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府衙

作品:《寄相思

    季蕴脸上登时火辣辣的,她察觉到了曹殊扫过来的视线,便垂下眼帘,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走至床榻边。


    “曹哥哥,云儿呢?”她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询问。


    曹殊嗓音温和:“她方才去厨房了。”


    季蕴闻言点点头,她微微地俯身,伸出白嫩细腻的手,将盖在曹殊身上的被褥往上提上一提后。


    她低头看去,便见他脸色苍白,眸光温润,一头青丝如墨,凌乱地披散在肩上,唇上无甚血色,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素袍,整个人瞧着极为清瘦。


    这一刻,她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怜惜之意。


    “曹哥哥,你渴不渴,可否要喝茶?”季蕴神情关切地看着他,柔声地询问。


    曹殊看向她抿起一丝浅笑,随即摇摇头。


    “娘子?”


    这时,云儿端着粥走进了屋内,她见季蕴不知何时又来了,不免有些诧异。


    季蕴闻声回头瞧了她一眼,乃笑道:“快把粥端过来。”


    云儿心中正纳闷,便走向她,便问:“娘子不是去休息了吗?”


    “我一时睡不着。”季蕴闻言眼神有些闪躲,不敢去瞧云儿直视她的双眼,她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道,“你把粥给我,我去喂曹哥哥。”


    “娘子,奴婢来罢。”云儿当然不肯,便语气坚决地拒道。


    “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季蕴深吸一口气,先前喂药之事她没有同云儿计较便罢,现下见云儿又闹这出,她顿时有些愠怒,脸色也随之沉了下来。


    云儿瞧着季蕴的脸色,一时被她唬住,她忐忑不安地道:“奴婢自然是听娘子的话。”


    “既如此,那你将粥给我。”季蕴咬牙威胁道。


    “娘子……”云儿面上犹豫地看着她。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云儿心里干噎,她瞥了一眼床榻上的曹殊,便背过身子凑近季蕴,压低了声音道:“娘子如今未婚,何况曹郎君还是个外男,娘子此举甚为不妥。”


    “曹哥哥今日是因我而伤,你这让我心里如何过意得去?”季蕴双眉微微一皱,小声地说道。


    “话虽如此,不过喂粥还是让奴婢来罢。”云儿软硬不吃地拒道。


    曹殊趴在床榻上,神情略微困惑地看着不远处小声嘀咕的主仆二人。


    季蕴直瞪瞪地瞅了云儿半天,她泄气地松开云儿的衣袖,没好气地说:“你去喂罢。”


    云儿得了命令,喜笑颜开地应了一声,朝着床榻处走去,季蕴则是一脸郁闷地坐在了圈椅上。


    “曹郎君,奴婢来喂你喝粥。”云儿站在床榻前,轻声地说道。


    “不用麻烦云儿姑娘了。”曹殊虽不知她们说了什么,但见季蕴神情,好似赌气一般,他心下了然,这是为了季蕴的清誉着想,他微微一笑道,“我自己来罢。”


    于是,曹殊手撑着艰难起身,坐在了床榻上。


    云儿迟疑地端着瓷碗,转头看向季蕴,眼神向她询问着。


    季蕴见曹殊强撑着起身,她心中一时担心不已,她出言道:“曹哥哥,还是让云儿喂你罢,要是你不小心扯到伤口可就不好了。”


    曹殊正欲答话,但背上一阵阵的撕裂的痛感袭来,他疼得眉头紧皱,便只好点头同意了。


    于是,云儿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着曹殊喝粥,期间二人倒是未再说一句话。


    季蕴瞧着曹殊安静喝粥,她的心中顿时变得柔软了起来,只觉得他现下人畜无害的模样,当真是可爱极了,思及此处便忍不住地捂嘴偷笑了起来。


    曹殊闻见了她的笑声,清俊的脸色登时泛出了淡淡的红晕,连口中清甜的粥都变得难以下咽了起来。


    云儿见状,嗔道:“娘子!”


    “好好好,我不笑了,你们继续。”季蕴连忙止住了笑声,满脸无辜地说道。


    很快,瓷碗见底。


    曹殊一碗粥下肚,脸色也好上了许多,云儿便收拾了一下打算回厨房。


    “娘子,可否能帮在下一个忙?”曹殊面露赧然地看向季蕴,嗓音清润地问。


    “曹哥哥,你说。”季蕴笑道。


    “家父缠绵病榻,但我现下难以起身,能否请娘子给家父送上一碗饭去。”曹殊垂目,讪讪地说。


    “这自然没问题,云儿,你回厨房后带上些饭菜去书铺给曹伯父送去。”季蕴颔首,转身对着云儿吩咐道。


    云儿应了一声,便要离开。


    “且等一等。”曹殊却及时喊住了她。


    云儿不明所以地回头,笑问:“曹郎君还有何吩咐?”


    “钥匙,你拿去。”曹殊垂头拿出书铺的钥匙,递给了云儿。


    “好。”云儿颔首。


    “麻烦了。”曹殊朝着二人谢道。


    “曹哥哥,你又何必这么客气?”季蕴双目静静瞧着曹殊,叹了一声道。


    曹殊注视着她,神色缓和无比地道:“娘子,这不是客气。”


    季蕴没答他的话,她似乎是想起了唐柱明日要送去府衙的事情,便试探性地问道:“曹哥哥,明日唐柱就要上公堂了,咱们可否要去?”


    “我一人去即刻,娘子你就不必出面了。”曹殊顿了顿后,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沉吟片刻道。


    “你去了,我怎能不去,毕竟与他发生争执的人是我,你只是被我连累了,明日咱们一起去。”季蕴眉心蹙了蹙,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


    “娘子千金贵体,怎能上公堂?”曹殊轻声劝道。


    “你都去得,我怎去不得?”季蕴摇头,眉眼中添了几分愁绪,低声道。


    “娘子……”


    “好了,曹哥哥你不必劝了。”


    曹殊正欲回话时,便被季蕴一下子打断了。


    他见季蕴不容拒绝的模样,只能轻声地叹了一声。


    至次日天明,吴老先生便派小厮们将五花大绑的唐柱送去了崇州府衙,交由知州大人陈密致定夺。


    不过一般公堂审判案子也不是轻易的,得先递上一纸状告书,由底下的官员们先行审核,按部就班地来,最后再升堂,这样下来的话必得等到午后了。


    季蕴暗自思忖良久,便决定带着云儿去往唐柱的家里一趟,因昨日唐柱被绑之后,唐娣就被宋惠送了回去,遂现下还得跑一趟。


    主仆二人登上车舆后,朝着唐柱家驶去,车舆驶了一段路程,到达了唐柱家所在的余邬巷。


    季蕴在云儿的搀扶之下踩着脚蹬下了车,映入眼帘的是唐家的大门,红色的大门敞开着,大门已经掉了漆,瞧着破败不堪。


    云儿走上前去,在门上轻轻地敲了敲,问:“请问有人在吗?”


    院子内传来了脚步声,一位身穿深色襕衫的男子走了出来,他长得与唐娣有几分相像,料定他是唐娣的弟弟唐天赐。


    唐天赐长得满脸横肉,手倚在门框上,神情不善地问:“你们找谁?”


    “娣娘在吗?”季蕴不紧不慢地问。


    “你找那个贱人啊。”唐天赐笑了起来,脸上的肉都跟着抖动了起来,他笑道,“她不在。”


    “怎么不在,她昨日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云儿闻言有些不信,随即便问。


    “我怎么知道,反正她没有回来,谁知道她去了哪里了。”唐天赐施施然道。


    “是这样,我今日有重要的事情寻她,请你不要再拦着我们了。”季蕴瞥见他的神情,冷静地说道。


    “我的确没有见过她,你们去别处找罢。”唐天赐依旧是趾高气扬地道。


    “你……”云儿见唐天赐颇为嚣张的模样,指着他口里说不出话来。


    “儿啊,是谁啊。”


    院子内传来了一位妇人的声音,她慢慢地走到了院门口,妇人梳着矮髻,她面如土色,身穿一件粗布麻衣,是唐柱的妻子葛氏没错了。


    “娘,她们来找娣娘那个贱人。”唐天赐让开一条道儿给葛氏,懒洋洋地说道。


    葛氏微微一怔,她上下打量着季蕴与云儿的穿着打扮,心中就知她们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她面上善意地一笑,问:“二位娘子,找娣娘所为何事啊?”


    “她人呢。”云儿脱口便问。


    “娘子你不同我们说清楚找娣娘何事,我也不敢告诉你娣娘在哪儿啊。”葛氏眯起眼睛,眼下皱纹横生,她笑着说道。


    季蕴心知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她面上温和,语气微冷地说道:“昨日你的丈夫唐柱来书院大吵大闹,期间他心生歹意,刺伤了一位郎君,今日我来找娣娘是让去府衙做证。”


    葛氏一听还得了,她立马变了脸,不可置信地拔高声音,震惊问道:“娘子你说我家官人刺伤了人?”


    “我家娘子还能骗你不成?”云儿瞅了葛氏一眼,“你们快把娣娘交出来罢?”


    葛氏听说唐柱刺伤了人,登时脑中一昏,眼前发黑地靠在了门上。


    她昨日还纳闷娣娘那个贱丫头怎么独自一人回来了,一句不提唐柱的去向,她原以为唐柱是和街坊邻居喝酒去了,没想到竟是刺伤了人。


    “那我爹他人呢?”唐天赐连忙扶住葛氏,神情焦急地问。


    “已经送去府衙了。”季蕴淡淡地说。


    葛氏一听,忽地腿脚发软地瘫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