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贺叔叔。周予矜抬眸去看男人。贺叔叔好高好高。她的头只到他胸口。他也很帅。要是慕玥杉看到贺叔叔肯定会尖叫起来掐着手臂发花痴的。


    “方才的烟花啦，花车啦，灯光秀啦，都是你贺叔叔给你准备的喔。”周祈星摸摸她的后脑勺。“矜矜，叫叔叔。”


    “叔叔。”她轻启唇瓣，猫儿眼望着男人，有一种对长辈的恭谨。


    贺叔叔真的挺好。贺叔叔不仅有钱，对她的生日庆典也很上心。他请来了她喜欢的凯蒂猫、美乐蒂和库洛米。


    男人唇角似有些僵硬，扯动着笑了笑，看着刚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


    他极少应付小孩，尤其是小女孩子。


    “挺好，都长这么大了。”贺家泽说。


    她就是周致远的女儿，周祈星的妹妹。很小的时候他见过的，那时候还是个穿着围兜和纸尿片的小不丁点儿，现在都这么大了。


    周祈星揉揉妹妹的头。“就是啊——矜矜，小时候贺叔叔抱你，你还在他身上撒过尿呢。”


    周祈星这么一说，贺家泽倒是想起来。那时他11岁，到周家拜访，小女孩儿才一岁，正是穿开裆裤和披围兜兜的年纪。女孩儿并不怕生，一见到他就咯咯地笑，粉圆粉圆的手有十个小凹坑儿，软软的手指往他的鼻梁上摸，像是在探索什么好玩的东西。


    那时她的胎发才被剃掉，光溜溜的头上扎一个粉色的蝴蝶结发箍，滑稽而可爱。小孩子多单纯，又多幸福。喜欢就是喜欢，好奇就是好奇，肆意妄为地探索着这个世界。


    这样想着，他伸手将她抱高，任由自己的头发被她揪住。


    那时他的能力还小，小到只能纵容一个一岁的小女孩儿——那就纵容她好了。


    他腿上漫过一层暖流，暖暖的，湿湿的。他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把她翻过来一看，嗬，小公主裙下还穿着开裆裤呢。——他哭笑不得，真是个小BB。


    贺家泽想着，有点好笑。他目光不觉落在面前女孩儿的手指和头发上。当初圆圆的有着十个小凹坑的手已经长大，手指雪白如葱根，纤细修长，此刻正紧紧抓着她哥哥的衣角。


    而她的头发业已长长，柔软的、微褐的发丝垂落在肩头，脑勺子圆圆的，发缝的分界线笔直、清晰，在丛林似的茂密青丝里消失不见。


    真是时光流逝，岁月如梭。小孩子已经长大了。


    周予矜有些不好意思。什么坏哥哥啊。小时候的糗事就不要拿出来提了嘛。她小脸转向哥哥，半带威胁地说：“哥哥你闭嘴啦——信不信待会我把你小时候走路踩到臭狗屎的秘密说出来——”


    “好好，我闭嘴，我闭嘴。”周祈星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他妹掌握了不少他的重量级秘密，要是往外说，可不得了了。


    贺家泽看着这对打闹的兄妹，唇角翘起。这小姑娘倒是有趣，懂得拿捏她哥哥。


    只是她眉间一点愁思散不去，一张美丽的脸却是沉静的，透着和外表不符的成熟。


    贺家泽挑了挑眉毛，起了一丝探究的意味。


    “好妹妹，我把你的同学朋友们都请过来给你欢度生日啦，她们都还给你送了好多好多礼物。你要不要上去看看？”周祈星说。


    游艇上正在开趴体。趴体很热闹，有的人在打斯诺克，有的在打德扑，还有人在享用纸杯蛋糕、水果慕斯和汽水。


    游艇上的人，一半是圈子里的富二代，一半是周予矜的初高中同学们。慕玥杉和宁诺圆和几个男孩子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看见周予矜后对她摇了摇手，示意她一起过来玩。


    周予矜心里却还堵着另一件事情——爸爸呢？这都三年了啊，她三年没有见过爸爸了。会不会是前段时间她做的事情太过分，让爸爸生气了？那时候，爸爸真的在电话那头发了好大的脾气——


    她拉住自己神经大条的哥哥。“哥哥，怎么不见爸爸啊？”


    “喔，妹妹，爸爸他没空呢。不过，待会我们可以给爸爸打视频电话。”周祈星摸摸妹妹的头。


    周予矜咬了咬唇：“哥哥，爸爸他是不是生我气了？”她看着自己哥哥，本来想笑的，眼睛里却汪了一滴泪水，那泪水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妹妹掉小珍珠了——周祈星感到心慌。他屈起手指，擦去妹妹脸上的泪珠。“怎么会呢？爸爸怎么会生你的气？你是爸爸的女儿是我妹妹，你想要星星，我们都会想办法摘下来给你。”


    周予矜很想扯出一个笑脸给哥哥，可是泪水却像止不住似的。


    贺家泽在一旁看着，有些头疼，又有些心疼。小姑娘啊，真是容易掉小珍珠。以后她要是掉小珍珠了，自己要怎么照顾她？要先哄一下，再哄一下，要是哄不好呢？


    是不是应该翻过来打她屁股？


    可她已经长大了。过了打屁股的年纪。再打屁股会伤到小女孩子的自尊的。贺家泽忽然想到这点。


    贺家泽和周致远是忘年交。他比周致远整整小了三十岁，只比周致远的儿子大上几年。


    说起来周致远也奇怪。到了这个位置的人，忙与不忙，选择权全在他。他要是不想忙，没人能够逼得了他。


    贺家泽知道，周致远对他的儿子女儿疼爱到了极点。可为什么，为什么周致远就是不想见到自己的女儿呢？甚至和女儿刻意疏远？


    思绪飘然间，他看到周予矜仰起那张漂亮的脸，腮边还挂着泪珠：“哥哥，是不是我没有听爸爸的话，私自报了京都艺术学院的名，爸爸才不理我的？我保证我不会了——我会好好待在海城大学学金融的——”


    听到小女孩子哭，贺家泽揉了揉眉心。


    两个月前周致远打电话给他，和他商量，要把小女孩儿放来海城读书，请他多多照顾。


    “矜矜大了，不好管了。她前段时间自个报名要去京都艺术学院。她一个人在国外漂泊，我实在不放心，不如把她放到海城来。祈星倒是想管他妹妹，可他自己还是个小子，又要读书，还要负责公司国内的业务——我想来想去，还是请你替我代为照顾她，我才放心。”


    贺家泽听着，懒淡地笑了。“致远哥你放心，海城是我的地盘，把她放过来，到时候她找实习，找工作，我都罩着。”


    好友的拜托，贺家泽不能不放在心上。这几年他并不经常待在海城，而是全球各处跑，累了就歇在自己创建的品牌酒店套房里。


    为了迎接小姑娘的到来，他提前把海边别墅翻新了，将一楼的套房粉刷过——粉刷的图纸还是周致远给他的。周致远说小姑娘喜欢三丽鸥——此外，他还给海城大学捐了一栋楼，请海城大学的领导吃了饭。


    “妹妹，你真是想太多。爸爸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学习。来吧，我们现在就给爸爸打电话。你把眼泪擦一擦，可不要让爸爸看到了哦。不能让爸爸操心。”周祈星软声软语地安慰妹妹。


    “嗯。”周予矜抽抽鼻子。


    周祈星拨通电话，那头响了好几十声。周予矜擦擦眼泪，端正坐着。


    她想，爸爸怎么还不接电话呢？


    “嘀”的一声，视频电话终于被人接起。


    “女儿，生日快乐。爸爸正说给你打视频呢。希望你永远都开开心心。”那头的周致远说。周致远今年58岁，将近花甲的年纪，却丝毫没有中年男人的大腹便便，身材挺括匀称，头发黑中掺杂着丝丝白，漆黑的眸子隐藏在金丝眼镜后。


    “爸爸。”周予矜凑到镜头前看着周致远。她慢慢地绽开一丝笑容。爸爸还是爱自己的啊——只是爸爸太忙了，才没有回来陪她的。


    周致远一眼看到了女儿红红的眼睛。他蹙起眉头。“矜矜怎么哭了？祈星，是不是你没照顾好妹妹？”他看向儿子的目光有些严厉。


    “不怪哥哥。”周予矜赶紧说。


    “爸，这可赖不到我头上。是妹妹没看到你，所以不开心。”周祈星无辜地摊开手掌。


    看着女儿委屈的小脸，周致远在心中长叹一声，拿远了手机。


    周予矜于是看到，那头的爸爸穿着灰色的格子马甲，打着领带，身后是一个铺着红绒布的桌子，似乎要出席什么饭局。


    这么晚了，爸爸还在应酬。爸爸肯定不是故意不陪自己的。她为自己方才的情绪失控感到羞愧。


    “矜矜乖，爸爸今年一定回去看你。”


    “爸爸，谢谢你让叔叔给我准备的惊喜——我很喜欢。爸爸，好像你的白头发又多了一点——”周予矜看着爸爸头顶的白发。


    周致远笑了。女儿还是个贴心的小棉袄。


    “一点白发而已。矜矜是不是收到了很多礼物？记得拆开看一看，爸爸的礼物也在那里头了。”


    父女俩又聊了几句后，周致远那边的饭局即将开始，周予矜看着爸爸身后的人多了起来，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后，周予矜低落的情绪也慢慢回升。正好这时慕玥杉和宁诺圆过来拉她，她就加入到玩乐的队伍里了。吃蛋糕，玩炸金花，还唱卡拉OK，不知道是不是寿星的缘故，周予矜赢了挺多把炸金花。


    期间玩累了，慕玥杉凑到她身边和她说悄悄话。


    “矜矜，那是你叔叔？你叔叔好帅呀——你哪来这么帅的叔叔？”慕玥杉开始发花痴了。


    帅吗？好像确实挺帅的。最主要是人好。周予矜隔着人群捕捉到贺家泽的身影。她在和同龄人玩耍的时候，贺叔叔就在和哥哥聊天。他们两个坐在沙发上，贺叔叔坐姿随意，靠在沙发上，谈笑之间有指点江山之意。


    而哥哥周祈星正襟危坐，一张脸上是少见的严肃，不知道贺叔叔说了什么，哥哥频频点头。


    周予矜想起，爸爸之前曾说过，贺叔叔是他最佩服的人。


    她爸爸已经很厉害了，能得到爸爸的佩服，还比爸爸小这么多，贺叔叔看着就很厉害。不仅厉害，他好像也挺照顾自己。


    “话说你叔叔多少岁啊？我觉得我可以——”宁诺圆笑着说。“老娘混迹男.色圈子这么多年，好久没看到这么正的男人了。”


    宽肩窄腰翘臀，身材正。眉毛深浓鼻骨挺直，东方皮相和西方骨相的绝美结合，脸蛋也很正。


    宁诺圆比她们两个都大两岁，从美国待着长大的姑娘，也比她们更为开放些。


    周予矜笑着在宁诺圆胳膊上掐了一把。“我也不知道他多少岁呀。他是我爸爸那辈的人了。诺诺你想当我小婶婶呀？”


    宁诺圆将自己耳边的长发抿了抿，嘟囔。“小婶婶，也不是不可以。矜矜，他不是你亲叔叔吧？你怎么就不心动呀？玥杉呢？杉杉你不心动吗？”


    慕玥杉：“心动有屁用。矜矜的叔叔一看就是搞大事业的男人，是女人驾驭不了，管不了的那种男人。我可有自知之明呢，我呢，就想找个人，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像这样的男人，还是留给有野心的女人好了。”


    “有道理。”宁诺圆点头。她用胳膊肘碰了碰周予矜。“矜矜你呢，你对你叔叔就不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