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水落
作品:《将军她战死回来了》 典狱长一身是汗地等在虞府门房。
一炷香前他就到了这里,并急切地要求门房尽快通传。不巧的是今日虞疏宴客,府上事多而杂,门房已进去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回音。
他将手中的纸册攥了又攥,直到封皮上出现皱痕才猛地反应过来松手。
在他期盼的目光中,门房终于回来了。
“老爷要小的带您过去,您跟好了。”
典狱长连连点头。他也是个颇有些实权的吏员,但虞府从正门之外的石狮子开始就透露着一股庄严与高贵,于是尽管面前的还只是名仆役,他也下意识保持了恭谨的姿态。
门房带他穿过最外一进院子,到了一处月洞门便换了一名婢子领着,进去后周围的建筑花草一步一换,越发精致秀美。
典狱长不敢多看,盯着婢子的裙摆亦步亦趋地往前走,直到婢子忽然停下行礼,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一处园子中,案几顺次排开,院中衣冠博带言笑晏晏,正是虞疏宴客的当场。
而他已被引到上首虞疏的案前几步,一袭雾青色袍服的虞疏放下手中刚刚沾唇的酒盏,凝眸看他。
“虽不知你寻我何事——毕竟按理说你是谢世兄下属吏员,有事当报与谢世兄。”虞疏看起来有一点疑惑。
典狱长蓦地一惊。
确实,他掌管的郡牢有事,该报与郡丞谢复,但因为之前虞疏的态度又或者手中事与虞疏的联系,他竟然先来了虞府!
这可是越权了!他怎么会反应如此迟钝?
正在典狱长震悚之时,虞疏接着道:“不过也无妨,毕竟谢兄恰好也在这儿。有什么事你就在这里说了吧,若真是急事,相信谢兄也不会介意你一时失措。”
典狱长下意识顺着虞疏的视线偏头,果然看到谢复坐在下手左侧第一张案几后,依然是这几日常见的板着脸心情不愉的模样。
典狱长吐了口气,心中竟然生出一丝庆幸。
这一茬一打岔,他原本对将要报告一个大消息的紧张反而消散不少。
他转向谢复,俯首递出手中握了一路的纸册。
“属下记得您在衙门内贴出的那张寻人布告,今日行前检查,女犯中有一人恰恰符合。这是检查记录,请您查阅。”
谢复木着脸取过纸册,刷刷翻到典狱长要报告的那一页——这页纸到他手中之前已被人翻来覆去看过许多遍,有些皱了,因此十分容易辨识。
“人犯身高五尺,胖瘦适中……”
“周身无明显疤痕……”
“右肩后有一浅色月牙形胎记,长约一寸半。”
浅色月牙形胎记。
谢复骤然抖了一下,这几天这个词在他脑中盘旋了无数遍,此刻竟然出现在这里?
他抖着手翻到前一页的犯人信息,目光顿在最上面记录犯人姓名的那一栏。
他不自觉的念出那几个字。
“杜……鸢儿?”
谢复觉得有些耳熟,他应该接触过,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上首,虞疏听到他的低语,转过头来:“鸢儿?此事与鸢儿有关?”
如同一道惊雷劈穿思绪,谢复猛地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虞疏半个月前托他照看一二的那名姬妾吗?
皇嗣的胎记?自己真正的侄女?清言的姬妾?
“发生了何事?”虞疏还在问。
谢复张了张口,发现自己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索性挥手让典狱长将纸册拿去给虞疏:“虞老弟你自己看吧。”
典狱长忙又将纸册呈给虞疏。
席上宾客此时也察觉有事发生,纷纷安静下来,或明或暗地关注着上首的情况。
园中一时显得颇为安静。
这片安静中,虞疏哗啦啦翻过纸页,凝眸阅读。
很快,他的神色变了。
前后又翻了翻,虞疏站起身朝谢复道:“谢世兄,虽说此举越权……但不知能否向你讨个特许?”
谢复心知这特许必然与杜鸢儿有关。谢菀洲的事确认之后,他只觉身心俱疲,只想从这一桩越来越复杂的事中脱身。况且若消息属实,身陷囹圄的杜鸢儿才是他真正的侄女。
思及此,他也不问细节,直接道:“事急从权,这又牵涉到我无力干涉的皇嗣之事,岂有不许之理?”
说着,他取下自己作为郡丞的令牌,亲自离席交予虞疏手上:“虞老弟便宜行事便可……令牌暂时予你,相信你不会让愚兄难做。”
虞疏笑了一下,很快又肃容道:“二叔。”
虞旻今日也在。他从另一边站起来,朝虞疏颔首:“何事?”
“可否劳你点几百府军,同我一起去郡牢接一人出来?”
此时,虞疏虽已卸任京中官职,用的也是商量的口吻,但气势已如同缺位的郡守一般,凛然端正。
虞旻没多疑问,应道:“可。”
座中宾客尚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何事。有些隐隐的鼓噪。虞疏同二人说完话,终于站到案前朝席中一揖,朗声道。
“今日本该宾主尽欢,但实在事发突然。诸位可还记得前些日南庄中提及的皇嗣一事?”
在座的多是当日参与南庄之会的人,即使不是,也与参与者同宗同族,对事情多有了解。故而虞疏只将这话做引,并未细说,而是直接转向正题。
“这几日劳诸位为寻找皇嗣一事奔忙。方才在下得到消息,景恒公主的下落有眉目了。”
没去管此言一出座中震动,虞疏接着道:“不瞒诸位,若此消息验证属实,公主此时正在郡牢之中。且身份有些不妥。考虑到之前南庄中便有人意图刺杀皇嗣,不能不考虑确认身份之后公主的安危。”
“皇嗣不容有失,因此今日宴席只能到此为止。在下需与都尉一同前往郡牢将人接出,安置到都尉府方才稳妥。”
“虞二,你无官无职,为何也要同去?”一个平素做事就大大落落的人冷不丁问道。
虞疏苦笑道:“这说起来便有些汗颜了。当真是造化弄人,这位若真是景恒公主,那她之前与在下尚有一段缘分未了……于公,在下或许能相助安抚公主心绪;于私,想必不用过多解释。”
这话说得隐晦,但在座都是聪明人,顿时面面相觑。
“知途,你快马去告知相国、太常卿几位大人此事大略,请他们带人在都尉府稍候,我与都尉很快便至。”
见不再有人疑问,虞疏又歉意地一揖,随即起身离席,向书童吩咐过后,匆匆入后院更衣备马去了。
知途无需更衣,先一步牵马出府。
邰隐等人自然留了落脚地点在虞、谢二府。知途一骑快马飞驰,到客栈底下将缰绳扔给小二就快步上楼,称得上失礼地用力敲响邰隐的房门。
房中几人尚未议好细节,就听外间咚咚的敲门声,伴随知途的声音:“几位大人,虞府派小的来递急信,还请大人允小的进去!”
几人一惊,岑宁立刻转到内间屏风后藏好,茂朋悄悄去取了门闩,又回到原来的位置,扬声道:“进来吧!”
知途进来,见到几人都在,也不怯场,躬身将宴上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道:“还请大人们并京中来验证的嬷嬷移步都尉府!”
几人对视片刻,茂朋一咬牙:“走!”
都尉府是虞疏的地盘,在那边他们必然无法做什么。而若皇嗣真的找回,失去这个借口,也很难将虞疏虞旻一同邀入御林军包围之中,他们的计划尚未成型便算是夭折。
没法在始宁处理虞疏,但皇嗣一事了结,他们便可回京调集力量早做防备,也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