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作品:《春风不度

    几天后,以方晴雅为封面的杂志样刊寄来公司,她又寄了份给雒齐。


    收到方晴雅消息的时候,姜十里已经坐上了去海市艺术节的高铁。


    洋洋洒洒大几行字。


    大致是说,让姜十里少对着她的经纪人做这些有的没的,杂志可以直接寄给她。老同学嘛,常来常往常交流。


    甚至还在最后附了个她的私人地址。


    姜十里无语,虽然方晴雅不是特红,但真的有这么闲吗?而且明星的住址不是很隐私的么,方晴雅就不怕她转头把她地址给卖了?


    姜十里没回,直接关了手机戴上眼罩开始补觉。


    她醒过来的时候,高铁正经过一片江。许多人拿着手机朝着窗外拍照,她撩起帘子看过去。


    白寥寥的长空落在江水里,大片大片烟橘色的云顺着江水向岸边晕染,世界像某人醉后倾覆了的颜料桶,水天一色。


    姜十里抬起手来,手指贴在玻璃窗子上,细细描着某个人的名字。


    抵达海市时天已经全黑,姜十里到酒店前台办理入住,她只订了两天,行李箱都没带。


    这个艺术节规模不小,品类从话剧歌剧到戏曲舞剧都有,一票难求,甚至周围的酒店都被订满了。


    她准备的早,也还是以两倍的价格抢了个豪华套房。


    好在酒店风景不错,毗邻江景,虽然从她的房间窗外不能直接看到,但从网上攻略来看,有个公共露台可以一览江景。


    把行李放进房间,匆匆吃了个晚饭后,姜十里抱着笔记本爬上露台,倒没几个人,大部分人大概都去了楼下酒吧,只有一对小情侣在角落里互看手相。


    姜十里挑了个视角好的位置坐下,盯着远处望了会儿,打开笔记本,开始翻邮件。


    艺术节已经开始了四五天,她要看的场次在明天,她是提前一天过来的。


    一来是不想早起,二来订不到其他时间的酒店了。


    总要在这住一晚。


    有几个老作者的返稿,她熟练回了审稿意见,视线被一个奇怪的标题吸引。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挺经典,又绝望悲情的小说名。


    按理说姜十里从不看不按规则写标题的投稿,但她当下便对这封邮件起了兴趣。


    打开一看,里面没有精彩绝伦的自我介绍,也没有长篇大论的大纲文稿,只有短短三行字。


    “姜编辑您好,可以和您见一面吗?


    我有故事想和您讲。或者您加我的联系方式。


    187xxx xxx”


    也许是夜风正好,水声靡靡悠然,姜十里心思飘荡,鬼使神差按照号码加了这人的微信。


    头像是个长发女孩的背影,场景应当也是在一片夜晚的江边,远处烟花四散,意境很美。


    她退出头像后,就看到对方已经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对面就发来了一条消息。


    “姜编辑您好,方便出来见一面吗?我就在你们杂志社附近。”


    姜十里不禁有些疑虑,之前也遇到过一些想和她做当面采访的投稿者,但也没有这么急的。


    邮件是下午发的,如果女孩不是住在她们公司附近,那是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那里等着姜十里看到邮件加她吗?


    要是她根本就没看到邮件,或者看到邮件后没有加她呢?


    她要一直等到什么时候。


    她点了下女孩的朋友圈,三天可见,最近一条是昨天晚上,没有附图,只有一行字:


    相见不如不见。


    姜十里直觉这个以“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作为标题的故事,一定有个不错的内容。


    所以她压下疑虑,回复女孩:“抱歉我现在在出差明天才能回宁市,我们明天过后约个时间见面可以么?或者你急的话,我们电话聊也可以。”


    女孩却很快问她:“你在哪里出差。”


    姜十里想了想,还是如实回她:“海市。”


    距离宁市有2个小时的高铁,开车要3个小时以上。


    女孩回了个“哦”,而后姜十里对着对话框,再也没等来下一句话。


    真是奇怪的人。


    不过这么多年,她接触的奇奇怪怪的人也不算少,就算是她自己本人,也不能说是个,嗯……很常规的人。


    所以,大哥不嫌二哥,她也没什么立场去说人家奇怪。


    况且奇怪有什么不好,循规蹈矩的、一眼望到头的人生,无聊透了。


    她合上笔记本,深吸了一口气。


    凉凉的江风纳入鼻息,心旷神怡。


    海市比宁市靠北,这会儿宁市已经彻底告别寒潮,四处见春色了,海市的夜晚还是飕飕然的有些发冷。


    姜十里身上挂了件薄薄的纱质披肩,几乎不挡风,她又极度怕冷,搓了搓胳膊准备打道回府。


    转过身来,恍惚间看到楼梯口停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她低头拿起笔记本,再转头的功夫,楼梯口空荡荡的,只留立柱上装饰的系带在风中摇摇晃晃。


    楼梯拐角向下几米的地方,裴彧正悄然从露台离开。


    他不知道姜十里有没有看到他。也许看到了,也许没有,也许她仍然,像上次那样,根本认不出他。


    他这段时间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去想她,他不该想她。她没有想过他,她甚至不记得他。


    可当他产生这种想法时,已经想了她无数次。


    裴彧不明白姜十里为什么会三番五次出现在他面前,前几次是巧合就算了,这次也是吗?


    她刚好在他参加艺术节的这天来了海市,刚好和他住了同一家酒店,刚好在他想要去露台散心的时候,独自坐在了那里。


    但如果她不是为他来的,那又为什么要有这么多巧合。


    裴彧回到房间,关上门,没有开灯。


    月光冥冥照进客厅,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的姜十里。骄傲,明艳,满身是刺。


    第二次她的发丝曳晃在夜风中,沾着她的眼泪,肆无忌惮地划过深夜。


    他知道靠近她不是个好的选择,但当她再一次走到他面前时,他控制不住自己疯狂的想法。他的脑海里,一遍一遍地细致地抚摸过她的美丽的、又脆弱的身体,将她拥在怀中,狠狠揉碎刻进溶于自己的骨血。


    她的柔软细腻的手流淌过他的脊背,嘴唇带着苦涩的烟味,脖颈微仰着,媚惑美好的像夜间的鬼魅。


    裴彧冲进浴室,打开花洒,他仰着头,冰凉的水迎面灌下来,浑身上下的皮肤一下比一下紧绷。


    几分钟后,他走出浴室。浴巾半裹着,头发上的水滴不停往下滴落。


    他走到沙发上坐下,从桌上拿起一条丝巾,天青色,晕染的花纹。


    将丝巾盖在脸上,鼻息间充斥着熟悉的味道,呼吸开始沉重,他闭上了眼睛。


    冰冷的皮肤很快变得滚烫,丝巾从脸上滑落,他一只手抓在沙发背上,睁开眼睛,余光瞥见不远处,门口的衣架上挂着的,他自己带过来的戏服。


    他入小生行当时他的外公裴三和送的,不管在哪种意义上,都代表着神圣、懔洁。


    而后在被神圣凌驾观摩的羞耻感中,直上云霄。


    再次从浴室出来,裴彧随手套了件衣服上了露台。


    上面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楼下响着热闹的乐声,楼上阗寂无人,只有风吹树叶簌簌作响,月亮旁若无人的照着。


    他走到姜十里离开的座位上坐下,望向她曾看向的地方。


    许多年前,他也曾这样看着一个人,奢望于那人能看他一眼,带他走,别离开他。


    可那人走的果决,头也没回。


    比起自由,他是可有可无的人。


    姜十里也是这样的人,她自由、热烈,不属于他。


    裴彧将视线从江岸收回,身后忽然多了一个人。


    那人绕过桌子,坐到他面前,托着脸冲他笑:


    “裴彧,我来要回我的东西。”


    裴彧头发半干着垂在额前,休闲服很松垮地贴在身上,他的肩膀不宽不窄,脊背很薄。


    姜十里看到他的眼白有些发红,是水进了眼睛的那种红。


    看起来有点,充满危险的欲气。


    “我找你要我的东西。”姜十里又重复了一遍。


    裴彧看着她,开口:“什么。”


    “我的丝巾。”姜十里说。


    “裴彧,你拿走我的丝巾,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