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噩梦
作品:《寄相思》 “诶哟,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
唐柱疼得痛哭流涕,面容紧皱在一处,他张大嘴巴还在不停地求饶着。
唐娣站在堂内,双目静静的瞧着唐柱现下的惨状,脑海中迅速地闪过这些年唐柱对她非打即骂的可怖面孔,此刻她的心中感觉十分痛快。
“贱人,你今日敢大义灭亲,你不得好死!”唐柱怒目切齿地看着唐娣。
唐娣漠视着他,眼眸未有任何的波澜。
陈密致见唐柱还敢出言叫嚣,气得猛拍了一下惊堂木,沉下脸来吩咐衙役道:“不必留情,给我狠狠打!”
衙役们听从了陈密致的命令,遂手上也没有留情,不一会儿,唐柱与葛氏皆是疼昏了过去。
“将唐柱给我押入大牢。”陈密致冷声吩咐。
于是,唐柱被衙役们拖走了。
审案结束,唐柱所犯之罪已是证据确凿,陈密致只好大声喊:“退堂!”
言罢,他起身离准备离开公堂,不过再走之前,他悄悄地瞥了一眼站在堂下的曹殊,眼眸中戾气一闪。
季蕴见知州已走,便将曹殊慢慢地扶了起来,她轻声道:“曹哥哥,快起来罢。”
曹殊起身站了起来,眼神略有缓和,只是背上传来了阵阵的刺痛感,令他脸色愈发苍白。
但见此时堂内人众多,他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季蕴的搀扶,温和道:“多谢娘子。”
季蕴轻轻蹙眉,最终没说什么。
曹殊坐上了吴老先生的车舆离开了府衙,季蕴的车舆则是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一行人至奚亭书院的侧门,曹殊率先下了车,朝着书铺缓缓走去。
季蕴也正巧下车,她心中实在是不放心曹殊,见到他清瘦的身影后,便走上前去扶住他,同他走至了书铺门口。
她语气带着担忧地道:“曹哥哥,你的伤还没有好,不如这几天就住在青玉堂罢。”
“怎可继续叨扰娘子。”曹殊摇摇头,神情平静地拒道。
“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何况你还是因我而伤。”季蕴垂眸,面带歉疚之意,低声道。
“娘子不必自责,当时唤作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置之不理的。”曹殊微微偏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静静地看向季蕴,面上带着淡淡的疏离。
季蕴一怔,随即挤出一丝笑来,她期期艾艾地道:“我知晓,但是你现下行动不便,郎中还说三日换一次药……”
“不必麻烦娘子了。”曹殊眼帘微低,鸦睫轻颤,鼻梁高挺,鼻梁骨上那颗黑痣犹如点睛之笔,他唇色浅谈,神情虽是温和但又隐匿着清冷淡漠的意味。
“曹哥哥,不要拒绝我,好吗?”季蕴神情逐渐失落,低下声来,她道。
曹殊修长干净的手扶住了墙壁,他一言未发,只是轻轻地摇摇头。
季蕴清亮的眼眸满是失望,她强颜欢笑地道:“那我待会让云儿把药箱送过来。”
说罢,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掩住了她眼底的失落,转身离开了书铺。
曹殊掀起眼帘,看向季蕴离去的背影,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几分,随即他轻轻扯起嘴角,似是在自哂。
季蕴同云儿一起回到了青玉堂。
云儿见季蕴一言不发,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不免地叹了一声道:“娘子,想必您也明白曹郎君之意了,娘子往后还是不要贸然去寻他了,何况今日上公堂之事不日就要传进二大娘子耳中了,娘子您不要忘记同她解释一番。”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进院中,云儿伸手将门阖上。
“云儿,你说,曹哥哥是不是很讨厌我?”季蕴神情沮丧地问。
云儿微愣,她摸了摸季蕴的头发,笑着安抚道:“怎么会呢,娘子这么好,谁会讨厌娘子,如若曹郎君真的讨厌娘子,又怎会义无反顾地位您挡刀呢?”
“可是他方才还说,换做任何一人,他都会这么做。”季蕴走至院中的石桌旁,在凳子上坐下后,她苦笑道。
“娘子怎么听不出曹郎君这是在骗您呢。”云儿神情无奈地笑道。
季蕴眉头蹙起,有些诧异地问:“你说他方才在骗我?可是,他为何要骗我?”
“奴婢认为曹郎君肯定是为了娘子的清誉着想,遂就不想麻烦娘子您罢。”云儿思忖道。
“可……”季蕴闻言面上犹豫。
“好了,娘子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去瞧他,但是还是不要去得太过频繁,惹得他人的注意。”云儿叹了一声,柔声劝道。
季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对着云儿吩咐道:“你快将房中的药箱送去。”
“晓得了,奴婢这就去。”云儿嗤地一笑,神情温柔地道。
言罢,云儿转身进屋,提着药箱走出书院,朝着书铺走去。
季蕴这才放下心来。
一晃半日过去,天色愈暗,竟是起了风。
铅云低垂,春雷闷闷作响,其中夹杂着稀疏的风吹树木声,风雨骤至。
曹殊伏于案前,他眉头轻蹙,睡得并不安稳,额头上密布着细细的汗珠,似乎是陷入了可怖的噩梦中。
他先是梦见了他知晓自己春闱名次被划之事后,愤然地寻主考官徐孟泽。
徐孟泽接见了他,神情颇为淡定地道:“曹溪川,你文采斐然,可惜,你曹氏一脉因上贡药斑布的龙纹样有异彻底得罪了官家,本官迫不得已才将你的名次划去,望你不要因此记恨本官。”
曹殊闻言却觉得格外讽刺,他眼眶微红,摇了摇头,笑了起来,他道:“可笑,可笑。”
“本官也不敢违背官家的意思,所以溪川,实在对不住了,天下之大,不是只有在朝为官可以实现人生抱负的。”徐孟泽站起身来,拍了拍曹殊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
曹殊恍若未闻,神情惘惘地转身离去,仿佛身体里有什么在这一刻坍塌了下来。
画面瞬间一转,他身处在崇州。
曹家落败后,他被一群街头恶霸盯上了,恶霸为了抢夺他手中的钱财,将他围困在了小巷子里。
天雷轰轰作响,大雨顷刻落下,将曹殊的衣衫打湿。
因人多,曹殊不得法,他便被恶霸一脚踹倒在了墙上,吐出一口血来。
曹殊咬牙想爬起来,恶霸抬起脚,狠狠地将他踩在脚底下,语气恶毒地笑道:“曹殊,你还当你是人人称赞的曹家三郎啊,现在曹家落魄了,谁还在意你啊,我劝你识相一点,把手里的钱交出来,不然,就有你的好果子吃。”
“不,不给。”曹殊漆黑的眼眸瞪着恶霸,冷笑一声道。
恶霸大怒,狞笑道:“不给是罢?不给我就将你这双手废掉,你不是画纹样很厉害吗,没有了这双手我看你还怎么画啊?”
“我为何要给你们这群泼皮无赖!”曹殊狼狈地靠在墙上,他喘着息,神情阴冷地看着他们,嗤笑道。
恶霸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一把拽起曹殊的衣襟,曹殊则是毫不示弱地瞪着他,漆黑的双眸阴恻恻的,不由得令人不寒而栗。
恶霸瞬间被激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既然曹三郎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这双手我今日是废定了!”
说罢,恶霸将曹殊推倒在地,一脚毫不犹豫地踩在了他的手上。
曹殊疼得面色发白,恍惚中他似乎是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响,手上传来了阵阵的剧烈的痛意。
他冷森森地咬牙道:“你们今日之辱,来日我必悉数奉还。”
“好啊,我等着。”
雨声中,恶霸放肆的笑声传进了他的耳中。
书铺外滂沱大雨,电闪雷鸣。
曹殊猛地惊醒,心有余悸地喘着气,他打量着眼前简陋的书铺,意识渐渐地回笼后,才反应过来刚刚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烛光明灭之间,他缓缓地张开了自己的骨节分明的双手,只见右手的无名指怪异地屈着,似乎是不能伸直。
他的眼眸着翻涌着痛苦与悲楚的情绪。
如今,他与废人又有何区别?
他暗想。
一声惊雷响起,他回过神来。
“叩叩叩”。
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曹哥哥,你在吗?”
曹殊闻声站起,走至门口处打开门,便见季蕴披着斗篷,撑着油纸伞站在檐下。
她见他开了门,登时一喜,一双明亮的眼眸似乎带着担忧地望着他。
“娘子,为何冒雨前来?”曹殊扯了扯嘴角,眼眸晦涩不明地看向她,他轻声开口。
“曹哥哥,你用饭了吗?”季蕴好像没有发觉曹殊的不对劲,她自顾自地笑着同他说。
曹殊喉结微动,漆黑的眼眸似乎划过了一丝波澜,他静静地看着季蕴,一言不发。
“曹哥哥,你怎么了,怎么不讲话?”季蕴这才注意到了曹殊的沉默,她神情不解地问。
曹殊依旧是沉默着,双目定定地看着她。
“曹哥哥,你要是不想我在这儿的话,那我就先走了,我把食盒留下,你记得用。”季蕴低头,忐忑不安地说。
说罢,她将食盒放在了窗台上,匆匆地转身离去。
下一秒,曹殊却无任何预兆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季蕴一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他一把拉进了他的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