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乙骨下午在闹鬼场地执行任务的功夫，宅间溜达着想去河边逛逛。


    意大利的河边到处都是不怕人的鸽子，比起东京到处扑棱着大翅膀的乌鸦要可爱不少。宅间从口袋里掏出面包碎碎丢在地上，偷瞄着蹦蹦跳跳的鸽子低头啄食。


    她背过手假意要走，然后旋身一把抓住一只鸽子的脖子。


    鸽子咕咕咕叫，宅间在心里得意的笑。


    【您来了意大利就是来逮鸽子？】


    ‘我是不是很厉害。’


    被宅间引以为豪的鸽子突然哑声，宅间稍稍松手晃了晃，鸽子这才叽叽咕咕地挣扎起来，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她下意识回头，看见一只多脚的球形咒灵正从远处的平台上扭身冲着自己跑来。吓得宅间鸽子也顾不得丢，抬腿就跑。


    但那咒灵的速度实属很快，凭借宅间那垃圾的体力根本跑不过。


    她被咒灵延伸出来的爪子抓住脚踝，倒吊着抛上半空，望着那腥臭无比的大嘴，宅间欲哭无泪地抱紧被吓得呆滞的鸽子。


    不过最后，幸运的鸽子还是躲过了作为配餐的命运。


    宅间抱着乙骨的脖子，听着他急促的喘息声，绷着脸不敢动。


    被塞挤进车里的她趴在座椅上还没坐起身，就被摁住胳膊，被迫仰头和面无表情的乙骨对视。宅间的小腿肌肉颤了一下，伸出食指把嘴角往上一提，试图让对方笑出声。


    “我是不是说过，宅间同学不要离我太远。”


    乙骨的头发全部散落下来，面无表情。他伸手拨开宅间的手：“如果宅间同学被吃掉的话，可是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见乙骨真的生气了，宅间颤了颤眼皮：“对对不起。”


    “宅间同学。”


    乙骨支起上半身反手拉上车门，他的右手摩擦着左手腕，居高临下地一把将宅间的左脚踝提起来。


    被咒力腐蚀掉的皮肤坑坑洼洼地冒着血泡，宅间忍痛着小声吸气。


    “所以回答我，你为什么去河边。”乙骨抬起手指拽掉和伤口牵连到一起的白袜布料。


    布料清脆的碎裂声带来灼烈的巨疼，宅间瞟到依旧面无表情的乙骨，结巴道：“我下次，下次不会不会了，别生气”


    治好了宅间伤势的乙骨淡然道：“不行。”


    “那那你，那你想怎，怎么样。”


    “宅间同学，你所有行动都要在我的眼下进行。”乙骨垂下眼帘，慢慢放下宅间的脚踝“否则我会实行强制措施。”


    对于强制措施的具体内容，宅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酒店里的灯光即使全都关掉，也依旧有脚灯驱开黑暗。


    睡不着的宅间从床上爬起来，盯着睡在旁边地板上的乙骨发了会呆。


    确定对方闭着双眼，宅间尽量放轻了声音慢慢爬下床。


    她穿上拖鞋刚准备抬脚，脚踝就被温热的手掌紧紧箍住。


    那力道大有把宅间的腿骨捏碎的架势。


    乙骨睁开毫无睡意的眼睛，松手坐起来，撩起挡眼的头发：“你去哪？”


    宅间绷着脸：“厕所。”


    “”


    “不，不危险，危险吧？”


    “”


    被对方默许放行的宅间迅速解决了自己的事情，她躺上床眯了会，然后又坐起来望着盘腿坐在被褥上回消息的乙骨：“不睡？”


    乙骨的眼神里带着歉意：“抱歉，我现在可能要出去一趟。宅间同学和我一起去吧，车上虽然不舒服，但比起这里会很安全。”他起身套上外套，看着从床上爬下来的宅间拿着的换洗外套，沉默了几秒。


    宅间盯着手里粉红粉红的卫衣外套：“不想。”


    “五条老师给你挑的？”


    “丑。”


    他抱臂靠着桌子咳了一声憋笑道：“没有，挺适合你的。”


    郁闷的宅间瞄了几眼似乎审美能力有问题的乙骨没再说话。


    跟着跑了大概有四五个任务点。直到天边出现太阳的时候，两人才回到酒店。


    体力消耗极大的乙骨把沾满了灰尘的衣服扔到洗衣桶里，拿着泡面疲惫地提起茶壶。


    “你”


    乙骨转身看向坐在床边有些拘谨的宅间：“宅间同学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她满脸讶然地问道：“就，吃吃这个？”


    垂眸看着手里的泡面，乙骨懵然地抬眸：“啊对啊，这个不好吗？”


    宅间抿了抿嘴，站起来走到他跟前：“给我。”


    乙骨松开手，看着宅间将泡面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从兜兜里掏出发绳将头发束起来。


    虽说这里是宾馆，但高专安排的毕竟是长期住宿的模式。所以料理台和洗衣机什么的生活必需品一应俱全。只是对于太过忙碌的乙骨而言，这些也仅仅是摆设。


    冰箱里的食材还是乙骨有时候顺手买的，不过全都积存在冰柜里被他遗忘了。


    她从料理台旁的冰箱拿出食材，将锅烧热后放进肉片炒了炒，又简单做了个豆腐汤，拿着热好的米饭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宅间扭过头，看向盘腿坐在地板被褥上有些发愣的乙骨。


    “你吃那个。”


    她抱起泡面盒子窝在小茶几旁的凳子里，调出电视上的节目。


    乙骨撑着胳膊起身，刚端着饭在宅间对面坐下来，就看见对方十分不满地绷着脸。


    “挡挡着了。”


    “才没有。”乙骨喝了口汤，饿到发疼的胃部好受了很多。他垂眸认真地开口：“宅间同学根本就听不懂意大利语吧。”


    “我，我可以可以看，画，画面。”宅间梗着脖子嚼泡面：“你去一边一边吃。”


    “我不要。”


    宅间将视线从电视上收回来，抱着泡面愤愤转向落地窗外的夜景。


    乙骨买的泡面是大分量的。吃了不到半盒就噎到喉咙的宅间将泡面放到桌子上，顺便斜眼看了下还在低头认真干饭的乙骨。


    注意到她的视线，乙骨鼓着腮帮子抬头：“宅间同学吃饱了？”他瞟了眼泡面杯子微微皱眉：“你怎么吃这么少。”


    回避了问题的宅间吃饱就困，她揉了揉眼睛：“那那床，我睡不好。”


    乙骨立刻伸手按着床褥瞧向咬指甲的宅间，顿了顿又确认道：“有吗？”


    “有。”


    “宅间同学你说谎的时候很喜欢咬指甲。”他前倾身子，拔开宅间的手腕笑道：“以后不要这样了。想睡地上的话，我和你换就是了。”


    被打断咬指甲的宅间面无表情站起来跑去洗漱，然后走到床边把乙骨的被子往床上一扔，抱着自己的被子直接在地铺上躺下。


    乙骨虚瞧了她一眼，将碗里的汤喝完后，走到料理台清洗碗具。


    装睡的宅间悄悄抬起脖子凝视着乙骨，在对方甩水擦手扭过来时又立马翻身背去。


    脚步声慢慢靠近，最后落在了她的后脑壳后方。


    床铺挤压的声响嗝叽了一下，便再没了动静。


    宅间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扭头睁开眼，正好撞上坐在床边发呆的乙骨的视线。


    他两手撑在身体两旁，瞥见宅间怔然的神色偏头轻笑道：“宅间同学还没睡啊。”


    “你没睡。”


    “抱歉，我现在去洗漱，然后就关灯。”


    宅间咕哝了一下，望着迅速窜进洗漱室的乙骨，慢条斯理地爬起来叠被窝。


    乙骨的动作很快，还没等她叠好，就半眯着眼睛走出来关了灯。


    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最后被乙骨的手机铃声吵醒，宅间抬手烦躁地把脑袋下的枕头往床上一扔。


    已经坐起来的乙骨一手抓住枕头，按了按眉心接了电话。他斜睨着蜷缩着的宅间，在对方提出要求后有些为难道：“是，现在吗？”


    “吵。”


    乙骨顿了顿掀开被子刚下床，就看见蹙眉缩在脚边的宅间。


    她散开的头发遮住脸颊，只透露出沾染上橘色灯光的眼睫。大概是自己动作的声响让她做了什么噩梦，薄软眼皮下的眼球来回转动，显然是要醒的迹象。


    垂眸看着宅间手里拽着的网球袋带子，乙骨弯腰去轻轻掰她的手指头。


    虽然带子是放开了，但手被拽住了。


    他被扯得一趔趄，只能半跪着低头看翻身仰躺的宅间。


    无奈之下，乙骨对电话另一头的人开口：“抱歉，你可以用邮件形式发给我吗？”


    得到了回应，他挂了电话，深吸口气抿嘴猛抽出手。


    紧抓着手里凭借的宅间睁开眼，她仰着脑袋，好在后脑勺被乙骨拖住才没有撞在床头柜上。乙骨声音放低，垂眸望着满脸倦意的宅间：“宅间同学，你醒了吗？”


    听到声音的宅间半眯着的眼慢慢又闭上。


    “没醒啊”乙骨轻轻拔了拔自己的手，结果还是没抽出来。他叹息着：“宅间同学。”


    被吵的宅间推开凑过来的乙骨，松手翻身失力跌进被褥里。


    “我要去出任务了，宅间同学。”


    “”


    半晌之后，脑袋相对清醒些的宅间才爬起来，她看着盘腿坐在自己旁边的乙骨愣道：“你没走？”


    “因为宅间同学不肯放手。”


    宅间皱眉喷了喷气：“唬我？”


    乙骨慢慢将被宅间死死拽住的手抬起来，眨眼玩笑道：“宅间同学，梦到什么了？”


    触电似的甩开手，宅间瞪大眼睛爬起来贴着柜门。


    “别那么紧张啊。”乙骨仰头失笑道。


    “对不，对不起。”


    “我说了，宅间同学不用这么客气。”乙骨拿起自己的网球袋撑地起身：“你也先收拾下吧，这次的任务地点就是前面的教堂广场，我们走过去就行。”


    宅间抬起两只脚，慌乱地扯出被踩到被子里的外套，简单穿好衣服就出了门。


    “抱歉，凌晨又把你叫起来。”


    眼皮都睁不开的宅间好一会儿才应声：“没事。”


    “因为宅间同学一个人在酒店，我也不放心。”


    拉上外套的锁链，宅间扭头被冷风激散了困意，闷闷地瞟了眼乙骨。


    他扣上皮质袖腕的扣子，见宅间有些不开心，便弯腰有些抱歉：“对不起啊我的意思是，看不见宅间同学的话，我会很担心。”


    “我是，咒灵？”


    “不，和你是不是咒灵没有关系。”


    宅间了然道：“哦，五条。”


    “就算五条老师不说，我也”乙骨声音渐小，他望着远方橘蓝色的天空默然下来。


    十几只白鸽扑啦啦从他们面前跃起，飞向一旁古铜色的教堂顶钟。


    “我说啊，宅间同学”慢慢垂眸望着宅间扬起的脸颊，乙骨歪头询问：“宅间同学对我，是怎么看的？”


    “好人。”


    他一愣随即握拳抵唇笑起来：“哈哈哈，好人吗？”


    “嗯。”头发被晨风吹得遮住了脸，她撩开头发若有所思了会儿，笃定道：“好人。”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啊，宅间同学。”乙骨错过宅间的耳朵，凝视着她身后的方向柔声道：“在你后方，有一个生前备受欺凌的人形咒灵。它有了意识，除了自己要报复的人，没有伤害其他人。”


    宅间依言转头，望着那个站在桥边远眺朝阳的身影。


    “现在已经完成了报复计划一半的它，宅间同学觉得我应该放过吗？”


    垂眼犹豫片刻，宅间终究还是摇摇头：“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答案，宅间同学。”


    乙骨反手拔出太刀，弯腰揽住宅间的小腿往上一托后蹬地奔去。


    宅间只感觉背后一轻，不甘心的尖叫声轰散开后消失在云层间。


    “我会选择当场歼灭。”乙骨的声音很轻，却又很凉：“因为他是咒灵。”


    同样是咒灵的宅间被吓得大脑一麻。


    “但我不会那样对宅间同学做，而且如果有咒术师想杀掉你的话我也会杀掉他。”


    宅间一怔，她歪头艰难地问道：“原因？”


    缄默了好一会儿，乙骨才仰头定定地看着宅间：“对啊，宅间同学帮我想想原因吧。”


    她垂眸仔细思忖着：“压迫有怨气？”


    乙骨捏着下巴展开她凝缩的话语：“是说我对高层有怨气吗？”


    深以为然的宅间自信地点头。


    “总觉得不太对。”


    “对的！”


    “但我仅仅不会对宅间同学下”


    “朋，朋友。”


    “朋友的原因吗？”


    “嗯嗯。”


    乙骨望着浸润在霞光里的宅间轻轻抿着唇角：“宅间同学觉得是这样？”


    看着仍有所怀疑的乙骨，宅间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狗卷真希熊猫，一样的。”


    “确实。”


    “一样的，对吧？”


    犹疑躁动的情绪安定下来，深入思考过后的乙骨抬头灿烂干净地笑起来：“确实如宅间同学说的那样啊。狗卷同学他们也是我很重要的人，只不过宅间同学变成咒灵了，比较特殊而已。”


    宅间笃定地说道：“是朋友。”


    乙骨将宅间放下来，语气清爽地扣住她的肩膀，展颜道：“嗯，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