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作品:《不渡

    众人起身行礼。


    太后让人起身,她扫了一眼下面,看殿中还挺热闹,眼里逐渐浮现笑意,看向燕策几人:“今日你们这几兄弟来得倒齐,连老大与老四都来了。”


    “是孙儿不好,因事务繁忙没能多来陪陪皇祖母。”燕策一脸愧疚。


    “孙儿日后定多来看皇祖母。”燕珩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以此杯酒向皇祖母赔罪。”


    “都是哀家的好皇孙。”太后目光转向谢晚星与傅晴蕴,见两人坐一起颇为惊讶,故作严肃,惊讶道:“阿蕴今日竟也进了宫,莫不是担心哀家欺负你这未来的嫂子?”


    傅晴蕴连忙起身,微微行了一礼,细声道:“太后娘娘说笑了,臣女原就想着今日进宫陪陪您,谁知正巧碰上了谢小姐,想来也是与她有缘分。”


    同时傅晴蕴拿出一个平安符,恭声道:“臣女上次听您提起金华寺,这是臣女前些日子去寺中求的,已求佛祖开过光。”


    太后身旁一个资历较老的嬷嬷走下来,接过平安符,仔细检查后方才递给太后。


    一拿起平安符,太后便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询问道:“可是熏过香?”


    傅晴蕴见太后似乎并不反感,便详细回道:“回太后,臣女听闻檀香有定心、助眠之效,便用此香熏过。”


    “不错,阿蕴有心了。”太后命人把平安符收下。


    谢挽星正感叹傅晴蕴心细至此时,忽地听见太后道:“灼儿身体可好些了?”


    谢挽星心一惊,太后竟还记着自己的回答。她手指不禁蜷缩着,紧张且不安地看向燕灼,这人不会几日未进这慈宁宫吧!


    佛祖保佑,莫要让我难堪。


    燕灼稍微抬头便能看见对面的谢挽星四处乱瞟,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他眼眸微挑,正准备给这人一个教训。


    谢挽星看他如此,心中大喊不妙,急忙向投去求助的眼神。


    片刻后,燕灼颔首微笑道:“回皇祖母,孙儿身体已大好了,多谢皇祖母关心。”


    谢挽星松了一口气,


    燕策关切地问道:“三弟何处不适?若有不适可千万勿要忌讳见大夫。”


    “大哥说的是,我定会谨记。”燕灼心中虽极为膈应,但仍应下。


    “行了行了,你们兄弟几个倒也不必在这聊。今天我可是特意请挽星进宫为我抚琴的。”太后一脸善意地看向谢挽星。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刻。


    谢挽星躬身道:“能为太后娘娘抚琴,是臣女之幸。”


    “既是如此,便开始吧!近日京中流行梦倚寒香楼,哀家听着不错,挽星可会?”


    这首曲是由前朝名诗改编而成,谢挽星在众多曲中最爱此首。


    其实倒也不是此曲有多高雅,只是因为诗人内心的那种迷茫与纠结吸引了谢挽星,自练此曲后,她便迫切想要知道诗人最终所做的选择。


    诗的内容也简单,就是自幼立志在要大祁朝堂闯出一番天地的诗人,事成之后又觉自己最难舍的是自由,他想抛下所有游历世间,可偏偏又贪恋这京城的繁华。他日夜难眠,难以抉择,便作下此曲。


    此诗在民间流传甚广,本朝有善琴之人将此改编成曲,近些日子在京中很受欢迎。


    “回太后,臣女会。”谢挽星胸有成竹道。


    “那便开始吧!”


    谢挽星知殿中多人均不看好自己,哪怕是与自己关系颇好的燕霁。


    但是没有关系,今非昔比,如今她的琴艺已大有长进,她可以自己看好自己。


    谢挽星轻轻拨动琴弦,不知是不是与那诗人共情了,她整个人不自觉地陷入自由与艰难的抉择之中,诗人内心的纠结、痛苦,她仿佛都在亲身经历。


    殿中仅太后与傅晴蕴两人沉醉在曲中,其余几人神色各异。


    燕策与燕珩两人原本就是无事过来看看,若是这谢挽星能闹笑话,是最好不过,眼下这般情况,两人倒也没有多失望。


    燕灼虽善笛,可多是技巧,他始终无法投入感情。听此曲,便知谢挽星入了境,心中讶异她琴艺似乎还不错。


    只是也不知那去边关打探消息的人有何用处!


    一曲罢,琴音依旧回荡,延绵不绝。


    太后不禁点点头,夸赞道:“挽星这一曲确实不错,阿蕴你觉得如何?”


    傅晴蕴微笑道:“您都说好了,自然是极好的。而且谢小姐把诗人实现抱负时苦尽甘来的欣喜以及陷入抉择时的迷茫都表达出来了。琴艺之精湛令臣女也很是佩服。”


    谢挽星原还沉浸在曲中,回神时听到傅晴蕴此话,忙道:“傅小姐谬赞了。”


    “太后娘娘,您说臣女所言可有理?”傅晴蕴眉眼弯弯,笑得极其温柔,期待地看着太后。


    “此话有理,挽星你这首曲子弹得甚好。”太后看向谢挽星,目光中尽是赞叹。


    一开始只是想既赐了她涧素,也总要找人进宫弹上一曲,未曾想这谢挽星琴艺的确不错。


    不愧是平日里就喜欢弹琴,这水平也算优秀。


    燕策眼眸微转,笑着调侃道:“皇祖母,谢小姐琴艺如此精湛,三弟又善笛,不如接下来一曲便让两人合奏吧!”


    “策儿这一主意不错。”这一主意刚好是她心中所想,太后一挥手,令燕灼去取笛。


    “皇祖母,孙儿觉得四弟的萧吹得也不错,不如请四弟与我们一同合奏吧!”燕灼语气真诚,仿佛真的只是感叹燕珩萧吹得不错。


    燕珩今日仅是附和着燕策笑了两句,此后便一直未说话,燕灼不去找燕策,竟还要让他掺和进他们夫妻二人的合奏中去。


    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燕珩咳嗽两声,急声道:“皇祖母,孙儿的萧前些日子损坏了,恐怕不能与三哥合奏。”


    太后也不想让他参与,应声道:“既是如此,便还是灼儿与挽星合奏吧!”


    谢挽星觉得自己现在宛若一个提线木偶,只能按人命令行事,说抚琴便抚琴,说合奏便合奏。


    不过她见燕灼命傅安去取笛子,心中猜测他肯定也是不愿意的,既然连燕灼在这里万事都不由他,谢挽星心中忽然好受些了。


    燕灼接过傅安递过来的笛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笑道:“不知谢小姐想弹何曲?”


    “臣女听殿下安排。”谢挽星忙不迭说道。


    “依哀家看,不如就弹上邪吧!”


    谢挽星怔住,这首民歌是一女子用几种完全不可能的自然现象来表达自己对爱情的热烈与忠贞。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此歌撼人心魄,谢挽星初闻也为这女主人公的痴情以及她对爱情的勇敢感到震撼。


    只是她尚未经历情爱,恐怕难以与主人公感同身受,眼下只能勉强试上一试。


    太后令她与燕灼合奏此曲,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你们二人开始吧!”太后笑道,心中期待两人合奏此曲后也能勇敢向对方表达爱意,日后夫妻和睦,也好早些让她抱上曾孙。


    谢挽星点点头:“是。”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燕灼,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仿佛看见了他在笑,只是笑意转瞬即逝,未看清楚是嘲笑还是善意的笑。


    谢挽星率先抚琴,悠扬的笛声随即响起。其实两人起初合奏得并不是十分默契,只是谢挽星似乎极容易共情,尽管她未有主人公那些经历,可仍然入了境。


    琴声动人心弦,笛声清亮悠远,二者完全接纳了彼此,声音环绕在整个大殿之上。


    便是燕灼这般只靠技巧便能把笛吹好的人也被她的琴声所影响,两人的合奏堪称绝妙。


    一曲结束,太后鼓掌,随后其余几人纷纷也鼓起了掌,就连想看二人笑话的燕策也无话可说。


    太后听完此曲甚是满意道:“此曲甚妙。”


    傅晴蕴眼神闪烁,抿唇笑道:“臣女也觉得晋王殿下与谢小姐此曲弹得好极了。”


    太后命人将最近所得的一副鸳鸯佩分别赏给两人,燕灼面色从容地接下,倒是谢挽星看着鸳鸯佩,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精致花纹,不知在想什么。


    太后拉着几人又聊了许久,最后交待道:“婚事将近,挽星也可多来宫中走动,多来陪陪哀家。”


    太后面有疲色,一旁的嬷嬷扶住她:“行了,今天就到这,你们都回去吧!”


    “是。”


    燕策与燕珩稍后便大步离开了慈宁宫,燕霁看了眼谢挽星,想起前些日子说的避嫌,终是没有等她,独自一人地往宫外去。


    谢挽星心里的大石在此刻终于落下,此前刺杀之事总算是有时间来查清楚了。


    她带着舒玉悠悠然走向甬道,想着待会出宫后好好犒劳自己。


    傅晴蕴与燕灼二人漫步在最后。


    傅晴蕴想起今日谢挽星的表现,浅笑道:“果真是表哥过度担忧了,我瞧谢小姐今日表现甚好,就连太后也频频夸赞。”


    燕灼虽觉探子无用,可并不觉得那探子敢拿假消息来忽悠他,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谢挽星这几日勤加苦练古琴。


    又正巧她极易与人共情,方有今日的表现。


    燕灼并未回应,反而提起另一桩事:“大夫前些日子交代你少走动,你跑金华寺去做什么?”


    “我自然是去拜佛啊!”傅晴蕴温声道。


    “如此最好。”


    两人朝宫外走去,只是半路时燕灼被燕一啸叫去了御书房,傅晴蕴便自己带着侍女出宫了。


    这次没了领路的侍女,谢挽星带着舒玉在甬道晃来晃去,也未见着宫门。


    两人不知不觉中走至无人处,假山那似有人在讲话,谢挽星原不打算惹事,调头回去,蓦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小姐,我们可要前去听听?”舒玉小声道,探头望着周遭动静,以免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