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神明

作品:《再喜欢你最后一晚

    由于晨间的“你见过吗你就说我没有”事件,两人之间不可避免有了一丝尴尬,以至于到了下午,两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桌子中间的楚河汉界分明,谁都没过界,暂时相安无事。


    下午最后两节课是语文,五班的语文老师正巧也是教导主任,临时有个会,索性就丢了张试卷给他们自习。


    若以后往回看,偏要给高三附上标签的话,那一定是刷不完的试卷。


    没老师在,自然自主学习的积极性都差了很多,老实做题跟做其他事情的人,各自参半。


    好在都默契的遵守了安静做事的原则,所以哪怕有人在干别的,只要没影响旁人,岑诗月也不会出来说什么。


    教室静悄悄的一片,书页的翻折声和笔尖在纸上游走的细沙声,格外明显,整个看起来学术氛围尤为浓郁。


    暗度陈仓的事情做起来就更加方便。


    周望正对着卷面上的题干瞪眼。


    文言文晦涩难懂,他不但看不明白意思,有些字都不大认识。


    他就不明白了,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学什么古文,出门说话需要之乎者也吗。


    卷子被他来回翻了个遍,成片的空白,零星写了几个abcd,战绩惨淡的不行。


    他正烦着呢,桌前突然有了轻微的响动。


    凌兆江仰着背靠到周望桌沿,鬼祟看了眼斜后方专注做题的岑诗月,确保她没有看过来之后,才压低嗓子道:“兄弟,我们组队差个人,你要不要来?”


    说完还贼兮兮的抖了抖眉毛。


    凌兆江成绩还行,就是偏科,特别是语文,常年90分压线及格就谢天谢地了。


    故,一般这种时候,他能松乏一点就松乏一点。


    男孩子忘性大,开学那天的冲突早就被周望抛在了脑后,凌兆江这举动在他眼里看来多少带了点示好交朋友的意思。


    周望还得在五班待一年,朋友确实得有,也有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在。


    况且他现在对着卷子也是白搭,正好凌兆江给了他一个偷懒的由头。


    周望心里应下,但是场面上的故作矜持也还是得有的。


    只见他撑着下巴,眼皮微抬,黑色的水性笔在他右手指尖灵活转动,“怎么,你们好学生也玩游戏吗?”


    周望见他上次维护岑诗月的那个劲,自动把凌兆江归到了跟岑诗月那一类人去。


    见了书就挪不开眼的,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


    讲话的时候周望还特地拿余光瞟了眼岑诗月,见她岿然不动。


    跟岑诗月正式成为同桌之后,卢学忠也找他谈过话,跟之前找岑诗月说过的大同小异,大概就是说他爸妈有交代过找个学习好的帮帮他啥的,安排他俩在一起坐就是为了岑诗月拉他一把,顺利迈过高考这道大坎。


    拉他一把。


    现在诱惑都送到他周望的眼皮子底下了,身为要督促他学习的同桌岑诗月却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仍旧流利的答着题,还煞有兴致的在阅读材料上划着记号。


    阳奉阴违!


    周望收回因为过度倾斜而有些胀痛的眼珠。


    凌兆江也是一贯的没心没肺,被周望好学生三个字说的还不好意思了起来,压根就没听出来他里面的阴阳劲。


    周望脸上虽然傲的不行,但在他那浓烈的五官冲击之下,做什么表情倒也是不会让人有厌恶的感觉。


    所以凌兆江后面跟他沟通起来也算顺利。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参不透参不透。”凌兆江打了个哈哈,遂又瘪着嘴道:“语文简直是世界上最令人痛苦的课程,没有之一,光是“的,得,地”的用法就够让人头痛了。”


    “李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及时行乐,何苦为难自己。”这话不知道是凌兆江在安慰自己,还是在游说周望。


    教室后方朝凌兆江砸了个纸团过来,房间组队的人在催。


    他们开的5v5的内战,凌兆江这边还差一个人,游戏好友清一色的灰色,所以他才尝试着问了下周望。


    见周望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凌兆江准备放弃,直接让系统匹配个机器人得了。


    身子刚回过去了一半,他肩上就按下来了一只手。


    周望:“你游戏id多少,我加你。”


    话是对着凌兆江说的,但周望的脸不可避免的朝岑诗月那边倾了点。


    莫名其妙的,自以为在暗自跟她较劲。


    听到这话,凌兆江转眼就笑的春光灿烂,加了周望好友之后,又屁颠屁颠的把自己游戏id发过去了。


    -


    课表显示,晚自习是老卢的,所以哪怕上课铃响了一段时间后,教室里面还有小声交谈的余温。


    直到何斌走进来之后,教室里面顷刻间噤了声。


    何斌依旧拉着那张苦瓜脸,粗眉横着,把教案往讲桌上一扔。


    下面就是五班熟悉的一贯操作。


    “没听到上课铃响了这么久吗,一点纪律性都没有。”


    “隔壁四班上课前五分钟就老实坐在位置上预习了。”


    何斌颇为嫌弃的扫了一眼下面低着的一众小脑瓜:“你们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还这么懒散,叫我说,就是你们卢老师平时太惯着你们了。”


    何斌就是那个兼着教导主任职位的五班语文老师,同时也是四班的班主任,所以平时免不得把两个班拿来比较。


    或许是因为这个职位所带来的职业习惯,何斌每次课前都要说教个十来分钟。


    至于被占用的授课时间,自然是从他们的课间时间占取。


    他讲这会,下面嘀咕着的不耐烦已经不少了。


    周望第一次上他的课,发现九中是真的群英荟萃。


    一中老师上课向来是抓紧每分每秒,像他这么能说教的人,周望还是头回见。


    卢学忠也属于特能嘴上输出的那类,但他顶多是属于妈妈桑更年期的唠叨,烦是烦人了些,左耳进右耳出,脑子都不用过,人就忘了。


    但何斌的说教融会贯通了欲扬先抑的手法,抑的是五班,仰的是四班,说不好听就是踩一捧一。


    所以五班的人听着多少有点膈应。


    周望懒懒撑着下巴在心里翻白眼。


    长得不够赏心悦目,说话还不好听。


    简直踩在他的每一个雷点上。


    周望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他语文的进修之路还是路漫漫而其修远兮啊。


    周望脸侧着,正好能看见岑诗月。


    在班里大多数人都恨不得一头扎进地里的情况下,岑诗月细长的脖颈仍旧直直立着,目光专注的直视前方,连眼皮都不眨。


    周望见她如此认真的神态,很难不认为上面何斌讲到激动之余,岑诗月还能在下面配合的给他鼓掌煽动气氛。


    要不怎么说他们好学生能忍常人之所忍呢,这种狗见了都摇头的场面,岑诗月还能目光如炬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周望的思绪突然跑偏,陷了进去。


    岑诗月的侧脸是真的很好看。


    微隆的眉骨和优越的鼻梁弧度相辅相成,睫毛也很翘。


    她眼瞳相较于常人要浅一点,岑诗月的清冷感大多源自这点,白炽灯在她眼底打了一圈光,感觉又被无限放大。


    比起高岭之花更甚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引人神往,不染尘埃的神明。


    抛开性格,岑诗月就是这样一副皮相。


    周望脑子里面突然冒出了亵神两个字。


    亵渎,和神明。


    在他脑子里面稀里糊涂组成了这么个词。


    好在他清醒的很快,暗骂了声。


    果真是跟孙泽明待久了,就看了眼,对象还是个未成年,一些废料就跟着出来了。


    周望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跟孙泽明保持距离。


    他那声很轻,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听见。


    但他看着原本认真听着训话的岑诗月突然转过了头,两人猝不及防就打了个照面。


    周望突然有被捉赃在场的局促感,比早上那句话过后更甚,他猛地把头扭过去,还慌忙的翻了几页书,以此做掩护。


    他不是在偷看,他只不过看书正好在那个方向,所以才朝那边看的。


    现在他翻了书页,他就转过去了。


    不存在什么狗屁心虚。


    他希望岑诗月如此想着。


    周望扭过去的速度又快又猛,直接拉到了脖子上的那根筋,不亚于落枕的痛感。


    他咬着牙强撑,用手把朝岑诗月那边的脸捂得严严实实的。


    岑诗月刚才一直在发呆。


    中午的时候收到客户消息说稿件内容改了点,需要她再修改点翻译,那边急用,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得给。


    本来老卢的晚自习她还是有把握的,但是何斌的就不一定了,拖堂二十分钟半小时的都是家常便饭。


    高三下晚自习要到十点,晚上不好打车,岑诗月到家都得十一点了。


    按照何斌这个样子,她还真不一定能按时交稿。


    逾期得扣钱。


    岑诗月抿唇,到手的票子挥舞着小翅膀朝她飞远。


    于是她连带着看着何斌的那张脸也不开心了起来。


    转过头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周望惊恐的转过头,那个速度岑诗月都怕他把自己脖子扭掉。


    好在岑诗月知道周望对她的抵触,也把他这一行为理解为了对自己的不待见。


    岑诗月有时候在想,还好周望遇见的同桌是神经反应缓慢的自己。


    换做别人,给他带早餐还被开黄腔,早就被按在地上打了。


    经过一天的缓冲,岑诗月已经彻底消化掉了那句话。


    无伤大雅,她就当做是周望睡懵之后的脑抽风。


    她平时也能听见凌兆江他们说点带颜色的话,周望跟他们比起来,还是干净了不少。


    岑诗月觉得没必要在这事上斤斤计较。


    只是。


    她瞥了眼已经濒临把头埋进衣领子里面的周望。


    岑诗月觉得周望好像还挺在意这事的,还一天没跟她说话。


    男孩当时窘迫的红耳根一览无遗。


    岑诗月理所当然的把那句话归于周望的无心之失,没放在心上。


    周望还没转校过来之前,有关他的桃色传闻就不少,岑诗月以为像他这样的人,该是花田里摸爬滚打,浪惯了的。


    今天一看,果然是人言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