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走火
作品:《再喜欢你最后一晚》 早自习,岑诗月按照事先排好的座位在指挥他们挪位置。
有些人图省事直接搬的书,还有小部分人跟坐了一天的书桌建立了革命感情,非要带着一起走。
隔壁是书声琅琅,他们这边是乱了套的座椅,沸腾的哄闹。
桌子横七竖八摆着,教室里面原本就小的流通过道,现在更显拥挤。
凌兆江抱着一大摞书,侧身穿梭在人群和座椅之间,一个没小心,跟人撞到一起,手上的东西没拿稳,直接散了一地。
“我去,谢毅你走路能不能看着点?”凌兆江悲催的蹲下捡书,气得不行,直接抡起了一本往他身上砸了过去。
谢毅轻巧躲开,嘻嘻哈哈的:“抱歉抱歉啊。”
里面吵的不行,岑诗月没办法,准备把教室的门关上。
恰巧这时候周望刚到,两人就这样碰上。
碍于凌晨的事,周望脸上还是挂着不可避免的尴尬。
就岑诗月长得那一副远离尘世纷嚣的样,他赌岑诗月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周望别扭的捏了下脖子,朝里面看了眼:“呦,还挺忙。”
说完直接靠在门上了,整个人一副散散漫漫的慵懒劲,眼底还有因为熬夜而产生的黑色素。
昨晚回去,周望脑子里面全是那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以及自己那句失了智的吼叫,场景跟按了循环键似的,在他脑子里面走马灯。
他干瞪眼躺倒天亮才恍惚睡着。
此刻他跟看戏似的,完全没当自己也是搬座位大军里面的一员,悠闲的把手上的豆浆拆开送到了嘴里去。
“嗯,还行。”岑诗月瞥了他一眼,少年的头顶还有两根没梳理好的呆毛,一看就知道出门迟了。
“我还以为你直接不来了。”毕竟像他们这种大佬逃个一两节自习也不在话下,岑诗月深以为然。
周望瞬间感觉到自己被冒犯到,嘴里温热鲜甜的豆浆都难以下咽。
他周望,身高一八六,腿长一米二,长的帅,人见人爱,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成绩差了点,但好歹这十多年来他都是兢兢业业的上完了每一节课。
就算是补觉,都是在教室补的,他够尊师重道吧。
而这个才认识他一天,连着欺负了他两次的小丫头片子,居然怀疑他逃课。
“瞧不起谁呢。”周望皱鼻,阴阳怪气道:“就许您品学兼优,不让别人循规蹈矩了?”
“行,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岑诗月进行了一番自我谴责,转而又开始夸赞起他来,“周同学高风亮节、光明磊落、助人为乐,不同流俗,岂是我这种阴险小人可以妄自揣度的。”
一整段话,语气毫无起伏。
岑诗月顶着她那张神色淡淡的脸说这些话,听起来就像是昧着良心的胡诌。
但周望很受用。
“过了啊。”周望努力压制自己想上翘的嘴角,脸上还要装作不耐烦。
“我还以为你挺喜欢这样的。”岑诗月耸肩。
周望一噎。
他是挺自恋的,但被人这样点破,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座位在哪?”周望从岑诗月手中拿走座位表,大致看了下位置,拎着书包,抬着自己倨傲的下巴进去了。
岑诗月在他身后,还能看见周望发红的耳根。
还小的时候,邻居家养了条阿拉斯加,脾气特别大,被人说几句就喜欢呲着牙叫。
但也很好哄。
摸几下头,再顺几下毛,它还能围着你撒娇打滚。
岑诗月现在觉得周望就很像那条阿拉斯加。
特别是属性匹配,没有百分百,也得有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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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自习结束后会有半小时吃早餐的时间,班里大部分人都去了食堂。
周望兴致缺缺趴在桌子上,有点犯困。
趴久了手臂有点麻,他以前一个人占两张桌子习惯了,惯性舒展了一下手臂。
还没伸直,手就触到一片软软糯糯的触感。
周望手一顿,混沌的意识顷刻清醒,想起来旁边是还坐了个人的。
他背脊僵硬,不愿意转过去面对这一刻的社死。
“你的手还想在我脸上待多久?”岑诗月一贯的毫无起伏的平淡语气。
被人平白轻薄了下,她倒也没生气,仍静静的端庄有持,翻着手里的书,脸都没侧一下。
周望尴尬收回手,慢吞吞从桌上支起身子,摸了摸鼻子,“那啥,以前习惯了。”
“嗯。”岑诗月微微点头。
他垂着头,有点丧气,确实是自己的问题,“对不起。”
“嗯。”
两个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嗯。
周望以为按岑诗月那性格,得直接一巴掌呼过来,他还提前做了个虚虚的格挡姿势。
没成想,人家一点都不在意。
在周望的手触到岑诗月脸上的时候,她心里其实短暂惊过,只是她当时注意力全在那道题上。
岑诗月天生神经反应比别人要懒散一些,看起来就比较反应平平,甚至说是没什么反应,在外人眼里就有了点什么都不在乎的意思。
说好听点是处变不惊,往别的方向说就是孤高清傲,什么都没放在眼里。
理科班,女生自然成了稀有物,特别是像岑诗月这种成绩好,外貌和性格看起来就很有特色的,异性缘好的出奇。
物极必反,也由于岑诗月的懒得主动建交和没维护关系的习惯,起初那群主动和她交朋友的人,在后来也都慢慢远离了,能待在她身边的也就楚禾这种神经大条,自娱自乐的搞笑女了。
十几岁女孩子心里的弯弯绕绕可以绕地球几圈,岑诗月偶尔上厕所的时候,在隔间还能听见外面有人吐槽她。
大多是说她排斥同性,就只会在男生面前故作清高,立女神架子,以此来夺取目光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的同时,还要满是目空一切的样子。
做作又恶心,她们以此为耻。
岑诗月对于她们背后的嚼舌根的做法不屑一顾,无非是被人议论几句,早些年她爸去世,她妈跑了的时候,她听得多了。
麻烦,她向来是能少一点就是一点,同那些人争辩的时间她还不如去接几个单子,好歹有进账。
得不偿失的事情,她没兴趣,也没必要做。
周望见她半分注意力都没分给自己,周身都是姐现在很忙,没空搭理你的气场,他又只好悻悻的趴了回去。
趴下还不算,他双手捏住凳子的下端,微微发力,连人带凳,就离了岑诗月老远。
凳子由于在地板上的滑行运动,被拉得“滋啦”响。
两厢静默里,他在为自己多愁善感的歉意悲鸣。
楚禾从厕所回来,叫上岑诗月:“走吧。”眼睛还在兴奋的朝旁边桌上周望的半隐的脸上瞟。
岑诗月点头,放下书,准备去食堂。
刚走两步,突然想到周望,早上就见他喝了一杯豆浆。
于是她本着老卢的叮嘱,以及身为班长对新同学的关怀,又折了回去。
“不去食堂吃个东西?”岑诗月扣响他的桌面。
“嗯。”周望脸埋在臂膀间,瓮着声音,以牙还牙。
不就是高冷么,谁还不会。
他已经在预设反应,脸都虚抬起来了一点,就等着岑诗月下一句的再度盛情邀请的时候,他再顺理成章,勉为其难的答应。
结果等到的是岑诗月头也不回的离开。
岑诗月是那种就跟你过个表面功夫的人,但凡回绝一次,她就不会再多说一句话。
两人一问一答,岑诗月收到反馈,利落的拉着楚禾出了教室。
周望听着两人渐远的脚步声,暗自磨牙。
岑诗月这人,他真理解不了。
你说她木讷吧,她还晓得跟你做做场面工夫。
但你要是说她圆滑吧,人家压根在被拒绝之后就再懒得多跟你说一个字的废话。
点到为止,她把握的十分之熟练。
周望自恋的资本在于,他对于自己这张招蜂引蝶的脸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在他眼里,岑诗月的种种反应在一众女生里面格外的独领风骚。
他甚至都在怀疑岑诗月是不是在故意钓他。
没睡好,又有点饿,而且现在教室里面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特别是想到孙泽明现在可能吹着空调,玩着游戏,美滋滋的等着开学。
或者说他现在压根就还没起。
想到这里的时候,周望烦得不行。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原地踏步。
他在学习这块,一没天赋,二没耐心,在经历过两次的失败之后,周望原本还有的那点星星之火,早就烟消云散了。
奈何他那两位名校出身的父母不甘放弃。
说是什么也得让他上个本科线,考到为止,不惜给他换了个环境。
从来也没反思过自己儿子究竟是不是这块料的问题。
走廊外面时不时有三两个成群结队的人经过,嬉皮笑脸的玩闹声很重,周望脸朝着外面,追逐打闹的身影他看的一清二楚。
燥的不行,周望踢了下脚,然后换了个方向。
眼不见为净。
周望掏了手机出来,原本是打算问候一下孙泽明,结果眼睛却不可避免的被微信最上方,那两条鲜红未读消息引了过去。
头像是暗夜里连绵的群峰,顶上露了半个温润又明亮的月亮。
昵称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岑字。
跟它主人的做事风格一样,简单又直接。
周望点开,除了第一条系统默认的打招呼消息之外,再就是岑诗月利索的转账申请,再无其他。
正如她所说,要周望的微信也就只是为了还钱给他。
周望看了半晌,还是没点。
心里堵着气。
她不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吗,他偏不如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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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望没想到岑诗月回来的时候还会给他带东西,两个不大不小尚有余温的鸡蛋,外加一根油条。
人已经迷迷糊糊的在睡意里面翻滚了遍,突然被人拍醒,他有严重的起床气,脑子下意识想发火,刚睁开眼睛,就泄了气。
就莫名其妙的,他压根对岑诗月发不起火,也不知道是不是撞了邪。
周望想着哪天得去庙里面拜拜。
岑诗月晃了晃手里的鸡蛋,半分没有破坏别人清梦的不好意思,“热的,吃吗?”
周望脸上还带着睡眼惺忪的迷茫,没太反应过来,“什么?”
“鸡蛋油条。”
“为什么要吃这个?”
很难不让人理解为,他不想吃,或者是他瞧不上。
但岑诗月这会子耐心,显然比刚才要好了些。
岑诗月顿了下,不上不下打量了他一眼。
昨天就大概知道这位爷有点难搞,但是居然夸张到吃饭还得让人给他找借口。
一看就没在家挨过打。
男生体能消耗大,要不看在他是自己同桌,万一低血糖晕倒了,岑诗月才懒得管。
“以形补形?”岑诗月随便找了个理由。
下早自习之前,卢学忠把昨天改好的卷子发了下来,周望的卷面挂了个鲜红的个位数。
人在迷迷糊糊之间说出的话,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周望脑子发昏,知道岑诗月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常年跟孙泽明那伙人混迹惯了,思想滑了坡,嘴上一抽,脱口而出就说了三个字:“我没有?”
“你有?”岑诗月不太确定的问了句,还看了眼他胳膊下面那张已经变得皱巴巴的卷子。
确实是鲜红的个位数。
哪怕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真较起真来,周望也没指望说清楚是什么。
他就听不得别人说他没有什么,仅次于说他不行之下。
周望猛地从桌上起身,手顺势放在岑诗月的桌面上,眉峰微挑,另一只手拿过她手上的东西,脸朝岑诗月那边倾了点,跟之前岑诗月在她眼前晃动一样。
周望:“你见过吗你就说我没有?”
岑诗月:?
两人双目相视,眼里都是彼此的倒影。
岑诗月发现无视掉周望那张过分精致的脸时,其实他还是有着男生自带的侵略感的,倾身而下的都是男性专属的磅礴气息。
周望身上的味道要更加干净一点,从他修剪的整齐毫无污垢的指甲盖都能看出,他平时应该是个很注意个人卫生的人。
岑诗月早上看他擦桌子都不止擦一次,男生随身携带纸巾的本来就很少,他抽屉里面还放着一大包湿纸巾。
瞬息间,岑诗月看到周望的表情从开始的挑衅不满,成了错愕后悔,以此为信号的是他逐渐清明的眼睛。
没由得,岑诗月突然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没控制住自己的神经连锁反应。
顺着他那句话,岑诗月的视线开始向下移,到了他两腿间。
岑诗月低着头,没说话。
周望本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东西之后,恨不得咬舌自尽,再看着岑诗月逐渐低下去的头,也低头看了下去。
他又看了眼岑诗月,她确实是看在那里。
周望慌忙把大咧咧张着的腿闭上,不太自在捂住了岑诗月的脸,“成年了吗,就瞎瞟?”
心里虚的不行。
完了,开学第二天,他这位可以冲击省状元苗子的未成年小同桌,就被他往阴沟里面带了。
岑诗月轻咳了声,拂开脸上的大掌,脸上平淡如水,转过去坐正的身体还是不免有些僵硬。
“看来你不太喜欢吃这个。”岑诗月避开前面的话,拿了本习题摊开,“你过会丢了吧。”
还云淡风轻的在横线上写了个c,但实际上这是个填空题。
岑诗月硬着头头皮接着往下写。
“哦……哦。”周望也尴尬的坐正了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