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矜，起床喽。”


    周祈星敲了敲卧室的门。约莫等了一分钟，门内没有任何动静，周祈星有些纳闷，直接拧开门把手。


    门推开，房间内冷气开得足足，冷意漫上皮肤，饶是周祈星这样的年轻人，也打了一个寒颤。这个妹妹啊——真不让人省心，每晚睡觉都把房间开得像个冰窟一样。


    倒不是怕浪费电。而是担心她的小身体受不了。


    “妹妹？”周祈星一手摸到遥控器关闭空调，仍没听到回答，他走到床前，一张厚厚的、松软的、印着三丽鸥卡通形象的冬被鼓成一团。


    妹妹这是去哪了？


    周祈星正要伸手掀开被子，冷不防被子从里面打开，就像蚌壳忽然打开露出珍珠似的——周予矜掀开被子，顶着鸡窝头，笑眼弯弯地叫周祈星“哥哥。”


    “哥什么哥，干甚么躲在被子里让哥哥找不到你啊？”周祈星佯装生气。其实面对漂亮又乖软的妹妹，他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


    “我就喜欢蒙着头睡觉。哥哥你掀开被子不就看到我了。我也不会跑到哪里去的。”周予矜振振有词地说。她伸手揉揉眼睛，一双漂亮的猫儿眼仍有些迷蒙。


    眼睛都还没睁开就会顶嘴——周祈星拍了拍妹妹的鸡窝头。


    “不说你了，下次睡觉不能再开这么低的温度了，听到没有？”周祈星说。


    “哥哥，开低温度才能盖厚被子呀，我喜欢盖厚被子。”周予矜说。


    在大夏天盖厚厚的、松软的棉被，是这个妹妹的奇特癖好之一。周祈星无奈地轻哂一声。他陪着妹妹的时间也少，她的小癖好是没法纠正了的。


    “行了快去洗漱吧，今天的行程很满喔，要抓紧时间了。”周祈星说。


    周予矜下床，朝洗漱间走去。


    这是个独立的小套房。由于女孩的到来，房间的墙壁已经提前粉刷上淡淡的雾蓝色，天花板上印着白色的柔软云朵，就连房间的窗帘都是女孩钟爱的库洛米和美乐蒂印花——虽然幼稚，但布料厚重柔软，是上好的亚麻材质，很是奢华。


    洗脸时，周予矜又回头看哥哥。她哥正坐在扶手椅上，低头看手机。“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回来呀？什么时候走呀？”


    她说这话时，一双猫儿眼亮晶晶的。哥哥难得回来，她在江城时经常孤零零一个人在家，如今到了海城，住上了更豪华更漂亮的别墅，可依旧是一个人在这里。


    “我昨晚上回来的。当然是回来给你过生日啊——矜矜，今天是你18岁生日呢。”周祈星回答了前两个问题，忽略掉了第三个。


    原来今天是自己生日啊。周予矜对生日没什么概念。只是自己又大了一岁。大概生日的唯一好处就是，家人还会回来陪自己。


    她低头吐掉白色的牙膏泡沫，仔仔细细地漱口。


    身后传来周祈星的声音。“你在贺叔叔这里住得怎么样？还习惯吧？有没有觉得比在家里更好。”


    “挺好的，李阿姨做的饭菜特别好吃，李伯伯还把花园打理得特别漂亮。”周予矜说。她心里更想说的是，她才不需要这么多这么好的条件，要是爸爸能经常回来看看她，哥哥也在家，要是能这样就好了。


    而且，哥哥口中那个神秘莫测的贺叔叔——这幢海边别墅的主人，也跟她爸爸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


    不对，是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来这里后压根还没见过。


    “那肯定喽。你把这里当成家就是了。”周祈星笑着说。


    洗漱完，周予矜吃了雷打不动的鸡蛋牛奶面包早餐，周祈星把自己的阿斯顿马丁开到别墅门口，让妹妹上车。


    “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周予矜问。


    今天的哥哥神秘兮兮的。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周祈星发动汽车引擎，汽车沿着私人林荫小道开了约莫五分钟，才汇入公共车流。


    周予矜坐在副驾驶上，扭头看见座椅背后一个黄黄的抱枕，拿起来，是她去年落在哥哥车子上的可达鸭。她拍了拍可达鸭的鸭毛，将它搂在怀里。


    “到了。”周祈星说。


    是一间装潢简洁低奢的化妆工作室。周予矜抬头看了眼logo——这个logo，慕玥杉经常挂在嘴边的，是她爱豆的专用化妆工作室。


    走进去，七八个穿着统一灰色铅笔裙、踩着高跟鞋的SA正在低头整理衣服。其中一个笑眯眯地迎上来。


    “周小姐，你要化一个什么样的妆呢？还有衣服，请随意挑选。”


    被人如此正式的称呼，周予矜还有些不习惯。她低头瞅了眼自己身上这件印着库洛米的紫色小短T，又看看SA那得体的，优雅的，散发着浓浓女人味的铅笔裙和高跟鞋。


    “来个公主装。要公主穿的小裙子。”周祈星说。他挠挠头打量着周围。对这些亮闪闪的的女孩子用品他也不熟悉。他只知道，妹妹是周家的小公主嘞。小公主当然要有小公主的装扮了。


    SA得到指示，将一条又一条漂亮的小裙子拿到周予矜面前。都是典型的公主裙，泡泡袖，碎花，蕾丝网纱，蝴蝶结。周予矜挑了一条白色缎面吊带。它的吊带是稍粗的款式，将胸.部包裹得很紧不会走光，不束腰，没有束缚感。


    选好衣服后，周予矜坐在镜子前，化妆师给她化妆。


    化妆师见惯了娱乐圈的风月，明艳的，张扬的，秾丽的，素雅的脸蛋，都曾在她手掌下细细地上过油彩。


    可眼前这个女孩儿也美得丝毫不输娱乐圈，奶白的肌肤好似从牛奶中沐浴过，软软的，嫩美嫩美的。一双明艳的猫儿眼，眼中气质内敛沉静，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形成矛盾又和谐的反差。


    “小姑娘，你长得真好看。”化妆师由衷地赞美她。


    “谢谢。”周予矜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她笑时，眼下有深深的卧蚕，平添几分无辜感。


    妹妹在里间化妆，周祈星就坐在外面等。啊，女孩子真是麻烦的生物。要等好久。他打开随身携带的switch玩马里奥。马里奥吃了很多个金币后，周祈星无聊了，看了看腕上的绿水鬼——快六点了。


    他看了眼窗外天色。应该能在七点前把她带到指定地点的吧。


    周祈星一回头，周家的小公主就已经俏生生站在沙发旁了。


    “哥哥，我好了。”她低声说。


    周祈星看着妹妹，有些愣愣的。靠。他们周家的小公主比他在学校里见过的任何一个校花级花院花都漂亮啊——她柔软的、微褐的头发上别着小朵的宝石公主冠冕，发丝垂落在肩头，脸上的妆容很淡，黑色宝石一样的猫儿眼，身上一袭白色长裙。


    说不出哪里改变了，但就是很好看。


    周祈星真想骄傲地跟每一个人说，这就是我妹妹，我们周家的小公主。


    “挺美啊，不愧是我的妹妹——”周祈星笑笑。“那我们开始下一站喽。妹妹。”他晃了晃手上的车钥匙。


    “哥哥，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呀？”周予矜又问。


    “天机不可泄露。”周祈星嘿嘿地笑。“妹妹你到了大学不要穿成这样啊，不然班里的臭小子会对你流哈喇子的。”


    “不许说我，臭哥哥。我知道的，你在学校对人流过哈喇子——”周予矜被哥哥戳破有人追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忙不迭地反击哥哥。


    “我哪有。我可是你哥，只有让别人流哈喇子的份儿。”周祈星拨弄了下自己额前垂落的一绺头发。


    他想，在审美上妹妹和他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他是帅而自知帅而自恋，而妹妹是美而不自知。


    周予矜抱着可达鸭坐在副驾驶上。眼看着车一直朝东边开，似乎是回海边别墅的方向，但又不是同一条路。夜幕渐深，天幕低垂，


    她安静地坐着，因为哥哥的郑重其事，对自己的18岁生日竟然有了期待。


    真想看看今年哥哥和爸爸会给她准备什么惊喜。


    其实不用什么很大的惊喜。最好的惊喜是能看到爸爸。


    她已经三年没见过爸爸真人了。只是在视频里见过。而且还只有节日的时候，爸爸才会给她和哥哥打视频。


    天黑了下来。周予矜听到汩汩不绝的水流声，默默看着窗外的景象。她认得出来，这是海城的外滩。只是今夜格外寂静，往常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不见踪影，好似整个外滩都在沉睡。


    周祈星在特定的位置停好车。


    “到了喔，下车吧。”周祈星难得绅士了一会，自己下车后，走到副驾驶替妹妹拉开车座。


    “矜矜，好好看着，这是属于你的十八岁。”


    话音刚落，远方传来清晰的倒计时声响，“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整个外滩的霓虹灯全部打开，亮了起来。霓虹色的光彩将这座浪漫的海滨城市映照得五光十色。


    在河对岸，高耸的地王大厦，玻璃外墙闪起镭射灯，上演了一场精美绝伦的灯光秀。在河这边，宽阔的人行街道上缓缓驶来一辆花车，花车上站着她最熟悉的三丽鸥卡通形象玩偶——凯蒂猫，库洛米和美乐蒂，正摇着手向她打招呼。


    郁金香形状的花车车身上印着一行字——“凯蒂猫、库洛米和美乐蒂祝周家小公主18岁生日快乐。”


    河岸上空，烟花升腾着到了黑云间，绽开一大朵，像下了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周予矜仰头看着，她眼睛都用不过来了。一时是花车上和她挥手的可爱卡通玩偶，一时去看天上的流星雨，一时又是河对岸的灯光秀。


    “看那里。”周祈星弯下腰，伸手向妹妹指点着方位。


    顺着哥哥指点的方向，周予矜看到了地王大厦户外幕墙上自己的巨屏照片。这照片是慕玥杉刚学摄影的时候给她拍的，照片里，女孩儿穿着真丝钩花的连衣裙，柔软发丝垂在肩膀，手上捧着一束coral charm珊瑚夏洛特，小小的脸庞显得空灵又澄净。


    巨屏照片下是一行字。“周家小公主十八岁生日快乐。”


    好似这一刻，全世界都为她停留，为她敞开大门。


    “开心不开心啊？待会还有个大惊喜喔。”周祈星笑着拍拍她的后脑勺。大惊喜。难道是她那许久不见的爸爸？周予矜心中冒出这个念头，弯起唇角，由衷的喜悦感似水流冲刷过她全身。


    库洛米和美乐蒂的花车在她眼前开过去，一辆豪华的流线型游艇停在她面前。


    游艇的门打开，烟花绽放下，男人自舱门走出，琴底皮鞋，黑色西装裤上裤缝齐整，白色的衬衫配马甲。他似带着一身海风和雾气而来，如天神从天而降。周予矜抬头，只看到男人俊美的侧脸和冷傲清晰的下颌线。


    一瞬间她福至心灵，轻轻地开口，嗓音柔软清甜。


    “爸爸——”


    男人低下头，周予矜睁大眼睛——极其俊美的一张脸，东方皮相和西方骨相的结合，脸部轮廓折叠度极高，一张从少女漫画中走出来的脸。


    不是爸爸。女孩儿的情绪一下子复杂到了极点。有看到美好事物的惊讶欢喜，还带有微微的失落。不是爸爸啊。


    身后传来她那便宜哥哥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矜矜你看清楚——这是你贺叔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