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

作品:《不渡

    谢挽星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往假山处迈了几步,同时注意着四周。舒玉紧跟着谢挽星的步伐,蹑手蹑脚地往前走。


    假山处的声音逐渐清晰,像是两个男子在对话。


    “我可听见今日梁王殿下在慈宁宫嘲讽晋王殿下沉迷风月之地呢!还暗暗贬低那谢家小姐。”


    这道声音故作粗犷,极力掩饰声线原有的尖锐,如此一来更是刺耳,显得声音更是怪异。


    “何来嘲讽?莫说宫中,就是整个京都何人不知晋王殿下沉迷酒色。”另一男声压低声音,似是担心有人听到,可语气中的不屑却是难以掩藏。


    “你说这话小心点,背后妄自议论皇子亲王,我可不想被你拉下水。”那人急忙摆明立场,把关系撇清。


    “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晋王殿下人虽风流,但性情极好,从不罚人。”


    尽管此话听着像是在恭维燕灼。可谢挽星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不像是好话,倒像是强逼着自己夸人,讽刺意味十足。


    “你说得也对,不过晋王殿下当真是不受陛下重用。”那道尖锐男声肯定对方的话,转而也接着聊起燕灼的不堪。


    “依我看,陛下给晋王和谢家女赐婚,无非就是因为成安将军已经权势过大,赏无可赏。”另一道压低的男声细细分析道,“便筹谋着用这桩婚事拉拢成安将军,若是成安将军不安本分,届时弃了晋王即可。”


    此话不无道理。


    谢挽星在暗处细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不由地猜测两人身份,若是一般太监,定然不敢冒着风险在此议论皇子甚至是嘲讽他。


    而这两人不仅如此做,还敢揣测君心。


    尖锐男声道:“如此看来,这谢家小姐也是倒霉,不仅摊上晋王这么个花心公子,还得忧心娘家与夫君之间的关系。”


    “晋王整日欢天酒地,无心皇位,她自是倒霉。”


    “晋王自然不比梁王风光,我可听说梁王殿下前些日子被陛下秘密派往南河城办事。”尖锐男声语气谄媚,似是在讨好对面那人。


    南河城!


    燕策竟去了此地。


    谢挽星心中震惊,当下便不禁想到刺杀一事,南河城距边关不过一日路程,若是燕策自己留在城中办事,派下属去边关,也不是不可能。


    一旁的舒玉也不免怀疑刺杀之事是燕策所做。她心中有些愤愤不平,自家小姐也是被牵扯进京城纷争之中的,那些人怎可为了一己之私便要将她们置于死地。


    两人继续在那听着,谢挽星心想今日她便要听听这两人还能说出些什么。


    “日后你跟着梁王殿下享得荣华富贵后,可莫要忘了我这个兄弟。”尖锐男声中又混杂着笑意。


    “放心,有我一口肉吃就必定由你一口酒。”那人保证道,仿佛还用力拍了拍胸脯,似乎很吃奉承这一套。


    一人正卑微恭维着,另一人则享受着被人捧着的感受,两人聊得正欢。


    谢挽星与舒玉趴在假山暗处听得很是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周围飞来一只鹦鹉。


    “偷听,偷听!”


    鹦鹉叫喊的声音同时把两处的人都拉回申。


    聊得开心的两人似是没有注意到这声音,仍敞开话题地讲话。


    谢挽星与舒玉则不同,她们害怕极了,以为自己偷听被发现了,连忙轻手轻脚地逃走。


    忽地,两人停下脚步,原是谢挽星衣袖处细丝被花草勾到了,情急之下,谢挽星把细丝扯断。


    “逃跑,逃跑!”鹦鹉再次叫喊着。


    此时两人再也没有办法继续聊天了,他们分头行动,明明是要查看四周有无旁人偷听,可他们走得却极慢。


    谢挽星与舒玉两人在无人的甬道处大喘气,舒玉眼尖,立马发现谢挽星腰间的鸳鸯佩不见了,那是太后方才所赐的。


    谢挽星也是一惊,刚赐的鸳鸯佩便丢了。


    况且燕策当时也在场,如果那两人将鸳鸯佩上交给燕策,他都不需思考,便能知道偷听的人是她。


    “小姐,现在怎么办?”


    谢挽星眉宇间尽是郁闷,哀叹道:“还能怎么办?先去看看鸳鸯佩还在不在吧!”


    早知如此,应当……


    谢挽星又长叹一声。


    没有早知如此,再来一遍,她还是会去偷听两人讲话的。


    两人担心此时容易与人碰个正着,便等了一会,才偷偷摸摸地回到刚才的地方。


    此时假山处早已无人,谢挽星望了望周围,开始四处寻找鸳鸯佩,一圈下来始终不见鸳鸯佩踪影,心中不免慌乱,道:“莫非真被此二人捡了去?”


    舒玉神色紧张,低头继续找。


    两人找了几遍,仍未找到。


    谢挽星拉了拉正在翻看草丛的舒玉,无奈道:“算了,我们回府吧!梁王知道也无妨,是他作恶在先,那鸳鸯佩权当给他做个提醒。”


    “可是太后娘娘要是问起……”舒玉眉头紧皱,不由地担心此法无法应对太后那边。


    “我大概知道那鸳鸯佩的花纹,回府后找找相同的玉,到时找巧匠再打一个。”谢挽星无比庆幸自己从小喜欢摸玉佩花纹,长时间下来,即使不细细观摩,只靠无意间的摩挲也能猜出大概花纹。


    舒玉听此话也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谢挽星这回找了一个领路的侍女,请人把她们领到宫门处。


    上了马车后,舒玉看着陷入沉思的谢挽星,也回想着今日所听到的话,不解道:“小姐,刺杀之事若真是梁王殿下所指使的,我们又该如何做?”


    谢挽星认为此事并没有表面这么简单,只是她一时理不清思绪,她咬紧牙关,感觉脑海中很混乱,呼吸也不自觉地加重。


    那人明明瞧不起燕灼,为何要勉强夸赞他?此二人又为何非要把话题往燕策与燕灼身上引?若是想撇清幕后之人的嫌疑,只需把燕策去过南河城一事抖出即可,为何又要暗暗贬低燕灼,还将谢家扯进去?


    一大堆问题向谢挽星袭来,她觉得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谢挽星疲惫地闭上双眼,身体不受控制地地往后靠,无力道:“此事不一定是梁王,但若真是他,我们也只能用一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折磨一下他,顺便再求求佛祖,千万别让他如愿,否则你家小姐怕是活不到百岁了。”


    “小姐你真的这么想?”舒玉不敢相信谢挽星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把刺杀一事翻了过去。


    “不是我想怎么样,是我只能这样想,而且我这么想都不一定能这么做。”谢挽星甚感无奈。


    燕策是皇子,若她真做了什么,一旦被揭露此事,先挨罚受罪的只会是她和谢家。


    谢挽星说完此话,迷迷糊糊中便睡了过去。


    “小姐,醒醒!我们到了。”舒玉小声喊道,又轻轻拍了拍谢挽星,用手挡在前面,以免她的头撞上。


    谢挽星慢慢睁开眼,意识尚未清醒,被舒玉扶着下了马车。


    谢挽葶一见着带有谢府标志的马车,便迎了上来,看谢挽星精神不佳,两眼无神匆忙问道:“挽星这是怎么了?”


    “回大小姐,二小姐刚刚在马车上睡着了,怕是还未醒过神来呢!”舒玉回道。


    “既是如此,灵玉,你同舒玉一道,赶紧把她扶回房。”谢挽葶话语刚落,灵玉便急匆匆地赶过来,搀扶着谢挽星的另一边。


    谢挽星意识模糊,但记着鸳鸯佩的事,拽着谢挽葶的衣袖不肯松手,吞吞吐吐道:“大姐,府中可有…有上好的羊脂玉?”


    谢挽葶认真想了想,颔首道:“府中确有,你若是需要,派人与你大伯母说一声,去库房取就行。”


    “好,谢谢大姐。”谢挽星不忘回头与她道谢。


    谢挽葶见状,忍不住发笑,催促道:“知道了,你快些回房吧!”


    灵玉和舒玉把谢挽星扶到房间,待她清醒后,又洗漱一番才让她休息。


    也不知是不是前些日子练琴过于辛苦,谢挽星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中途叶元霜过来瞧了一眼又走了。


    听说谢挽星醒后,谢挽葶就带了几块品质极好的羊脂玉来到。


    谢挽星摸了许久,从中挑选了一块与鸳鸯佩手感相似的羊脂玉。


    谢挽葶看着她的动作,疑惑道:“你要这羊脂玉做什么?”


    “我想打一块玉。”谢挽星犹豫再三,终是没有把昨日之事告知,一来是怕谢挽葶因鸳鸯佩一事忧心,二是谈及此事免不得要提起假山处那两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讲。


    谢挽葶见她不便开口,也未追问。


    鸳鸯佩倒是让谢挽星想起一事,她神情严肃,问道:“大姐,你可知晋王殿下有何仇家?”


    谢挽葶一听此话,吓得慌了神,连忙道:“可是发生何事了?舒玉不是说今日一切顺利吗?”


    “无事发生,我只是随口一问。”谢挽星含糊道,不愿说太细。


    “你若不说,我也不说。”谢挽葶把头扭到一旁,不欲再搭理谢挽星。


    羊脂玉也就罢了,可是谢挽星此时突然打听晋王仇家,定是有事瞒着她们,这等事情如何能让她一人面对?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有点担心日后嫁与晋王殿下后,不得安生。”谢挽星装作害羞模样,低着头,似乎是有些难以说出口。


    谢挽葶这才放下心来,释然道:“原本你刚到京城那日,我就打算想与你讲讲晋王殿下的事,不过当时你睡着了,此后又忙于练琴,我便未再提及此事。”


    谢挽星回想这几日的确很忙。


    谢挽葶眼含笑意,安慰道:“你不必过于担心,晋王殿下未牵扯进皇位之争,仇家更是少而又少,想来晋王殿下能护住你的。”


    谢挽星瞪大双眼,心下讶异,目光闪动道:“此话当真?”


    “当真。”谢挽葶语气肯定,晋王这人风流且又喜爱游山玩水,爱赋诗下棋,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权势争夺中。


    谢挽星简直不敢相信谢挽葶所说,若真如她所说,刺杀一事又要如何解释,一个未牵扯进皇位之争的人为何会被他人处处防范?


    “不过晋王殿下确实有些玩世不恭,可他也喜爱游玩,日后你们能好好相处的话,想必也是会幸福的。若不能和睦,你便自己好好过日子。”谢挽葶补充道。


    依她看,晋王平日里虽风流,但似乎也未听说过人品道德这方面有问题,想来也是个能相处的。


    ……


    “嗯,我知道了,谢谢大姐!”谢挽星故作害羞,心中却不敢相信燕灼竟是不慕权势之人,他眼底的漠然可不是喜爱游玩的人会有的。


    至于风流一词,燕策以及假山那二人皆是如此评价燕灼的。


    在谢挽星亲眼所见之前,她对此评价保持怀疑态度。


    聊了半天也未知晓到燕灼有何仇家,谢挽星继续筹谋着要如何打听到这一消息。


    谢挽葶看谢挽星沉默不说话,以为她对晋王风流一事有些介怀,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轻声道:“莫非你已经喜欢上晋王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