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随着晚风穿过芦苇，传到了楚军的阵营。


    此时的楚军阵营，将士困乏，各自都围坐在一起熟睡，待到歌声传来，黑暗中不知是谁说了句。


    “楚歌？这四周有我楚国人吗？”


    闻言，更多的人抬头四处张望，多日的困渴让他们浑身无力，这歌声仿佛有魔力般吸引着众人。


    “我想回家……”黑暗里不知道谁又说了句，顿时呜咽的哭声在四周响起。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听到歌声，大家内心悲愤，能逃到这里的，大多是项燕的精兵。


    奔袭了几日，这些将士到了临界点，此时听到歌声，不少人沿着歌声走去。


    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亲人身旁。


    等到这些楚军到了唱歌地点后，看到大批的秦军，他们已经没有了力气抵抗。


    紧跟着就有楚人上前，劝慰这些楚军归降。


    只要有第一个人行动，后面就是大批的效仿者。


    赵启听着前方不断传来的军报，暗自点着头。


    照这样的速度下去，明日便可活捉昌平君和项燕。


    这一次秦楚之战，死掉的人力实在是太多，在赵启看来，这些人已经丧失了斗志，没有再绞杀的必要。


    等到抓到昌平君后，这些人都是秦国的子民。


    这个时代，人力资源还是很珍贵。


    征战四方，靠的就是人多势众。


    ……


    黑夫原本以为将军的计谋，并未有太大的作用。


    等到大批的楚军前来投降时，黑夫狠狠地拍了拍大腿。


    “这下人还是准备少了！”他立刻下令，调集更多的楚人过来。


    这些人都是赵启打下陈郢之后，招募的楚军，其中有不少的百姓也有收编的军人。


    随着人数的增加，听到歌声的人越来越多。


    等到昌平君也听到了歌声，心中不免疑惑，这大半夜的为何四周都是楚人在唱歌？


    “武安君，此事蹊跷啊！”昌平君看向身旁也未熟睡的项燕。


    项燕皱着眉，嘀咕了一句，“这些人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唱歌，是想把秦军招来？副将！副将呢？”


    语气中充满了不满，等到副将到来，项燕道：“把军令传达下去，夜晚谁在唱歌，军法处置！”


    副将即刻领命而去。


    此时的项燕，还不肯承认自己输了，在他看来，只要昌平君这个楚王还在，楚国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看着一脸死寂的昌平君，项燕沉默片刻，安慰道：“大王莫慌，待到明日，寻找个低洼的河水，我们渡过乌江，对岸就是江东老家。”


    “老家……”昌平君喃喃自语，“我们还有老家吗？”


    项燕自然是知道大王心中的担忧，于是他轻笑了一声，又宽慰道：“大王莫怕，就算江东守不住，我们还可以北上去齐国，只要您还在，楚国就不算亡！”


    江东的儿郎，早在秦楚交战初期，就已被动员的差不多，现在楚国已经没有能力组建一支反秦大军。


    可在项燕看来，七国目前还剩三国，楚国如果都灭亡，那齐国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定然会相助楚国。


    昌平君不言语，起身负手而立，看向对岸的江东，良久后，他叹了口气，“齐国未必会理我这个楚王，当年五国伐齐，我楚国虽未参与，可最后却分得了好处，而齐湣王也是死在我楚国手上。”


    项燕沉默不语，这些往事，他心里自然清楚。


    可现在楚国的困境，已经没有别的人可以求援，只能指望齐国。


    最不济，到时候楚国割让自己的部分土地给齐国，也好过亡国。


    项燕忽地笑道：“大王莫担心，只要我舍下这张老脸，去求那齐王，定然可以收留我等，他齐王也不想灭国吧。”


    眼下齐国无大将，虽有众多甲士，可无人统帅也无用处，若是项燕加盟，必然可以让秦国忌惮。


    起码一年内，秦国不会攻打齐国。


    这一次秦楚之战，秦国也是损失不小。


    昌平君觉得有礼，可他还没回应，就听到副将的喊声。


    “大王！大王不好了！”


    项燕心里咯噔一下，好在夜色昏暗，看不到他的脸色。


    “大王，这楚歌不是我军所唱，这是秦军的阴谋，我军已有大批的将士投降了！”副将连忙将军报，一股脑说出。


    刚刚有了点信心的昌平君，听到这话，一个没站稳，跌倒在芦苇荡里。


    “慌什么？”项燕看着跪在地上的副将，厉声呵斥，可人还是伸手将身旁的昌平君扶起。


    “又不是没见过秦军，这等小伎俩，又如何？”项燕看了一眼四周，眼前的上千人，都是在自己征战多年的精锐，不管发生什么，这些人都是靠得住。


    副将闻言，立刻起身站在一旁不言语。


    “众将听令！”项燕虎目，扫视一圈，冷声道：“召集所有可以召集的部众，朝着西方突围，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沙场上！”


    “诺！”


    数千人齐声喊道，这一声“诺”把周围的歌声都给盖了下去，原本一些还在犹豫的楚军，被这一声断喝，吓了一个激灵。


    紧跟着上面的军令，如风一般传递开来。


    向西突围！


    虽然楚军连夜奔袭数日，已经困乏无比，可在项燕的指挥下，大部分人还是顽强站起，跟着部队向西冲去。


    昌平君此时内心感动无比，眼下的楚军，可以说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刻。


    武安君项燕，还在用他的意志，激励着大家向前进发。


    “若能突围，寡人定然要以复国为己任！”昌平君默默地下了决定。


    对于他背叛秦国，已经过去一年多时间，这一年多时间，他也问过自己是否做得对。


    直到此时此刻，他得到了答案。


    身为楚人，当图谋富强，哪怕对手是秦国，亦何惧载？


    项燕起身跨上战马，带着近万的楚军，率先朝着西边杀去。


    ……


    “将军，将军！楚军逃了！”还在睡梦中的赵启，被下属的禀报声惊醒。


    听到项燕和昌平君逃向西边后，赵启深深地叹口气：


    “上马，全军出击！”


    赵启知道，想要活捉项燕，俨然成了幻想，既然项燕这样选择，那赵启就送他一份体面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