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的宅间是被崎岖的山路咯嘣咯嘣弄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瞄了眼身侧抱臂假寐的乙骨，又扭过去靠着车窗睡了过去。


    等到目的地抵达的时候，她被乙骨戳醒：“干嘛？”


    “宅间同学和我一起进去吧。”


    虽是这样说，但乙骨已经替宅间决定好了。


    站在城堡面前的宅间十分怨念地看向乙骨。


    他歪头笑起来：“不要那么生气嘛，宅间同学陪陪我不行吗？”


    心脏扑腾一跳，宅间闭嘴了：“行行吧。”


    周围的帐慢慢布下，听到什么哭声的宅间抬起头。


    高塔之上坐着一个身着红色礼服的女子，她正擦着眼泪悲泣，哭泣的空余注意到了宅间的目光，便抱着一旁的塔尖站起来，随即冲着宅间的位置从高塔上一跃而下。那红色礼服的裙摆宛如火焰一样坠落下来。


    宅间下意识伸开手想去接住她，却猛地被揽住肚子往后一退。


    “宅间同学，是我的错。”


    听出语气不对，她抬起头看向乙骨。


    “我没有告诉宅间同学，在国外除了我谁都不要相信，即使是待救者。”乙骨垂下脑袋，手上微微用劲：“现在宅间同学知道了吗？”


    “”


    “请宅间同学告诉我，你知道了。”


    “知道了。”


    乙骨松开手，漠然瞄了眼空无一物的地面，拽着宅间的手腕大步踏进城堡。


    捂着发疼肋骨的宅间龇牙咧嘴地盯着前面的身影，不服气地小声吐槽：‘控制狂！’


    【】


    在大厅里站定的乙骨没听到宅间如何嘀咕自己，他正抬头望着那副油画紧紧皱起眉。


    巨大的油画上描绘着一个身穿巴洛特风格裙子的女人抱着一捧束花，脸上的笑容恬静而又温和。


    但是瞟了几眼的宅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揉了揉眼，忽然注意到到裙脚边是被浸染上紫色的银质镣铐。而这个发现仿若是一个开关，画上女人的表情渐渐变得空洞，笑容也一点点消失。


    宅间咽了口唾沫缩到乙骨身后，却依旧狗狗怂怂地探出脑袋望向画中的女人。


    女人的眼瞳忽然动了动，最后带着恨意定格在宅间身上。


    吓得她又往乙骨身后躲了躲。


    乙骨垂眸望着瑟瑟发抖指向油画的宅间，抬头定定瞧了眼壁画，抬手把手里的髭切附上咒力狠掷了出去。


    尖叫的声音震动着古堡里悬吊的水晶灯。


    油画上渗出大量的鲜血流过墙壁和台阶，甚至蔓延到宅间脚下。


    画上的女人倏然抬手掐住自己的喉咙，那股尖叫声也就此戛然而止。


    还没等宅间松口气，一只干瘪的手砰地穿破油画上女人的头颅。


    乙骨往后一撤步，瞥了眼被崩回插进地上的髭切，他把刀拔出来，对准体型臃肿的咒灵。


    但那咒灵好像没有看见乙骨一样，两只眼睛只死死盯着乖巧揣手的宅间。


    宅间猛地往旁边一躲，飘在半空的头发被扑过来的咒灵啃掉了一簇。她哆哆嗦嗦地捂着胸口，感觉这个城堡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压得她喘不上来气，导致行动十分笨拙。


    “宅间同学！”


    她费力抬眸望向一刀砍掉咒灵半边的乙骨：‘系统，我要死了！我喘不上来气’


    【亲亲，正在走主线剧情，】


    宅间扶着柱子蹲下来，慢慢地，用和画上女人一样的姿势掐住自己的喉咙：“难受”


    好似被人强制灌入了超额的食物，宅间弓着背，想吐却又吐不出来，肚子发胀的厉害。


    ‘我的一周目就要嗝屁了。’


    一只手捏住宅间的下巴，把她整个人按在台阶上。


    头顶的水晶吊珠被余震惊得噼啪作响，宅间咽下口中的津液，依稀瞧见乙骨凑近过来。


    “睁开眼。”


    回神过来的宅间难以置信地看着插进自己胸口的髭切，还没等她张口骂人，乙骨利落至极地拔出刀又在自己的伤口上施展了反转术式。


    差点爆体的异样感瞬间消散。


    整个城堡只剩下乙骨喘着粗气的声音。


    宅间靠着台阶，支起身子凝视着撑在自己身体两侧的乙骨。


    对方似乎比她还惊恐，直到现在神色还没有恢复正常，他失散的瞳焦聚焦到宅间的脸上：“还活着？”


    宅间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扯了扯嘴角：“活着。”


    乙骨深吸吐息，在稳住气息后垂眸起身把宅间拽起来。正准备离开，他忽然一把将宅间的头揽在怀里蹲下。等到乙骨侧身往后看去时，宅间才趁机偷瞄了几眼从破损油画中慢慢走出来的红衣女子。


    她弯着唇角优雅端庄地扫视过宅间的脸，依着油画的画框风情万种地说着什么。


    ‘哇，漂亮姐姐诶。’


    【漂亮姐姐想把您当作小零食吃了。】


    ‘’


    【嘎嘣脆。】


    女子说的话宅间听不懂，不过她转头瞟见了乙骨铁青的脸色，就知道应该没什么好话。


    被往后轻轻一推，和红衣咒灵打起来的乙骨，他脸上带着冷淡却又凝卷着杀意的神色。


    在红衣咒灵闪身想要消失的瞬间，乙骨一刀扎进她的左腹里。


    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红衣咒灵望着宅间眼底惊恐的神色，笑了出来，随即用她听得懂的语言：“害怕吗？”


    跪在她脊背上的乙骨一怔，旋即咬牙拔刀斩断红衣咒灵的脖子。


    它倒是对自己被歼灭的事实毫不畏惧，即使在最后，也始终望着宅间：“人类的爱，很可怕的。”


    几片破碎的红衣布料被冲进大厅的冷风吹散，红衣咒灵最后的存在也被彻底抹去。


    恢复了往日弥漫着腐烂的平静，大厅里只映着两个身影。


    宅间望着乙骨趔趄了一下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


    带着血味的甘菊味扑进她的鼻腔，她听着耳侧急促的呼吸声，抬起的胳膊无处安放，最后只能自然垂落在身体两旁。


    “宅间同学，刚刚害怕了吗？”


    被抱得有些难受，她仰着脖子毫不犹豫道：“没有。”


    “骗人，宅间同学是骗子。”


    “好吧，有，有一点。”


    乙骨握住宅间的肩膀，弯下腰和宅间的眼神持平。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很久，久到宅间无措地捏着自己的小裙摆的时候，才蓦然笑了声：“宅间同学。”


    宅间抬起头：“嗯。”


    “我说过了，我不是好人。”


    “”


    “如果有一天宅间同学背叛了高专，我可以原谅。但是宅间同学如果背着我死掉的话”他垂下眼站直身体，抬手蹭去宅间脸上的脏血：“比起伤心，我会更怨念地去诅咒宅间同学。”


    宅间呆滞了几秒，才面无表情地干笑道：“乙骨乙骨也会，会开玩笑了。”


    “不是玩笑。”乙骨低头整理着袖口：“我对宅间同学从来不开玩笑。”


    “认真的？”她狗狗怂怂地侧眉观察着乙骨的神色。


    片刻之后，意识到对方真的没有说笑的宅间紧张地开始折磨系统。


    【可是亲亲，您的主线剧情的场地不在这里啊。】


    ‘那我不管。’


    宅间背手站在乙骨身边，看着慢悠悠走进里屋去取修理过后的小鱼竿的爷爷。


    之前小鱼竿被自己当武器打蟑螂的时候弄坏了，无奈之下，她只能送到这里来试试看能不能修好。这还不是最悲惨的，更悲惨的是，系统不允许她再像池子里那样随手捡根木条当鱼竿。


    也就是说，这根鱼竿一坏，她就不能抽池子了。


    ‘乙骨太可怕了，还是真人好玩，我要回去找真人玩。’


    【您对可怕的定义是什么啊。】


    “宅间同学在想什么？”


    宅间偏头看向乙骨，犹豫了片刻疑惑道：“想人？”


    乙骨盯着宅间垂眸轻轻弯唇：“谁啊？”


    “不告，告诉，你。”


    “宅间同学，别惹我生气。”


    宅间十分不解：“我们只是朋友，关你你什，什么事。”


    手机盖被猛地盖上，乙骨握着手机慢吞吞地重复着话：“关我什么事你说得对，宅间同学。”他将手塞回口袋，转头望向修理店里悬挂着的时钟，声音轻轻地：“说的可太好了。”


    宅间警惕地后撤一步，生怕乙骨抬手把她给砍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敲打在柜台上，在瞟见掀开帘子走出来的年轻店长时，乙骨才停下动作。他抬起眼皮迟疑片刻，唤了一声店长，和他商讨起什么事情。


    店长瞥了眼宅间，抬起手对着乙骨伸出四个手指头。


    乙骨伸出五指压在他的手背上，继而又说了句宅间听不懂的话。


    应声的店长掀开帘子走向里屋，过了片刻，老爷爷拿着宅间那根小鱼竿出来，一脸歉意地对着宅间招招手。


    乙骨侧耳听完了他的话，犹疑着道：“抱歉，宅间同学，你的鱼竿被修坏了。”


    冲过的宅间看着老爷爷手里破成四段的鱼竿，阿巴阿巴急地说不出话，只能抬头看乙骨。


    被她寄予了期待的乙骨显然还在气头上：“不关我的事啊，宅间同学。”


    宅间拽了拽乙骨的胳膊，支支吾吾地开口：“我”


    看着宅间伤心的神色，乙骨叹息一声按着柜台，又对着老爷爷说了些什么。


    旁边的店长只是耸耸肩，将原本付好的订金全都拿了出来放在柜台上。


    眼见没有回转的余地，抱着小鱼竿的宅间红着眼睛，旋身离开。


    她走在街道上，过了一段时间乙骨才追上来。


    “宅间同学别伤心了，回去我试试看自己能不能修好。”


    宅间摇摇头，把残骸塞进一旁的手提袋里闷声道：“我，现在现在是废物。”


    乙骨皱眉道：“才没有。”


    她吸了吸鼻子，移开话题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在意钓鱼竿的事情：“刚刚，生气？”


    “啊，那个嘛只是有一点点。”乙骨凝视着宅间眼角的红痕，声音轻飘飘地说道：“因为宅间同学总是防备着我的样子。”他停顿片刻：“宅间同学如果不想说的话，以后我就不问了。”


    宅间斜睨瞟了眼他：“我，想，回去。”


    “什么？”


    “想回去。”


    “为什么？”乙骨猛地转头，失态地提高了音量：“你之前不是说想离开日本吗？”


    “可，我在在这没事，没事做。”


    “有的。”


    宅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陪你？”


    乙骨咳嗽了几声：“当然不是。”他抬手虚推着宅间的肩膀往前：“五条老师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宅间同学避开高层的视线，就是在帮他。”


    总觉得有些不对的宅间迟疑着张口：“可”


    “吃蛋糕吗，宅间同学。”乙骨掏出手机展示着蛋糕店面的人气商品：“听说这家店的蛋糕只有每天上午九点才开始售卖，一天仅售100份，现在刚刚八点半，赶过去应该来得及。”


    眼睛已经被蛋糕吸引走的宅间鼓着气挣扎道：“我在，在说”


    “好饿，看起来蛮好吃的。”乙骨自言自语了片刻，回望向宅间笑道：“对吧。”


    阴沉沉的苍穹下还弥散开被风搅乱的小雨，晦暗的周围只有乙骨那双孔雀蓝色的眸子泛着釉光。他笑着，由于昼伏夜出的生活习惯让肤色比之前更苍冷了几度，因此并不像学校时期的那样阳光开朗。


    但宅间还是不可控地盯着乙骨发尾上茸毛似的水雾：“对。”


    得逞的乙骨低头凑到她脸侧弯起唇角：“去吃吗？”


    “吃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