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你好！”


    两个孩子同时脱口而出的问好，让双方又是一愣，对方身上有种太过奇异的熟悉感，只是见面，就带来莫名其妙的欣喜，素未谋面却能直接认定对方很亲切，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绿眼睛和黑眼睛带着镜面反射般的走神与疑惑。


    还好摩金夫人突然走过来，将男孩迎到后面，笑容和蔼可亲：“是要买霍格沃茨学校的制服吗，亲爱的？这位女士也一样，我们这里多得很，说实在的，现在还有一个年轻人在里边试衣服呢。”


    男孩冲梅莉抱歉地笑笑，梅莉当然也回以灿烂的笑容，冲他点点头。


    站在柜台后面正在测量的德拉科挑起眉，当黑发男孩也站到脚凳上后，他拖长了声音懒洋洋地开口：“喂，你也是去上霍格沃茨？”


    被搭话的男孩愣了下才回复：“是的。”


    黑发男孩不怎么喜欢这个苍白瘦削的金发男孩，他来回打量的时候，那种流于神情与面部的傲慢让人很不舒服。


    梅莉提高了声音，带着些不愉快地冲德拉科说：“别犯傻啦，既然是来买校袍他肯定也是去霍格沃兹的呀。”


    德拉科狠狠瞪了梅莉一眼示意她闭嘴，才继续又对黑发男孩开口：“我爸爸在隔壁帮我买书，妈妈到街上找魔杖去了。然后我要拖他们去看飞天扫帚，我搞不懂为什么一年级新生就不能有自己的飞天扫帚。我想，我要逼着爸爸给我买一把，然后想办法偷偷带进去。”


    好，这样被娇惯坏了的态度，让黑发男孩想起了自己厌恶的表哥。他不理解这个陌生男孩为什么要一直拖着语调说话，这又不是学校的诗歌朗诵，而且他说的东西也很让人厌烦，两人彼此互相认识的样子，难不成是兄妹吗？看上去也不像。


    黑发男孩不知道怎么回答，令他庆幸的是，仿佛听到了他尴尬的想法，门边那个黑发的女孩又开口了：“你要是敢的话我一定会告诉卢修斯叔叔和纳西莎阿姨的！”


    原来不是兄妹，也是，那个女孩就好多了。


    德拉科有点气急败坏，耳朵飞快泛红，他的声音尖细起来：“嘿，这是男孩子的社交场合！你能不能不要老插嘴！”


    黑发男孩确信自己看到摩金夫人捂着嘴在偷笑了，她正在往他身上的袍子插别针，魔法卷尺正绕着他的腰飞来飞去，很难让他不去盯着看。


    梅莉翻了个白眼，抱起手臂不再去看德拉科，于是德拉科清了清嗓子，将黑发男孩的视线又吸引回自己身上：“所以，你有自己的飞天扫帚吗？”


    “没有。”


    “打过魁地奇吗？”


    黑发男孩摇摇头，他没听过这是什么，并希望这个陌生男孩别再说了。


    但是德拉科可没有被嫌弃的自觉：“我打过。爸爸说，要是我不能入选我们学院的代表队，那就太丢人了。我同意这种看法。你知道你被分到哪个学院了吗？”


    “不知道。”黑发男孩回道，他心底有点不耐烦，此时正期望门口的女孩再开口说点什么，他更想听她讲这些事情，她肯定比这个金发男孩更容易相处。


    想到这里，黑发男孩往门口的长凳瞥了眼，却突然发现那个黑发的女孩已经不见了。


    “当然，在没有到校之前没有人真正知道会被分到哪个学院。不过，我知道我会被分到斯莱特林，因为我们全家都是从那里毕业的——如果被分到赫奇帕奇，我想我会退学，你说呢？”


    黑发男孩含糊应了两声，态度敷衍至极。


    “嘿，你瞧外面！咦，她过去干什么？”


    德拉科惊讶地看着前面的窗户，一个裹着磨损皮夹克、满脸卷曲胡子的大块头正站在那里，甲壳虫般的眼睛因为笑意而眯起，他举着两个双球冰淇淋，正跟身边的梅莉说着什么，他们看上去聊得很开心。梅莉跟那个巨人似乎很熟悉，这让德拉科忍不住皱紧眉头。


    黑发男孩也很吃惊，不过他很高兴终于有些他知道的事情了：“那是海格，他是在霍格沃兹工作的，没想到他们居然认识。”


    这次敷衍的轮到德拉科了：“是啊是啊，一个当仆人的，我听说过。”


    黑发男孩也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是猎场看守。”


    “对，一点不错。我听说他是个粗野没教养的家伙，住在学校场地上的一间小木屋里，时不时地喝醉酒，据说连自己的床也烧。”


    “我认为他很聪明。而且你的——你的朋友，她看上去跟他关系也很好。”黑发男孩冷冷地道。


    德拉科被噎了一下，不再去看外面跟海格聊天的梅莉，她似乎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那个大块头乐呵得胡子都在抖。


    怎么都是跟梅莉有关！她简直跟家养小精灵一样无处不在！


    德拉科带有恶意地想道，但嘴上还是转移了话题：“为什么是他来陪你？你的父母呢？”


    过了几秒那个黑发男孩才回答，语气更加生硬了：“他们去世了。”


    德拉科感到更加窘迫了，因为他曾在梅莉那边面对过相似的情景，并且在纳西莎听他讲述那段对话后，他被母亲狠狠训斥过一顿。所以当德拉科再度开口的时候，终于有了点诚意：“对不起，我是说，很抱歉，我不该提的。”


    察觉到德拉科态度的软化，黑发男孩便保持了沉默。


    恰好摩金夫人又走过来，跟黑发男孩说：“已经试好了，亲爱的。”


    终于不用再聊下去了！黑发男孩跳下脚凳，赶紧去门外找海格了。德拉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注视着黑发男孩走出去，神情很是烦躁，他恼火的目光一直落在梅莉身上。


    海格看到黑发男孩走出店门，当即将手里的冰淇淋递给了他：“哦哈利！快尝尝这个！”


    没等黑发男孩开口，梅莉就注意到德拉科隔着玻璃不善的眼神，知道自己离开得太久，她赶紧挥了挥手：“那我先回里面去，我还要等他。霍格沃兹见啦！”


    梅莉冲着海格和黑发男孩又是很灿烂一笑，这才转身推门回到店里，去安抚满脸都写着“生气”的幼稚鬼。


    黑发男孩挠了挠头，在手上的冰淇淋顶咬了一大口，酸甜的覆盆子果酱混合着碎果仁，被巧克力冰淇淋包裹其中，让人好心情的寒气漫在口腔里。


    真可惜，没能问问她的名字。


    想到这里，黑发男孩努力咽下嘴里的冰淇淋，跟着海格去往文具店：“海格，那个女孩你认识她吗？”


    “哦当然！她是霍格沃兹教授之一的女儿，要我说她可是太友善活泼了，比她父亲讨喜多了！不过这话你可别跟别人说，她父亲是相当严肃的人，对。”


    “她叫什么？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自我介绍。”


    海格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她跟你都是今年要进入霍格沃兹，你们会是同学，说不定还是同个学院呢！我觉得你应该自己跟她聊这个，我敢打赌哈利，你们俩一定能成为好朋友的。”


    海格居然也不愿意直说！


    于是黑发男孩又重归失落，但知道那个女孩跟自己会是同年级，他很快又高兴起来，在街道上四下张望，品尝着手上不会轻易融化的冰淇淋，观察着巫师世界的生活。


    ——


    纳西莎将两个孩子从摩金夫人长袍店接出来的时候，德拉科明显又有些气鼓鼓的，梅莉很无奈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当纳西莎问德拉科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很凶地瞪着梅莉：“她居然都不告诉我她认识哈利·波特！”


    “德拉科，我都告诉你了，我不认识那个男孩，我认识的是海格！只是在海格递给他冰淇淋的时候——”梅莉在前额比划了下，“他的刘海把伤疤挡得很严实，我之前离他又很远，没有细看当然看不到了！”


    “可你不早点看到，我都没能让他认识我！”


    纳西莎摸了摸德拉科的后脑勺，德拉科不太高兴地躲了下：“妈妈！这是在大街上，别这样！我不是小孩子了！”


    梅莉的眼神有些嫌弃：“你还在孩子般地跟我怄气。明明试长袍的时候你离他更近，你不也没注意到吗？”


    “梅莉！我不想跟你说话了，今天不会理你了！”德拉科很坚决地道，将头扭过去，硬是只看着另外半边的街道。


    纳西莎牵起德拉科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搭在梅莉的肩膀上：“好啦，我们先去买魔杖，这才是要紧事，不要走散了。”


    德拉科用鼻孔重重地呼气，梅莉扯了扯嘴角乖巧地跟在纳西莎身边，只当没听见。


    奥利凡德的魔杖店面很小，看起来就像是陈年古董，梅莉看着牌匾上写的“公元前382年”，在心底感慨这可真是有历史的家族企业。走进去的时候，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铃声，扑面而来的也是旧纸壳和木头的味道，让德拉科下意识抽了抽鼻子。


    梅莉并不介意这种味道，而是好奇地打量着那些从地板一直连到天花板上的柜子，有的纸盒上面甚至覆盖着一层薄灰，看上去很少被翻动。梅莉突然为这些魔杖感到一丝难过，它们是否待了太久，却没有遇到任何投缘的人？那漫长沉寂的时光会不会让魔杖都寂寞到失去法力呢？


    在柜台后面正坐着一位老人，他耳后花白而稀疏的头发卷曲打结，看上去就很大年纪了，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双明月般深幽发亮的眼睛，他的目光在梅莉对魔杖堆流露出淡淡遗憾的时候，透出一丝惊奇。


    “马尔福夫人，这位小客人的魔杖可能会更麻烦，之前我找的那些并不适合她。”奥利凡德的声音很轻柔，带着种梦呓般的缥缈。


    纳西莎疑惑地跟梅莉对视一眼：“那就麻烦奥利凡德先生了，要不先从德拉科的魔杖开始？”


    “啊当然、当然，来吧孩子，你母亲告诉我你的常用手是右手……”


    德拉科咽了下口水，纳西莎拍了拍她的肩膀后，他才鼓起勇气走上前去，接住奥利凡德从柜台上递给他的那根黑木棍。


    奥利凡德摇着头又拿走了那根魔杖，然后换成了颜色更明亮的一根：“哦，稍有偏差，但这次应该没问题了。”


    德拉科试探着挥了一下，一道淡淡的雪雾从杖尖吹出，有淡淡独角兽的虚影由其中浮现，但只是一眨眼就消失了。


    “十英寸，山楂木，独角兽毛，是很独特的组合。啊，它真是非常有个性，可要好好珍惜你的魔杖伙伴，小马尔福先生。”


    德拉科迷茫地眨眨眼，在道了谢后，他才带着对刚才那一幕的兴奋退回母亲身边，因为炫耀的动作太激烈，差点把魔杖戳在梅莉的鼻子上。梅莉赶紧往前走两步，避开兴奋过度的德拉科，她越发期待自己的魔杖了。


    奥利凡德却没说话，而是静静打量了梅莉十几秒，梅莉被他盯得有点发毛，试探着先开口：“奥利凡德先生？我需要做什么吗？”


    “不不，马尔福夫人已经给我提供了你的讯息，斯内普小姐。我只是得看一看，更仔细点看一看。”


    好吧，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梅莉只能站在原地，又被奥利凡德注视了片刻，他才深深叹了一口气，走到橱柜间翻找起来。


    他一直在小声念叨着“绝对不是这个”、“这也不行”之类的话，梅莉不安地回头望了眼纳西莎，德拉科冲梅莉扬了扬自己手里的魔杖，却被纳西莎按住手臂，这让男孩脸上得意的神色淡去了，他疑惑地看向母亲，又望着奥利凡德在橱柜间走走停停的背影。


    要是一个小巫师找不到合适的魔杖，那会发生什么？还能去霍格沃兹上学吗？


    想到这种可能性，梅莉忍不住紧张地搓起手，但她也不能做什么，只能期望奥利凡德先生快点找到适合她的魔杖。


    几乎等了快十分钟，奥利凡德才捧着寥寥无几的四五个盒子回来，等他递给梅莉第一根的时候，梅莉几乎是迫不及待接了过来，在奥利凡德先生鼓励的目光下，梅莉试探着挥了挥那根魔杖。


    “碰！”一声，猛烈的红光炸开在柜台上，将另外几个盒子给轰飞了，仅有一个还留在那上面。


    “啊，看来有很坚定要留下的。”奥利凡德被那阵炸裂掀翻到了柜台后面，但是他本人却更加兴奋了，取回梅莉手里的那根魔杖后，奥利凡德便将仅剩的那个纸盒打开。


    那是两截颜色迥异的魔杖，底部的握柄处是青色的竹节，而上面却是橡子色的木头，但是两种颜色的接口处毫无连接的割裂感，浑然天成。


    只是看到这根魔杖的第一眼，梅莉的心就在狂跳，但她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这根魔杖：“奥利凡德先生，它的颜色……”


    “一个奇迹，不是吗？那片森林的北边都是茂盛的冬青，其中一株异常高大茁壮，立在它的同伴中格外显眼，令我吃惊的是就在南边有一株跟它差不多的英国橡树，我从冬至等到了夏至，结果吃惊地发现那株英国橡树上长出了一小段竹子。”


    纳西莎和德拉科听得眼睛都直了，梅莉也是在发愣，她接过那根模样奇异的魔杖，感到手中涌出热流，梅莉仿佛听见了没来由的龙吟声，她环顾四周，似乎只有她自己听到了。


    奥利凡德的眼睛也在发光，甚至能瞪得更大了：“这真是奇妙，太奇妙了，简直就是……”


    “命中注定？”梅莉下意识接上了他的话。


    她甚至不需要去试，就能确认这是跟自己有缘分的那根魔杖。


    奥利凡德枯瘦又稳健的双手按在柜台上，他向前俯身，细细打量着梅莉手上的那根魔杖：“完全没错！命运，命运它是一个不断往复的圆环，斯内普小姐。而这根魔杖打破了它，很奇妙地将两种可能性衔接，竹接英国橡木，十一英寸，微弯曲弹性非常好，z国火球龙心弦。”


    梅莉摩挲着那段竹节，然后将其握紧：“谢谢您，奥利凡德先生，我相信它会帮助我很多很多。”


    “我想，那根冬青魔杖的主人，你们一定会相逢的。”奥利凡德这句话声音特别轻微，几乎就是在呓语，除了离得最近的梅莉没有人听清。


    在纳西莎付完钱之后，奥利凡德将两根魔杖都包在了盒子里，梅莉和德拉科再次对他道谢，一行人这才离开了店铺，卢修斯正站在门口。德拉科一出门就跟卢修斯讲起刚才的景象，他描述的话语直接变成了“一人高的冰做的巨龙”，而梅莉却没跟平时一样，反驳德拉科夸张过头的吹嘘。卢修斯刚想开口询问梅莉的魔杖怎么样，纳西莎给了他一个眼神，表示回去再私下说这事情。


    晚些时候，一回到马尔福庄园，梅莉就询问纳西莎能否借用下猫头鹰，她希望写两封信送到霍格沃兹。纳西莎当然同意了，让家养小精灵把马尔福家的雕鸮带过来，随着梅莉一起去了她的卧室。


    把德拉科也赶回去卧室歇息，纳西莎换好居家的衣服，才忧心忡忡地将奥利凡德魔杖店里的情景描述了一遍，至于最后奥利凡德还有句没让她听清的话，她也如实告诉了卢修斯。


    卢修斯将纳西莎略凌乱的头发拢到耳后，贴了贴她的侧脸：“别担心，我们一直都知道梅莉的特殊，这不算什么。不过这件事不要跟西弗勒斯谈，他对梅莉的事情太过警惕，询问他只会让他对我们产生警戒心。”


    “我真的很欣赏梅莉这个孩子，但奥利凡德的说法让我很担忧，仿佛她未来命运坎坷。”


    “哦是的，我知道你总想要个女儿，亲爱的，你也是这么看待梅莉的。”卢修斯将纳西莎抱在怀里，顺着她后背安抚她，在没有小德拉科打扰的时候，他不介意跟妻子享受点浪漫甜蜜。


    “那我需要多注意点什么吗？或者让德拉科……”


    纳西莎没有说完，但卢修斯当然理解她的意思：“没关系，维持现状就好，不需要让德拉科考虑这些。如果发生别的什么事情我们再谈谈，毕竟梅莉现在还是个小孩子，你只要对她好，她就会对你笑。”


    纳西莎的叹气落在卢修斯胸口：“希望只是我多想了。”


    她没有谈及以后，因为梅莉长大之后，她的道路就是她自己的选择了，梅莉的姓氏毕竟不是马尔福，纳西莎知道他们不能逾越斯内普，擅自安排这个女孩的人生。


    “对了，今天孩子们在对角巷遇到了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据说是那个猎场看守在带着他、听德拉科和梅莉的话，他们的交流不是很愉快。”


    “哦，就是今年了……”卢修斯的眉头顿时皱起来，“德拉科可不会轻易向人低头，等开学之后看他自己去处理，就当是放他成长了。”


    “相比之下，还是梅莉让人放心啊。”纳西莎感慨道。


    “那不如，索性将教训德拉科的权力交给梅莉，反正她平时也没少说教他。”


    说是说教，那情况更多是吵架，但梅莉总会让步，给两人重归于好创造机会，马尔福夫妇从不会拦着两个孩子吵架，但梅莉对德拉科的包容与劝说，他们一直都看在眼里。


    纳西莎笑得很温柔，带着点调笑的意味：“好主意，我们允许梅莉训斥德拉科，她也一定愿意把德拉科做的所有事情如实告诉我们的。”


    似乎想到很多可能性，卢修斯忍不住也微笑起来：“哈，那可就很有趣了，希望他们俩不要打起来。”


    “那还是不要了，最后被关禁闭的一定是我们的儿子，梅莉的父亲可是斯莱特林的院长。”


    卢修斯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他刚才确实选择性遗忘了这点。


    而在自己卧室中，喝着冰凉苹果汁的德拉科完全不知道，他的霍格沃兹生活还没开始，就已经被父母选好了比他年龄还小的“监护人”。


    而梅莉正趴在桌上努力写信，一封给“亲爱的父亲”，一封给“亲爱的邓布利多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