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去往咖啡馆的路上，从不晕车的姜十里一路晕头转向，车子摇摇晃晃，她时梦时醒，整个人有种不切实际的迷幻感。


    她打开车窗透气，窗外乌云蔽日，四野刮起一阵白色的风，狂烈又沉闷，她把窗户关了回去。


    到达咖啡馆后，姜十里很容易就看到了裴彧。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眉目疏朗，气质凉薄，和周围热闹的一切隔绝开。


    像是有预知一般，在姜十里向他走过去的时候，裴彧回过头来。


    她穿了一件黑色针织衫，下面是修身的牛仔裤，头发绑成高马尾束在脑后，很清爽自在的样子。


    裴彧目送她坐到自己面前，姜十里问他：“怎么选了这家咖啡馆，有什么特别的吗？”


    姜十里只是没话找话，想让接下来说起的话题显得不那么尴尬。


    裴彧却看着她，问：“你不记得这家咖啡馆了？”


    她该记得吗？


    姜十里环顾四周看了下，一家全国连锁的咖啡馆，布局都差不多，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她记忆吗？


    可裴彧怎么一副，她犯了什么错的样子。


    “没事。”裴彧淡淡吐出两个字。


    只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地方罢了。


    对她而言，也没什么特别的。


    沉默中，姜十里为自己点了杯和裴彧一样的茶。


    端上来的时候，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了进来。这茶她喝过？可她从来就不是进咖啡馆点茶的人……


    “你有什么事，说吧。”看着她思绪逐渐飘远的样子，裴彧平静了下，冷冷道。


    姜十里的思路被一把拽回来，还未开口，耳朵先鲜有地热了热。


    她给裴彧发过去的消息是，可以见一面吗？


    姜十里很清楚，自己已经触及到了许多雷点，包括趁醉索吻，转身又拿他当挡箭牌，再次出现的时候，疑似和不同的男人看起来纠缠不清……


    她没有把握裴彧能答应见她。


    所以一直到裴彧问出这句话，姜十里脑海里都混乱地组织不清。


    半晌后，姜十里说：“我想和你道歉。”


    “因为什么。”裴彧明知故问。


    姜十里咬了咬嘴唇，“把你当成借口告诉我妈，还有……不该趁着喝醉亲你。”


    裴彧盯着她的眼睛，“没了？”


    “……昂。”


    “那走吧。”裴彧声音冷淡。


    “还有，”见他如此反应，姜十里急切地脱口而出，“昨天晚上，和我拥抱的人，是我负责的一个作者，他和女朋友刚分手……另外一个人，我和他刚认识，我甚至都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


    她小心翼翼抬起头来看着裴彧，犯了错的感觉可真不好受，明明这些事平时都没什么，现在怎么有种受气小媳妇坦白错事的感觉。。


    裴彧却并没有领情的意思，他只抬眸，嗓音淡淡道：“你没有必要向我汇报你的情感状况，我和你并不是互相坦诚这一点的关系。”


    姜十里双手捏着杯壁，抿了抿唇看着他：“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你是做了让我值得生气的事情吗？”裴彧反问。


    姜十里：……


    她低头喝了口茶，咂了咂，抬起头来：“你是不是答应了高显柔帮她做采访。”


    “谁？”裴彧是真实的疑惑。


    “我们杂志的另外一个编辑，她和我选了一样的选题，你如果答应了她，我就输了。”姜十里已经委屈起来。


    裴彧稍微有些印象。


    他不久前是参加了一次和郭总还有一众制片投资的聚餐，席间有个自称是《爱意》杂志编辑的女生过来找他。


    在裴彧的认知中，与这家杂志联系最深的自然是姜十里，那来人便是她的同事，裴彧同她说了几句话，但印象中那人并没有提到采访的事，或者是她提了，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没有。”裴彧说，“没有答应过。”


    姜十里脸色蓦地转晴，“真的吗？你不准答应她哦。”


    看着她如此自如的情绪转变，裴彧闷闷地吐了口气，“我答应你。”


    姜十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我答应你的采访。”


    好消息来的太过突如其来，姜十里一时不敢置信，“真的？”


    “答应‘女朋友’做一次杂志采访，举手之劳。”裴彧喝了口茶，从容说道。


    虽然知道裴彧是在讽刺她，但姜十里内心还是雀跃不已。


    周一就是选题策划会，她本来都已经对这件事不抱希望了，甚至没有裴彧的那版ppt她也已经修改完成。


    这天降的惊喜来得这么容易，姜十里有种飘飘欲仙感，甚至已经在脑海里模拟次日用方案悄悄惊艳所有人的画面了。


    “采访结束，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裴彧说。


    姜十里荡漾在嘴角的笑忽然僵住。


    她看到裴彧的眼神冷静肃然，“你这段时间一直想办法接近我，不就是为了采访么，我答应你了，我们以后也没有理由再见面了。”


    她觉得自己此时该说些什么，但许多话混乱的僵在嘴边，她愣是找不出一个适宜的词汇说出来。


    看着她纠结难言的样子，裴彧的眼神渐渐黯了下来。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路无言，车子驶到楼下，姜十里下车，看着车里的人，“你能不能送我上去。”


    片刻之后，驾驶侧车门打开，裴彧从车上下来，没看她，径直往电梯走。


    姜十里跟在他后面，几次都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


    走到门口，裴彧看着她开了门，姜十里忽然转过身来，说：“可不可以抱一下。”


    “不——”


    他话未说完，就被姜十里不由分说拥住，她紧紧环住他的腰，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裴彧能感到自己愈发明显的心跳声，他觉得姜十里也听到了。


    他的不安、忐忑、故作淡定。


    正要把她推开，姜十里已经向后小退一步，离开了他的身体。


    “抱歉。”


    不知指的是什么。


    裴彧看到姜十里看着他的，水涔涔的眼睛里，清澈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午后的阳光穿过楼道慵懒地照在她身上。


    疯了一样的美。


    蓦地，他低下头来，捏起她的下巴，冰冷湿润的唇吻了上去，蜻蜓点水，他刚要抽离，姜十里的胳膊已经攀上了他的脖颈。


    她毫不矜持地，热烈地吻住他，攫取了他最后一丝的理智。


    裴彧扶着她的腰将她抱起走进客厅，脚抵着门“嘭”地关上，姜十里靠在他身上小声惊呼了一声，而后搂着他的脖子，更加忘情地亲吻。


    轻车熟路来到卧室，裴彧小心翼翼将她放在床上，跪坐在她旁边，俯身看着她。


    他深邃又欲色的眼神像致命的春`药蛊惑着姜十里，她一把抓住裴彧的衣领，强迫他和她贴近，自顾应答着他没问出的话。


    “嗯。”


    裴彧喉结略带颤抖地滚动了一下，开口嘶哑，“姜十里……”


    她仰起头来将他的话堵在嘴里，解着他的扣子，双腿不安分地攀了上去。


    一切发生的自然又炽热。


    在到达顶点前，裴彧纤白修长的手指掐着她的细腰，恶劣地轻咀着她的耳垂，“叫我的名字。姜十里，叫我的名字，好么？”


    “裴彧……”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羞耻的欲念，在欲`望中沉沦。


    姜十里感觉自己的灵魂在空中沉浮，宇宙忽明忽暗。


    在其他的经历中，她的每次欢愉都会随着那簇升到顶点的烟花熄落。而这天下午，她仿佛享受了一场甜蜜而漫长的死亡。


    ……


    姜十里不知在第几次后沉沉睡去，裴彧抱着她去浴室清洗，又仔细地帮她擦拭，最后将她抱回床上，亲吻着她的肩膀，紧紧拥着她，像是要刻进自己的身体里。


    半梦半醒中，姜十里看到窗外最后一抹夕阳在天边坠落，堇色消淡，世界在一瞬间陷入黯淡。


    裴彧握住她的手，亲昵地碰了碰她的鼻尖。


    “饿了吗？”他问。


    姜十里无力地摇了摇头。


    有点饿，其实。


    但实在抬不起力气吃饭。


    裴彧吻了下她的额头，视线越过她，落在了她的床头柜上。


    是一本书。叫《潮湿》。


    一本……很有颜色的书。


    虽然刚做完极其可羞的事，但远比不上《潮湿》里面露骨大胆的用词让人害羞。


    作者敏敏是姜十里的性知识启蒙，她从十几岁第一次接触敏敏的书，自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敏敏的书虽然露骨，但从没有对女性暴力羞辱的描述，她的大部分受众都是女生，姜十里猜测裴彧应该没有看过。


    但她还是十分坦荡毫不避讳地说：“我写的就是这些东西，这都是参考资料。”


    她看到裴彧的眼神落在书上定了定，而后转过来看着她，更用力地将她紧紧环抱在怀里。


    “姜十里。”他的有些喑哑的声音在她的头顶飘着，轻易让她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


    她面带绯色应了一声。


    “我不喜欢说谎，但下次再见到你妈妈的时候，就不用说谎了。”


    姜十里沉溺在裴彧温暖宽敞的拥抱，和身上好闻的气息中，半晌才反应过来裴彧话里的意思。


    她身体下意识顿了顿，抬起头来，稍微离开了裴彧一些距离，“什么……意思。”


    裴彧的手略过她的唇角，说：“你妈妈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姜十里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裴彧最初还是微笑着的，但看到姜十里越来越严肃的表情，似乎意识到什么，轻抚着她发丝的手，也停了下来，“你觉得呢。”他又问了一遍，声音冷了下来。


    姜十里张了张唇，声音低低的，“我确实对你有好感，但……我现在暂时不太想……”


    裴彧将放在她枕头上的手收回，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那你为什么……”


    姜十里知道他说的是，在这之前，她说的那句“嗯”。


    “我是说，可以做……”


    裴彧脸色阴沉冷冽，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息，像是砭骨锥心的寒流，将她紧紧裹住。


    他起身穿好衣服，冷嘲热讽地扔下一句话，“当然，享乐纵情的姜十里，怎么会对谁认真。”


    半小时后，一路电掣风驰刚回到家的裴彧，收到姜十里发来的一条消息。


    “那个，你答应采访的事情，还作数吗？”


    裴彧：……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姜十里这种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