，每一个！都没有！做过！正确的事！都是虚假的信任！他们背叛了对方！害死了莉莉！”


    西弗勒斯的咆哮声让墙壁上历代校长的挂画开始窃窃私语，有的人摇头露出了不赞成的神情，有的人只是挑着眉毛看好戏。


    邓布利多片刻没有说话，他半月形镜片下似乎有大海在滚动，思考着如何安抚西弗勒斯，但他仍然悠闲地倚靠在扶手椅里，那种目光让西弗勒斯倍感厌烦。


    西弗勒斯不想给邓布利多思考的时间，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掰回最初来校长室的目的上：“梅莉的记忆有问题。”


    “哦，是的，当年我们在交流后共同决定，封印她的一小部分记忆。根据她这段时间的表现，那个封印应该已经被伏地魔解除了。”


    “不，不是封印，我不确定那是什么，但那绝对不是正常的力量。”


    邓布利多一改之前放松的姿态，从椅子上坐直身体：“你发现了什么？”


    “在教导她大脑封闭术的时候，她的记忆上有巨大的阴影笼罩，让人无法窥探她的记忆。我不是在吹嘘她天赋异禀，她确实有很好地清空大脑，但是那种东西能察觉到外部精神的‘入侵’，它似乎——”


    西弗勒斯的眉头越来越紧，但他还是说出了那种让他觉得怪异的感觉：“活着。”


    邓布利多的手指敲在桌面上，他衡量了很久，决定将梅莉的先知天赋隐瞒下来，如果从西弗勒斯的观察看，或许携带那些记忆的并不是梅莉本身，而有极大可能源自某种外部精神的“寄宿”。


    詹姆和莉莉不可能研究这种足以毁灭灵魂的黑魔法，在来到霍格沃兹前，跟她接触的最危险的黑巫师就是伏地魔。伏地魔会这么做吗？不，他完全没有必要，那个日记本是在他去波特家前就早就做好的，梅莉却从很小的年纪就开始感到“痛苦”。在她来到霍格沃兹的时候，就已经与那种阴影力量共生了，所以她年幼的时候会害怕得拒绝交流，这是说得通的。


    但是梅莉目前没有表现出敌意，也没有滥用任何魔法力量，甚至对身边的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在密室里帮助哈利解决了里德尔。


    如果那种阴影有来源，它在渴求什么呢？除去“先知”和过人聪慧，梅莉身上并没有异样的地方，她相比普通孩子更加成熟，这不排除是“先知”能力带来的后果。


    邓布利多垂着眼睛，直到福克斯鸣叫一声，他才下定决心：“那梅莉的状态怎么样？”


    “除了紧凑的摄神取念带来少许的头痛与眩晕，她身上没有其他反应，恢复得也很快。”


    “我想也是，所以你才能放心地来找我。”


    “那种东西，你有头绪吗？”


    “没有。但我有一些微不足道的推测，可是都无法被证实，”邓布利多竖起右手打断了西弗勒斯想说的话，“我想你不愿意让梅莉受到任何伤害。我能想到的检测方法，都不可能让她完好无损地活下来，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的脸色逐渐惨白，他的胸口发紧：“连你也……”


    “那种力量并没有伤害梅莉，反而在保护她，是吗？”


    西弗勒斯语噎了一瞬间，又急促地道：“但谁也不知道它能平静多久，万一那种力量在梅莉脑袋里爆发，她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邓布利多沉重地摇头：“灵魂与记忆是太过精妙的天赐，我们太深入其中一旦触动你说的那种‘阴影’，只会对梅莉造成负面影响。”


    “那难道就这样，就任由她精神里藏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炸弹吗！？”


    “我们对此无能为力，所以不如抱着积极的眼光看待她。”


    西弗勒斯感觉心口的窒息感越来越紧缩，压得他喘不过气：“没有任何办法吗？我们总还能做些什么的，邓布利多，我们总可以的。”


    邓布利多不敢保证，但看到西弗勒斯流露出的软弱，他只能长长地舒了口气：“我会写信给一些老朋友，询问他们是否见过类似的情况，或者在古籍上看到过。”


    但西弗勒斯听出了那话里的无奈，他们对这样的状况束手无策。除了抱有希望，他探究不到那颗不定时炸弹的真相。


    “西弗勒斯，如果你介意这件事，就对梅莉好点吧，那个孩子很依赖你。”


    邓布利多轻声说。福克斯又鸣叫了一声，这让西弗勒斯下意识看了过去。


    凤凰澄净的眼睛望着他，让西弗勒斯奇异地获得了安抚，短暂接受了现实，至少梅莉现在看上去没事，这么十几年都平稳地过来了，或许再过几十年也是这样。


    这样也好，那份力量也在保护梅莉的记忆。


    西弗勒斯冷笑一声：“你最好能尽快有好消息给我。”


    邓布利多目送西弗勒斯离开了校长室，墙上的校长挂画们又开始窃窃私语，邓布利多却望向了福克斯。


    “那股力量不会有危险，是吗？”


    福克斯又轻柔地鸣叫一声，站在高脚架上舒展了一下翅膀，用跟邓布利多异常相似的目光注视着他。


    “不会危害到她就好，说不定哪天还能帮助她。这可真是我直觉里奇怪的乐观。”


    邓布利多凝望着桌面上叠起来的待回复信件，考虑起要给哪些人写信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