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矜的脸慢慢红了。宁诺圆在说什么胡话——贺叔叔是她叔叔呢。


    “你还知道他是我叔叔呀？”周予矜瞪了好闺蜜一眼。


    宁诺圆咯咯咯地笑。“反正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当初学校里这么多小男生追你，你都不喜欢，像你叔叔这样的你也不喜欢——你喜欢什么样的呀？”


    周予矜想了想。她还没有“喜欢”这个概念，没有体会过荷尔蒙暴涨的心动的感觉。


    “啧啧，尚未开化的小女孩子。”宁诺圆笑她，又凑到她耳边。“矜矜，今晚上我给你看样好东西，保管你打开世界的新大门。”


    “什么好东西？”周予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宁诺圆。宁诺圆是个会玩的。她说是好东西，那肯定是好东西了。


    幕玥杉接过话头。“等到了床上才可以说喔。”


    “嗯，今晚上我们睡一张床，你们不许再卖弄关子啦。”周予矜说。她本来还想说得更多，被周祈星叫去切蛋糕。


    七层大的翻糖蛋糕上站着一个漂亮的美人鱼小公主——她最喜欢的卡通人物形象。周予矜被大家簇拥着站在最中间，拿起切蛋糕的刀。


    头上的射灯熄灭了，十八根漂亮的蜡烛亮起来，把女孩儿的脸照得蒙上一层红晕。


    大家开始唱生日快乐歌，一边唱歌一边拍手，在欢快的歌声里，周祈星那走调的嗓门尤为突出。


    该周予矜许愿了。


    烛光映照里，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正要许愿时，周予矜忽然想起宁诺圆的那句话“你对你叔叔就不心动”。鬼使神差地，她悄悄睁开一丝眼缝儿，朝人群最远的地方看去。


    贺家泽就站在那里。气质冷淡而疏离。他站在人群最外围，冷峻目光在空气中并没有一个落点，饶是身周热闹，仍有一种孤寂和疏离挥之不去。就好像隔着一层冰山。


    男人好似察觉到她的目光，偏了头要看过来，周予矜慌得赶紧闭上眼睛。


    应该没有被抓包吧？她开始许愿。


    许完愿后，周予矜切蛋糕。切好的第一块她留着，第二块给了哥哥，第三块第四块分给幕玥杉和宁诺圆。再之后的蛋糕，分给圈内更远一些的朋友和同学。


    等大家都吃上蛋糕后，周予矜捧着第一块切好的蛋糕，走到贺家泽面前，抬起双眸。


    “叔叔，谢谢你，请你吃蛋糕——”说完这句话周予矜又觉得不对，是贺叔叔定制的蛋糕，她这是“借花献佛”了，借的还是佛的花。


    那蛋糕切得很齐整，被女孩纤细的双手托着，动物奶油上点缀着樱桃和草莓，鲜红欲滴。


    “谢谢小矜。生日快乐，快高快大啊。”


    贺家泽看着女孩，冷淡地扯出一个笑容。“小矜”这个称呼，被他叫出来，他自个儿感到有些牙酸。


    他用心准备她的生日，不过看在和周致远多年的份上，和女孩儿本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收到她衷心的谢谢，这种感觉还真挺不错。


    是个贴心的小女孩儿。


    递完蛋糕后周予矜走回蛋糕台前。她心想，快高快大这种祝福语，是专属小孩的。她哥都不送给她这样的生日祝福了。果然贺叔叔在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


    拿到蛋糕的人都祝她生日快乐。周予矜笑了，发自内心地对每一个人展露笑容。她好久没有这么热热闹闹地过一个生日了。


    吃完蛋糕后，来参加生日的人陆陆续续地散去。幕玥杉和宁诺圆留下来和她一起睡。


    “要不要拆完礼物再睡呢？”周祈星问妹妹。


    “拆吧。”周予矜说。


    地毯上的礼物堆成了小山。周予矜一样样拆开，小小的镶嵌着海蓝宝石的发夹，波西米亚风格的丝巾，还有一个精致的公主样子的八音盒小人。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亮晶晶的小玩意。


    每拆开一个礼物盒，幕玥杉就要发出一声尖叫——太美丽了吧。这美丽的价格，美丽的外表——


    还有些胆大的男生，送的是玫瑰花小熊和巧克力，就像一种赤裸裸的暗示。


    周予矜手里握着一串蓝色珍珠宝石项链，三股珍珠光泽温润，托起中央的五瓣钻石花，在头顶射灯下折射出美丽的光彩。


    这是爸爸送的礼物。


    与此同时，装礼物的袋子里有人精心地写了贺信，周予矜也拿起来一一细读。


    一旁的周祈星打完马里奥颇感无聊，也拆起了贺信。取下一封同玫瑰花小熊装在一起的贺信时，周祈星打量着贺信的粉色信封，将信拆开。


    “小矜到了该扎起长发去约会的年纪喽，这里有人约你出去玩喔。”周祈星对着妹妹挤眉弄眼——没办法呀，他的妹妹，就是受欢迎。刚刚趴体的时候抓到好多个小男生在偷偷看她。


    “什么呀？”周予矜累了，坐在胡桃木茶几上，脚上的摩洛哥平跟凉鞋脱下来，露出一双玉足，垂着一荡一荡的，有莹白的光在闪。


    她偷眼看了下屋子里的人。幕玥杉和宁诺圆捂着嘴巴在偷笑，贺叔叔呢——贺叔叔独自坐在一个扶手椅上，修长的手腕伸出，抵着额头，似在沉思，没注意到她哥说的话。


    幸好没注意到。真丢人。


    “安家的小公子，今年25岁。”周祈星将那封贺信反反复复地看，写得还挺情真意切的。


    都25岁了呀——25岁的老家伙。周予矜那漂亮的小翘鼻子一皱，摇头。“不，25岁的老男人了，我不和他约会的。”


    心里还剩下半句话没说。不管多少岁的男人，她现在都不感兴趣。


    幕玥杉和宁诺圆咯咯咯地笑。


    一旁的贺家泽听着两兄妹的对话，俊脸懒淡，失笑。他28岁了。自认为这是个风华正茂、大有可为的年纪，没想到已经是小姑娘口中的“老男人”了啊。


    也是，她才18岁，一只脚跨入成年人的门槛，她还这么小。用她的标准来衡量，28岁实在是老得不能再老的年纪了。


    “哇，妹妹，你这太苛刻了。你哥我再过两年岂不是就成为老男人了？”周祈星夸张地叫。


    “不用过两年，你现在就是老男人。。。呃，老哥哥。”周予矜说着连自己都笑了。就喜欢往她哥心窝上插刀呢。


    “靠。我要多敷点面膜了。”周祈星痛叫一声，搓搓自己的脸蛋。


    笑闹了一阵后，女孩子们也困了。三个女孩子回到准备好的房间里，把门一关。周予矜拿出自己的一次性内裤和卡通睡衣，给宁诺圆和幕玥杉一人一套。


    “矜矜你怎么回事啊——连睡衣都是hello kitty的，太卡哇伊了。”宁诺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周予矜。


    其实周予矜有着很好的身材。细腰丰.胸大长腿，露出来的小臂和胳膊又很细，配上她幼态无辜、白白嫩嫩的脸，就是时下最流行的纯欲少女。


    只是她自己暴殄天物，成天穿着小孩子的衣服。


    “我喜欢啊。我喜欢卡哇伊。”周予矜甜甜地笑。她用毛巾匆匆擦干头发，洗完澡的她格外好看，就像刚出浴的小美人鱼。


    熄灯后，女孩们并排躺在床上，只开了一个小小的床头灯。就连房间里的空气都有女孩子馥郁的甜香体味。


    “到底是什么东西呀？可以说了吧？”周予矜躺在柔软的床中间，捅捅宁诺圆的胳膊，又推推幕玥杉的肩膀。


    幕玥杉和宁诺圆交换了一个眼神。幕玥杉笑着来了一句“总有一种带坏纯情小姑娘的感觉。”


    “你们太坏啦，不许卖关子了——”周予矜挠着两个好闺蜜的背。


    “那我就拿出来了喔。矜矜你不要吃惊啊。”宁诺圆说。“你自己打开来看看是什么。”


    她手上是一个黑色天鹅绒的精致小袋子，用拉绳系口。周予矜接过，扯开拉绳，黑色天鹅绒的袋子褪去，露出一只粉红色的、通体流线型的小猫咪，圆圆的小身体是用硅胶做的。


    周予矜将小猫咪托在自己手掌上。“就是这么一个小摆件呀？”


    “不是摆件喔，是让你快乐的小玩意。”幕玥杉说。“矜矜，我们就知道你还没玩过这个——好啦你现在也是大人了，而且你又不急着交男朋友，那你要学会自己快乐。”


    宁诺圆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周予矜脸慢慢红了，成了一块蒙着红晕的美玉。


    “不要害羞啊——”宁诺圆说着，按动小猫咪的开关，小猫嗡嗡嗡地震动起来。它快速震动的频率将周予矜吓了一跳，伸出手来按住开关，把它按停。


    毕竟这里是游艇诶，隔音又不好。


    周予矜将细细的食指举到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这个只是初级入门的小玩意，就把你羞成这样。”幕玥杉说。“我们还没给你买入.体的呢。”


    周予矜咬了咬唇。两个好闺蜜说的话，她半懂半不懂的。她有些懊恼。明明初二那时候有生物课的。只是当时她一心沉迷画画没有好好听课。


    “那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听了闺蜜们的科普，周予矜问。


    “什么感觉——像躺在云朵里的感觉，全身都软软的，腿也软。”宁诺圆说。


    “浑身骨头都酥了。嘿嘿，矜矜你要不要现在试试？”幕玥杉说。


    “不要不要。”周予矜吓得连连摇头。她看着粉红色的小猫，就算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敢玩啊——何况这里还有两个好闺蜜。会羞死她的。


    *


    “谢谢你了，阿泽。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唉——”周致远在那头叹气。


    饭局结束后，周致远打电话给贺家泽。周祈星有拍视频传给周致远看。又是花车游行又是灯光秀，还加入了女儿最喜欢的三丽鸥元素。


    真的是很用心。周致远看着视频里女儿靓丽的俏脸，她笑得很开心。看着看着，周致远心中一痛。


    “应该的。”贺家泽说。他觉得周致远有福气——那么乖的一张小棉袄。几乎没怎么让周致远操心过，除了高考结束“叛逆”了一回，想要去京都学画漫画。最后还是被抓回来学金融了。女孩子还是乖乖的，不哭不闹。


    准备挂断电话时，贺家泽脑海里忽然出现小女孩子那张脸。她捧着蛋糕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跟他道谢，软声软语地请他吃蛋糕。


    真乖啊。


    鬼使神差地，贺家泽对着电话多说了一句“致远哥，没空回来也要多给孩子打打电话啊。父亲的关照是谁也替代不了的。”


    他想起她腮边挂泪的情景。哭得跟什么似的，一只小花猫。


    周致远叹了口气。应了一声。他何尝不知道？父亲的职责是谁也代替不了的。


    *


    睡前周予矜去上厕所。套房里的厕所被宁诺圆霸占了。她于是走到外边去上。临经过书房，她听到半掩的门里传来男人懒淡低沉的声音。


    “。。。没空回来也要多给孩子打打电话啊。父亲的关照是谁也替代不了的。”


    “我知道了。”隐隐约约传来父亲那喟叹般的声音。


    周予矜心弦一颤，俏立在书房外，停留了一会。贺叔叔是个很忙的大人物。他的脸看起来也很冷，冷淡又疏离，根本不好亲近。


    就是这么一个大人物，这么冷淡的人，对着她父亲说出了她的心里话——“父亲的关照是谁也替代不了的”。


    贺叔叔真的很好。他还替她说话。是个可以亲近的人呢。


    她默默站了一会，轻手轻脚地去卫生间了。


    贺家泽在书房坐了一会，准备去洗漱。打开书房的门时，他闻到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甜香，一瞬间让他想起无人岛上烂漫花儿将将初绽的味道。甜中带着涩意，涩中包裹着甜。在可遇见的未来，那甜好似会变成滴落的蜜——那是成熟的果桃的气味。


    他瞥了一眼书房那头的房间。白色的房门紧紧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