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作品:《春风不度

    发现丝巾不见了是在姜十里看越剧回来的那天。


    她习惯睡前搭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这样可以多睡几分钟。


    然后翻遍了衣柜和床底,都没找到那条丝巾。


    她坐在床上回忆起最后一次戴丝巾是参加苏照派对那天,最开始用来扎头发的。


    后来在进入裴彧在的房间前,将头发散开,丝巾系在了手腕上。


    零星的记忆涌入脑海,她记起那天,在她的卧室里,裴彧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抵在床上,动作很用力。


    丝巾在混乱中滑落。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捡起来,裴彧轻又慢地将丝巾盖在她的脸上。


    隔着薄薄的丝巾,温热湿润的吻密密麻麻落下来。


    她想起这件事的时候,觉得裴彧绝对是个理论经验十分丰富的人。


    至少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纯洁。


    不然哪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花招。


    所以她问他,裴彧,你拿我的丝巾,都做什么了。


    姜十里看到裴彧的喉结艰涩滚动了一下,眼神仍旧冷淡平静,他开口:“什么丝巾。”


    “就是那个,被你随身带着的丝巾啊。”姜十里两只手放在桌子上,身体向前倾着,抬脸看着他。


    “我不知道。”


    姜十里鼓着腮帮,“你不诚实。”


    裴彧站起身就要走。


    他真的很会戳她的点,就是那种,别扭又克制的感觉。


    她想,这大概和他的长相分不开。


    凌厉的轮廓,柔和秀气的五官,冷漠的态度……


    整个人矛盾极了,让姜十里觉得,很诱人。


    姜十里不是个重欲的人,她喜欢,但不贪恋。


    可面前这个从她床上离开了的男人,让她很愉悦。


    哪怕只是看着。


    姜十里在他身后喊:“喂!你如果喜欢,我可以送你啊,我还有很多,要来我家挑吗?”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


    姜十里歪头看着他。


    裴彧嘴唇张了张,“姜十里……”


    “嗯?”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走了。


    从露台离开,裴彧径直回到房间,关上门后,停在门口半天没动。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跳得快要炸开了。


    视线瞥向摆在房间正中央的桌子上,一条揉皱的丝巾躺在一角,上面还沾着暧昧不明的唇印。


    他抬起有些发软的步子走过去,拿起看了一会儿,然后收进了放戏服腰带的盒子里。


    做完这些后,他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窗外明月皎皎,春风格外温柔。


    -


    越剧场开始在晚上7点。


    姜十里卡着点到的。


    周由给她弄到了第一排的位置,她要微仰着脖子才能看到演出。


    放在平常,这种又贵又难为人的位子她是肯定不会选的,但这次目的不同,她是一定要坐在最显眼的位置才可以。


    仍旧是《梁祝》,她看了裴彧两次演出,两次都是同一场。


    她想起上次在后台的乌龙,不由失笑。


    当时裴彧是怎么想的呢?


    总之他肯定是认出她了的。


    灯光暗下,熟悉的流程。随着伴奏,祝英台首先亮相。


    真的不怪她认错,书生的扮相下,其实喻初要比裴彧更像男生。


    她有曾为女小生的优势,将女扮男装的角色演的得心应手、出神入化。


    喻初转为旦角的原因至今在关于她的话题里排在前面,众说纷纭,没人能说出一个准确的原因。


    有一种说法是她是为了搭档裴彧才唱旦角的,说两人台上台下都是一对,说两人密恋已久早已隐婚。


    这也是裴彧在网络上为数不多的关联话题之一。


    但姜十里觉得不是。


    她觉得,裴彧不会喜欢喻初这种类型的。但喻初具体是什么类型呢,她也说不准,但她就是有这么种感觉。


    喻初亮相唱了两个段,底下掌声叫好一阵又一阵,姜十里还能听到离她很近的女孩子的尖叫声。


    等到裴彧出场,那个尖叫的女孩又喊了起来。


    比起喻初,裴彧知名度并不那么高,但他扮相俏得惊人,声音清亮持稳,底气十足范儿正得很。


    姜十里那天对他说的话,并不完全是刻意恭维。


    她仰脸望着裴彧,姜十里知道裴彧看不到她,舞台灯光那么亮,底下是暗的。


    但他一定知道她在。


    正因为不知道她在哪,所以他会一直猜着这件事。


    也许。


    “……千年万代不分开,梁山伯与祝英台。”


    随着最终的“化蝶”,故事结束。


    姜十里的脖子仰得发僵,但她几乎没有错过任何一幕有裴彧的画面。


    他在舞台上是另外一种魅力,完全不像他,但又还是他。


    姜十里觉得裴彧唤醒了她身体里某种不良的基因,在这么庄严肃穆又悲戚的结局中,姜十里在想,在那身长袍下的,裴彧的身体,真的很完美。


    舞台灯暗下又亮起,演员们开始依次亮相谢幕。


    裴彧同喻初牵着手走出来。


    许多人站起来鼓掌,欢呼,叫好。


    姜十里静静坐着,她在等裴彧发现她。


    他走到了台前,距离观众席只有两三米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朝着各个方向鞠躬。


    这一场的观众格外热情,他们一共谢了四次台。


    姜十里坐在最前排,正中央的位置,但裴彧的视线一次也没有经过她。


    其实最后一次的欢呼声依旧强烈,海市年轻人很多,他们的热情和精力永远消耗不完似的,一遍遍喊着他们的名字,喊的最多的是喻初的名字。


    喻初只好一遍遍鞠躬笑着说谢谢。


    从幕后离开的时候,喻初整理着戏服,随口似的道:“姜编辑来了,怎么没叫她来后台。”


    裴彧脚步顿了下,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喻初笑了下,“拜托,不止你有百度好么。”


    喻初是从裴彧最近总是频繁看手机开始察觉不对的。


    裴彧是喻初见过最远离互联网的典范,甚至连智能机都只是这两年才开始用的。


    然而就是这个只用手机来看时间天气和微信群通知的人,竟然排练一结束就开始抱着手机看。


    她也是无意中、好吧,她是故意的,在裴彧又一次对着手机入神时,喻初从他身后经过看了一眼。


    然后大跌眼镜。


    裴彧竟然在看一本电子杂志。


    百思不得其解时,喻初顺着杂志摸进网站,看到那个有点眼熟的名字时,便立刻意会了。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裴彧没有作声,步子快了些。


    喻初三两步跟上,微微偏头看着裴彧,“你们俩在一起了?动作挺快呀,什么时候的事?还是上次在酒吧就——”


    “喻初。”裴彧打断了她,他停下来看着喻初,眉头微皱着,“她和那个人是一样的人,我不会喜欢她的。”


    喻初调侃的笑容慢慢收住,她耸了耸肩膀,“sorry,当我没说。”


    裴彧走得很快,喻初在原地彳亍。


    她长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叹了出来。


    她和裴彧并没有过几次很认真的私下交流,但她和裴彧认识得早,知道许多他的事。


    裴彧口中的“那个人”说的是他的亲妈。


    裴彧是“父不详”,他妈在大学毕业前夕忽然大着肚子回家。裴家是十分传统守旧的家庭。裴彧外公唱了一辈子戏教了一代代学生,没想到自己家里会出这样的“孽障”。


    外公大发雷霆逼问,裴彧妈妈却紧咬牙关怎么也没说出那个人。


    那时候孩子月份已经很大了,没法打掉,没过多久,裴彧降生。


    但她没有为这个被她突如其来带来世界的小生命停下脚步,在裴彧只有一两个月的时候,悄无声息离开了。


    连行李都没带,就像她猝然回来的时候一样。


    从喻初和他认识开始,裴彧的口中从未提过“妈妈”这个词,不得不说的时候,他用“那个人”来代替。


    喻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说,裴彧感受到了什么,会把姜十里和“那个人”放到一起。


    但她很清楚。


    裴彧说他不会喜欢她。


    也许连他自己都骗不到。


    -


    姜十里这个名字在喻初脑海里萦绕了一阵子。


    她细细回忆起几次遇到姜十里时候的样子,张扬明艳,随性不羁,同她的名字一样特别。


    裴彧应当是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的,或者说,他从不主动去接触什么人。


    他的眼神始终平淡,没有波澜,对任何外来事物没有丝毫好奇。


    然后姜十里就这样横冲直撞出现,不给他商量和拒绝的机会。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溜达到了楼下的音乐酒吧,一抬头,正主撞进了她的视线。


    姜十里穿着件很普通的T恤,她姿态慵懒惬意,手上晃着半满的酒杯,松垮的T恤随意垂着,半个香肩露出来。


    灯光忽明忽暗暧昧无常,周围喧嚣着荷尔蒙的气息,姜十里的气质透着一种旁若无人的魅惑,叫人忍不住视线往她身上看。


    很显然,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她一个。


    喻初看到有个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去,姜十里不大耐烦地说了句什么,对方似乎并未买账,继续纠缠着,甚至上了手要帮她整理衣服。


    姜十里抬手拨开了男人的手,男人却没眼力见般顺势坐在了她旁边。


    姜十里说,“我男朋友一会儿过来。”


    男人轻蔑笑笑,“我刚才坐在那观察了你很久了,你的状态不像是在等人。”


    姜十里掀起眼皮,她脑海里对海市进行了地域性歧视,这么没眼力见。


    “我——”


    “这人是谁啊,你认识?”


    姜十里刚想说话,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


    她抬眼看着来人,声音陌生,但人她可太熟悉了,因为她最近顺道查了不少关于她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