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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阙冉被李老板微信电话call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阙冉睡了很久，醒来依旧觉得疲惫，昨晚音乐会的喧闹似乎还在脑海中回荡。


    她还记得昨晚最后那首歌。


    李无就穿着他那件无袖t恤，眉骨处，耳垂，还有手腕处的金属，都被白色炽灯照得如同繁星闪烁。


    他就这么曲腿坐在舞台正中，离席的观众自然回归，在他清越安稳的声线中为他摇起灯海。


    那首被宋之鱼称作极致浪漫的轻缓情歌阙冉并没有听完。


    李无的声音勾起她身体里的瞌睡虫，还未到副歌部分，阙冉就拉着宋之鱼早早退场。


    现在回想起来，昨晚的场面确实震撼到她。


    阙冉没有追过星，也从来不看演唱会。


    但在昨晚，因为李无他们的两首歌，意外有一种赚到的错觉。


    精神稍稍清醒回归，阙冉放下手机定定望着上铺的床板。


    早上宋之鱼出门前，为她留了一盏顶灯没关。


    她在床上蜷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收拾东西离开。


    正是毕业季，宿舍走廊里动辄就会有推着行李箱离开的声音。


    宋之鱼的三个室友搬走两个，剩下那个姑娘昨晚跟宋之鱼说不介意她带朋友回去，但晚上并没有回寝室。


    这毕竟是新传的宿舍，她一个管院的扎进来，确实有些招人眼色。


    不过好在阙冉自己买的小公寓离南大不远。


    离校前，阙冉不忘嘱咐到思政楼李宴的办公室里拿留校用的申请材料。


    昨天才跟她说这件事情，明明说只是考虑，今天就帮她准备好了书面材料。


    虽说平时不靠谱，但这种关键时候，依旧是向着学生。


    办公室里李宴不在，只有另外一位女老师，应该是受托留下来，看到阙冉时笑了下，“你来了，等你好久了。”


    说着从成堆的文件里拿出一个蓝色的文件夹递给她。


    办公室里堆满了档案袋，中间四张桌子并排拼成的办公桌上也是各种签字笔申请书。


    “李教授等不到你，已经先走了。”女老师以为她还要等，提醒道。


    阙冉却摇摇头，头顶风扇吱呀吱呀，看着这一桌子棕色档案袋，情绪有些恍惚。


    李宴这个时间不在，只能有一个原因——和师母一起去吃饭了。


    平日里对待学生有多变态，这人对老婆就有多疼爱。


    她尤记得研一上第一堂图书馆信息资源管理课的时候，李宴从门外进来，穿得西装革履，第一句话就是：“上课之前有句话得告诉你们——”


    “我有老婆。”


    说完还秀一下自己的钻戒，整个人臭屁得不像三十多岁的成年人。


    拿到东西阙冉就直接打车回林溪雅苑，握着自己的门禁卡站在门口寻找自家所在的楼栋。


    房子是她研一开学后不久买的，当时的打算是等她毕业就和池昶把之前租的房子退掉一起搬过来。


    所以房子装修完毕验收后，除了和池昶一起购置家具，阙冉一次都没回来过。


    年初的时候，阙冉想起这件事情，又跟池昶提过几次。


    但是池昶都没有明确表态。


    那时候阙冉还觉得挺正常的，池昶家境优渥，愿意委身和她一起合租已经是让步。


    现在想想，莫名有些难受。


    公寓距离南大就步行半小时的距离，但因为是新楼盘，位置其实并不算特别好，所以难得便宜。


    阙冉一直想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手里正好有钱就买了。


    商住房，面积也不大，全款和装修一起算，阙冉手里的现金竟还富余。


    虽然现在周边商圈还不如市中心健全，但胜在交通便利。


    现如今有机会留校，这房子买得实在划算。


    房间里家具都盖着防尘罩，开门时空气流动带起一阵烟尘。房子客厅朝阳，阳光透过阳台的窗户斜射进来，烟尘在空中滚出形状。


    阙冉轻呛了声，连忙捂着口鼻去开几个房间的窗户。


    浓重的尘埃味道逐渐散去，她才开始收拾房间。


    手里动作不停，阙冉脑子里的思绪也跟着骚动。


    她不愿回忆那些自己不断被池昶忽视的细节，又遏制不住情绪不断涌过来。


    每分每秒都在被提醒——她从未被池昶正视过。


    昨天窝在宋之鱼怀里，看到池昶下午到晚间发过来的消息，除了指责怨怼再无其他。


    即便如此，她也忍不住想接着往前翻。


    看到那些愤怒之上被忽视的，她的关切，提醒，约定。她满心满眼装着池昶，一腔热情就这么日日在他的沉默中落空。


    有一瞬间，阙冉都开始自我怀疑。


    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分恋爱脑，对池昶要求太高，过分苛责。


    池昶是天之骄子，又怎么会对她这样的凡俗之人垂青？


    “小鱼，为什么？”她问宋之鱼。


    宋之鱼看她情绪低落，却不知要应该怎么安慰她。


    阙冉站在双人床前，将床单和被套拆下来清洗。


    脑海中却浮现起年少的回忆。


    18岁的池昶和现在的池昶身影交叠，藏在时光隐秘之处的细节像针一样扎她。


    一开始池昶并不喜欢她。


    他是一束光，站在他身边的人会自动隐去颜色。所以阙冉在他身边站了整整三年，他都看不见。


    少女年少也轻狂，高三时迟来的叛逆给她带来勇气。暗恋苦情的戏码变成了她对池昶的追求——


    例如，每天为池昶带早饭。


    例如，明目张胆给池昶送情书。


    例如，玻璃瓶中的一万颗深蓝色的星星。


    这一场铭心镂骨的明恋，在她18岁那年的五月终于落下帷幕。


    细数这六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两千多个日夜。


    能让阙冉记起来的，池昶主动走向她的，竟然只有他送那只兔子水杯的时候。


    那只杯子池昶也有一只一样的，是一只棕色的狐狸。


    也正因如此，阙冉才时时带着。


    大二的时候他们一起合租，池昶看到这只兔子水杯问到时，阙冉才知道，池昶的那只已经扔掉了。


    后来她这只一直留着，不过是为了想保存那份专属于她唯一的载体。


    现在好了，那份唯一昨天也在图书馆里碎掉了。


    两间卧室收拾完毕，阙冉将拆下来的床单被套塞进洗衣机之后，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站在阳台上吹了一会儿风。


    阳光折转方向，她站在背阴的风里，轻轻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短背心。


    牛仔长裤沾上灰尘，夹着人字拖的脚尖也铺上一层灰。


    阙冉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热水器，覆膜的铁皮映出她的脸。


    长发落下来有些烦躁地贴上脖子和脸颊，额头上浮起一层细密的汗，一双眼睛有些迟钝，嘴角也抿成一条兀傲的直线。


    这模样，不说9分也有7分狼狈。


    铁皮上那张脸轻轻动了下，嘴角勾起一个惨淡的笑，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阙冉看着自己，决定洗个澡。


    她走到盥洗池先接了点水洗脸，将长发重新扎起来后，才打开淋浴的开关。


    热水器啪嗒啪嗒响了几声，最后还是有气无力地熄灭。


    试了几次都无果之后，阙冉拨通物业的电话。


    电话对面是个温柔的小姑娘，说话声音很甜，化掉她聚在胸口的怒气。


    询问之后才知道，是因为屋子里长时间没人住，电池缺电导致热水器不能点燃。


    小姑娘轻声细语，安慰她一会儿自己会带两颗电池过来，让她不要担心。


    阙冉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六点。


    她拒绝对方的提议，自己带着钥匙下了楼。


    ——


    cherrycake酒吧。


    七点出头，酒吧里已经聚了不少人，舞池前面安排固定的舞台上，bes的鼓手小竹正在lo。


    明明灯光聚在舞台上，灯酒朦胧里，酒客们都留意着靠近两侧大门内最宽的卡座里被围在正中的冷傲身影。


    那人一张精致如刻的脸，在暗处也摄人心魂。脖颈间一条皮扣项圈，极致禁欲叛逆。脸上明明笑着，却让人看着胆寒。


    但人长得实在是少有的漂亮，不少人不敢直视，借着上厕所也要偷偷看上几眼。


    除了掏出手机拍照的，也还是有直白大胆直接上前询问联系方式的人。


    看着面前一身黑色短裙，浓妆艳抹的女人笑意粲然将手机递过来，声音细而柔软，“帅哥，我这边有认识的娱乐公司对你很感兴趣，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颀长的背倒向沙发，一双长腿交叠，李无看着人挑了挑眉，笑容邪魅，声音却如冰霜，“不好意思，不用手机。”


    女人看一眼大喇喇摆在酒桌上的手机，明白意思后转身离开。


    陈放坐在李无身边看人走远，牙根都快咬断，“这种事儿真的就你这崽种做得出来。”


    李无瞥他一眼，“吉他不想要的话就接着说。”


    陈放无言翻了个白眼，声音低到几不可闻，“操，没事就知道拿老子吉他说事。”


    坐在陈放旁边的许问听到，噗嗤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小心你的吉他！”陈放呲牙威胁她。


    许问不理他，将金色长发别到耳后，端起自己的杯子和李无的碰了下，“现在空了，说说呗？”


    “？”李无挑眉，没碰酒杯。


    “装什么傻，就昨晚那个女孩儿。”许问打开手机点了点，将艺术团昨晚拍到的照片递到李无面前，“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她是池昶的女朋友。”


    陈放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一亮，接过她手机放大图片，看着橙色灯光下那抹淡绿色的倩影。笑了声之后猫下腰去看李无的表情。


    “昨晚被你小子拉着没看清，搞了半天你喜欢这种？”


    李无听到这句话表情冷下去，垂眸看着陈放那张犯贱的脸，“哪种？”


    许问看出来李无真的生气，怕陈放因为最贱平白挨打，忙拉着陈放的胳膊和他换了位置，坐到两个人中间，“我听说他们感情很稳定，你昨晚”


    她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昨晚李无的兴奋。


    确定好的位置要换掉，说再也不会唱的歌又当着观众清唱一遍，还有上午排练得好好的，突然放下贝斯说要去一趟图书馆。


    她认识李无这么多年，直觉告诉她，有猫腻。


    李无稍愠的表情缓和下来，顶灯透过他的长睫，落下一片阴影，让许问看不清这他的表情。


    沉默一会儿，看他不说，许问耸耸肩也不再追问。倒是陈放还挤着她想再看看那张照片。


    “陈放，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关心一下你今年专业课补考的事情。”许问拍掉那只凑过来的长手，抬腿踢了他一脚。


    “不给就不给”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李无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以为他要打人，往许问身后躲了一下，“你干什么！”


    李无却不理他，握着手机大步迈出了酒吧。


    许问却看清他手机上闪动的备注——


    阙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