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清酒
作品:《再喜欢你最后一晚》 基于几年来深刻于骨子里的生物钟,第二天一大早,岑诗月醒得很早。
休整了一晚上之后,秋游之旅,才算正式提上日程。
岑诗月跟楚禾一个屋,刚洗漱完,半掩着厕所的门,在里面换衣服。
楚禾在床上滚来滚去,惆怅道:“说好的三天两夜,结果昨天来花了一天,明天回去又是占了一天,实际上能玩的就今天。”
悲伤唱着:“时间都去哪了。”
岑诗月理好裙摆从里面出来:“有假给你玩,你得感谢老卢的深明大义,四班的据说被他们班主任留校辅导了。”
背后拉链最上方一点没拉住,岑诗月筋太硬,手臂别不到那个地方。
坐到床上背对着楚禾:“帮我拉一下。”
楚禾一个翻滚起身,一边给她拉拉链,一边说:“这也太没人性了吧。”
“你说我去劳动局举报,姓何的会不会被革职啥的。”她问。
拉链处理好,岑月起身,回头应她:“你可以试一下。”
这话也就随口提一下,楚禾知道不可能,注意力稍纵就转到岑诗月身上去了。
“小月月,你今天居然穿裙子了?”
平日里都是穿校服,私底下岑月也是穿白t牛仔裤居多。
“随手拿的,看天气预报今天中午有点热。”楚禾眼神过于惊讶,岑月补充了句:“去年你生日一起买的,你也有一件。”
去年楚禾生日,约她去逛街,后面两人各买了条一样的裙子,楚禾说是要凑成姐妹装。
“奥,对哦。”被岑诗月提醒,楚禾突然反应过来。
她还是没忍住在岑诗月身上打量。
裙子长度刚到岑诗月膝盖上面一点,把她匀称细长的腿型优势恰到好处的展现出来。
裙身在腰间收紧,弧度明显。
上面是个娃娃领,领边上,一边各绣了一个樱桃,平白加持了几分俏皮劲。
岑诗月本身肤色就白,裙子是松石绿,衬得她皮肤更加透亮。
楚禾吧唧了一下嘴,“你说,同一件衣服,怎么穿在你身上瞬间就提升了几个level。”
她指着自己鼻子问道:“难道我不配,打击了他们的商品价值?”
岑诗月顺着她的话答的认真:“爱因斯坦说,人的差异产生于业余时间。”
楚禾听后稍顿思索,还是问了句:“所以,我穿起来没你好看是因为我业余时间做的事情跟你不一样?”
“不是,这两者没有一点关系。”岑月一脸平静:“我就是突然想到了这句话而已。”
岑诗月先收拾完下楼。
大厅靠左边的一面墙贴满了照片跟留言的便利贴,岑诗月昨天来的时候就觉得挺有特色意思的
,还没仔细看过。
这会等人,闲来无事,便驻足在墙前面看着。
男女老少,单人群像的都有,被相机定格下来的那一瞬间基本都洋溢着快乐二字。
千人千态,岑诗月缓慢移动眼珠,一半情绪浸到照片上。
很快,她被一张邻近墙面中间位置的照片吸引到。
一张看起来就有年头的照片,边缘都起了毛,泛着黄,人身也有晕染过后,模糊的痕迹。
后面应该是重新处理过,加了一层膜。
主人公是两位很年轻的姑娘,一位双手捂着脸,只露出了一双清凌凌的眼,另一个浅浅笑着,脸微偏,视线下移,落在旁边人的身上。
两人靠的很近,一看关系就很好。
岑诗月看着,发现两人莫名眼熟,走近一步,盯了十秒钟之后得出结论。
旁边那个,没挡脸的是民宿的老板。
至于另一个,看不到全貌,岑诗月想了半晌,判断失败,随即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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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的老板是位四十岁出头的女人,保养的极好。
一头齐腰波浪卷,酷爱穿旗袍,夹着根烟,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岑诗月从里面出来,她正巧在院子里抽烟,两人眼神打了个照面。
礼节上,岑诗月颔了下首,楚禾这时候也从楼下下来,两人准备去外面买点吃的,刚走没两步,被她叫住。
“那位穿着裙子的好学生。”她嗓子因为常年浸在烟里,发着哑。
院子里面现在统共就她一个穿裙子的,岑诗月停下:“我吗?”
老板娘半倚在躺椅上,食指抖了下烟灰,又送到嘴里吸了口,缓缓吐出一个眼圈,再把它灭了。
她看着岑诗月的眼里带着丝迷离的懒意:“你停下来了。”
岑诗月想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她周围还有未散尽的淡淡烟味,跟她身上的香水味,和身后花墙天然的花粉味混在一起。
不难闻,更是像某种老旧故事的钝旧韵味。
跟她这张脸一样。
岑诗月第一次见她还是在昨天放完灯回来,院子里面熄了照明灯,她进门没看清门槛,一脚被绊住。
依旧是被周望稳稳抓住,嘴也跟抹了毒似的。
“岑诗月,你晚上看不见就学不会慢点走?”
“要不我给您去搞台轮椅来,反正照这个情况下去,你离用上也差不多了。”
“去报个摔跤特长班,说不定还能速学成才。”
周望说话向来没顾忌,嗓门也大,半个院子都响着他的声。
云胡不喜的老板娘就是在这时候出场的。
她只轻轻笑了声,毫不遮掩的那种。
在整个陷入黑暗,闪着五颜六色彩灯,时不时响起几声铃铛声的院子里面,尤显诡异。
上一秒还拽的不行的周望,顷刻间就缩到了岑诗月身后,只是她的身材,完全遮不住。
凌兆江也跟着周望一道,楚禾在旁边捂着脸念核心价值观。
只有棠颂凛稍显正常,知道去拿周望手机,开手机灯打探。
随后是高跟鞋踩在鹅卵石上面的声音。
岑诗月在远处的暗色里,只能看到一抹猩红的光在向自己靠近。
离近了,发现是个烈焰红唇的精致女人。
女人双手抱胸,手指间还夹着烟,问:“小鬼,你叫siyue?”
周望叫她的时候,岑字发音很轻,旁人听起来就像是在叫诗月。
她看清楚岑诗月的脸之后,明显的顿了一下,又问:“怎么写的?”
知道是活生生的人,众人警报解除,周望也后知后觉从岑诗月身后站出来。
他比他们都先到,认得老板娘,“住个店还要随机查信息?”
她没理周望,只是执着的看着岑诗月。
“山今岑,诗情画意的诗,月亮的月。”岑诗月说。
闻言,她眼神闪了下,又很快扯了一个笑,恢复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仿佛刚才的问话只是她突然冒出的新鲜感,得到答案之后,又觉得枯燥乏味。
她转过身去,说了句:“小朋友还是早点回家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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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旁边还有几张空椅。
她问:“小朋友,要不要喝饮料?”
旁边的石桌上面,玻璃容器里面装了些淡青色的液体。
有关吃的,楚禾率先反应,开开心心应下来,没客气,给自己和岑诗月一人倒了一杯。
楚禾先喝了口,“好甜。”
岑诗月随着抿了口,是挺甜的。
没几秒,楚禾吐着舌头叫着苦,岑诗月也跟着尝到了味道。
液体入口甘甜,等在味蕾上打了个转之后,变成了无尽的苦味。
“老板娘,你这是什么啊?”楚禾苦着脸,大着舌头问。
老板娘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恶作剧得逞之后的畅快,“自己酿的青梅汁,醒神的。”
楚禾受不了,冲去大厅找水喝。
岑诗月只微微皱了下眉头,没楚禾反应那么大。
“你还行?”她问。
“还行。”岑月回。
老板娘哦了声,眼神比昨天晚上更直白,在岑诗月脸上打量。
岑诗月问她:“您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老板娘也答的直接:“你跟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很像。”
她这话说的很轻,还停了几下,带着不确定性。
“哪里像?”
“你跟她一样。”老板娘伸手在岑诗月眼角点了下,“都长了双薄情的眼睛。”
岑诗月这张脸,基本上长得像岑代东,除了她的眼睛。
以前他们家还在的时候,村里的人都说,跟她妈简直是从一个壳子里面脱出来的。
所以她很难不对这句话有反应。
她仿佛抓住了某缕残线,心口提着,试探着问:“方便问一下您那位朋友叫什么吗?”
老板娘放空,从桌上烟盒里面又抽出来了根烟,没点,夹在手指上,人躺下去,晃晃悠悠看着天。
又把烟咬在嘴里,难耐的磨了几下。
“忘了。”她闭着眼,轻飘飘的说了句。
岑诗月低下头,失落一闪而过。
过了会她似笑非笑,又说:“我们也有点巧。”
岑月整理了下心情,接着问:“哪里巧?”
老板娘没接着往下搭话,只问:“你名字谁取的?”
“听说是我妈妈。”
“哦。”
没再说话,岑诗月见她把手搭在了眼皮上。
周望跟孙泽明这时候也从楼上下来了,楚禾刚好喝完水出来,随口问了句:“你们今天去钓鱼?”
周望跟孙泽明手上都拿着鱼竿,还戴了顶遮阳帽。
孙泽明说是。
看到岑诗月,几步路的距离,孙泽明还兴奋的摇着手:“小班长,早上好啊。”
“早上好。”岑月回他。
“穿这么漂亮,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钓鱼,可好玩了。”
周望撞了他一下,越过他,冷冷哼了声:“人家日理万机忙着呢,谁顾得上跟你一起。”
昨天睡前,周望有点饿,出门找吃的,开门见岑诗月他们房门半开着。
走过去瞄了眼,看到岑诗月楚禾还有棠颂凛凌兆江围在床上,商量着第二天的计划。
他凑近听了嘴,好像是听见说今天要出去拍点好看的照片。
周望看着岑诗月身上这件衣服,心底又呵了声。
“你还不出门?”周望走到她眼前,语气莫名阴阳。
“晚一点,还没吃东西。”岑月好脾气回他。
孙泽明见她手上端着杯东西,问:“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岑诗月指着旁边的老板娘说:“自己酿的青梅汁。”
桌上壶里面还有一大半,看起来卖相不错,勾起了孙泽明的馋虫。
“姐姐,我喝一杯啊。”他嘴甜道。
老板娘没出声,也没阻止,孙泽明算她默认。
岑诗月本来想提醒下他,楚禾按住了她的手,朝她递了个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眼神。
孙泽明一大杯下肚,堆着笑,刚想夸一句手艺不错,甜的不行,结果嘴角立马就垮了。
但他强忍着,又撑了起了。
弯腰又往杯子里面倒了杯,递给周望:“不错,你也尝一口。”
眼角带着泪。
周望精的不行,看孙泽明这样子就知道不简单,有问题。
坚决不喝。
孙泽明见他不上当,缺心眼犯了,非得想他也尝一下这个滋味。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孙泽明心一横,又咚咚灌了三大杯下去。
极致反转的味道上头,整个眼圈都是红的。
孙泽明揽着周望的肩膀,笑的狰狞:“兄弟,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哥给你喝这个是因为是好东西才分享给你的。”
周望不为所动,嗤他:“你敢让你眼角的泪流下来吗?”
孙泽明吸了下鼻子。
“你看两个妹妹也喝了。”孙泽明朝旁边两人使眼色,力图带周望下坑,“是不是味道不错?”
楚禾跟着一道迎合:“你平时那么喜欢吃糖,这个正好合你口味。”
周望压根就不信,但看岑诗月手上还端着杯。
杯子里的东西被孙泽明吹捧了好久,周望不想喝,不过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早上起得早,刚张嘴,打了个哈欠,口齿不太清楚:“岑诗月,你说这个怎么样?”
岑诗月秉持着之前的回答:“还行。”
孙泽明顺杆而上,“你小同桌都发话了,她这种光明磊落的人是不会说假话的。”
“而且这个喝了神清气爽,解乏神器,我现在感觉整个人精神抖擞,浑身都是劲,能站到村头去蹦个24小时的迪。”孙泽明兴冲冲把杯沿递到周望嘴下。
周望孤疑谨慎地低头闻了下,液体带着股果香,是挺诱人的。
他浅尝了口,确实是甜的。
等还没来得及回味,孙泽明捏着杯底整个往他嘴里面灌了进去。
动作太猛,有液体从他嘴角滑落,周望也被呛到,咳了起来。
这时候苦味上来了,他被味道激了个出其不意,咳得更加猛烈,脸都染上了一分粉色。
孙泽明做完坏事第一时间就逃离了现场,等周望反应过来,早就不见人影了。
周望带着气,问岑诗月:“还行?”
岑诗月无辜点头。
楚禾在旁边笑的直不起腰:“她是说她觉得还行,这话没毛病啊。”
周望一记眼锋扫过去,楚禾脸上的笑僵了。
“我……去看看棠颂凛凌兆江怎么还不下来,都几点了,磨磨蹭蹭的。”边说边走。
场面上只剩下岑诗月跟周望,以及一旁躺椅上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过去了的老板娘。
“你故意的是不是?”周望看她嘴角松着,眼底确实是藏着淡淡的笑意。
为显清白,岑诗月特地低头抿了口,朝他示意:“我喝起来是觉得还行。”
这么苦的玩意她跟他说还行?
明明就同一个罐里倒出来的。
他就不信岑诗月杯子里面的还能跟他喝的不一样。
周望当时也不知道是脑子被苦抽了还是怎么,抢过岑诗月手里的杯子,对着她茫然的眼,把她未喝完的半杯给一口喝了下去。
反应来的很快,周望直接吐了出来:“这不也是苦的?”
等说完,他才迟钝的反应过来,他手上拿的,是岑诗月的杯子。
他喝的,是岑诗月没有喝完的那部分。
至于杯沿……
周望喉结滚动,不受控制舔了下唇。
周望脸上显而易见的慌张,杯子放回石桌上都倒了几下没放稳,他扶了几次,越乱用力越大,玻璃器皿跟石桌撞得砰砰响。
岑诗月都怕他给老板娘弄坏了,看不过去,上手帮他扶正,过程不免碰到周望的手。
他跟触电一样,抽的极快。
“你……你……你干,什,什么。”周望又结巴了,眼神也虚。
岑诗月觉得他莫名其妙这么大反应,但早已习以为常。
杯子放好,坦荡道:“帮你放杯子。”
“谁谁……让你帮帮……了。”周望两只手一直无措的搓着:“我妈给给,给你,你多发了一,一份,工资,吗”
他脸涨得通红,还咬到了舌头,断句断的十分之艰难。
场面一时间有点局促,岑诗月突然想起来他有点洁癖,估计是他喝了自己的杯子,还被自己碰到了,不是很爽。
她把周望的这一系列反应归结于犯病了。
岑诗月处变不惊,“要不要给你叫个救护车?”
周望:?
“洁癖犯病了会死人吗?”她正经问:“要不你去漱个口洗个澡,或者去兴崇寺焚个香,接受一下佛光的洗礼?”
周望本来以为岑诗月是没反应过来自己喝了她杯子这件事,所以才这么淡然。
听她这么一说,发现她只是没在乎这件事而已。
周望手僵了一下,对比之下,发觉自己的反应跟个跳梁小丑没什么区别。
他把手插进兜里面,冷着脸:“你还挺能。”
躺椅上一直没说话的老板娘的声音骤然插入两人中间:“害羞了就害羞了,怎么,你们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嘴都这么硬?”
她眼睛半睁着却极具洞察力。
周望被她不经意间扫过来的一眼,如芒在背。
“谁害羞了?”周望反驳。
“那你脸为什么这么红?”
“我这是因为咳的。”周望说的用力,脖子上的青筋明显,余光瞥到桌上的东西,又说:“是你的东西太难喝了,难喝到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要死了。”
他说:“我能投诉吗?”
她挑眼:“可以,但投诉无效。”
理由是,东西是周望自己要喝的,不是它长了腿跑到周望嘴里去的。
放在平时她卖的价钱还不低,周望完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周望被堵得哑口无言。
岑诗月适时出来打圆场:“您这个还挺特别的,有名字吗?”
老板娘从躺椅上直起身,把嘴里已经被咬烂的烟头拿下:“我叫它,既见君子。”
岑诗月下意识去看大门的牌子。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原来是这样。
潜意识告诉岑诗月,这东西肯定有着某种震撼人心的故事,她求知欲突然涌了上来。
还没开口,就听见老板娘又说:“我这东西,有点玄乎。”
边说,眼睛在两人身上饶有兴致的打了个转。
岑诗月跟周望被这句话引过去,神思带着探索。
她很满意,接着说着下面的话:“喝过同一杯的人,都……”
话在她嘴里故意顿了下,又扯了个意味深长的笑:“纠缠不清。”
纠缠不清?
岑诗月跟周望都看向石桌上那个共饮过的玻璃杯。
再调转头,两人视线对上。
在感情色彩里,这算得上是个糟糕的词,多用于痴男怨女。
岑月瞳仁微动,她跟周望,大概是沾不上边,最多是学业上的磨掌擦拳。
周望轻嗤一声,看上去跟她是一个态度,拖着钓鱼竿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