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以身偿恩

作品:《去父留子,可还行?

    桑瑶心事重重,一路跟着寸心寸云来到新的卧房,有些诧异。本来以为只是换个新的下人房,却没想到如此正式。


    这房间一看就是精心布置。地上铺着柔软厚实的花鸟地毯,落地软绵无声。一尊青色窑瓶立在窗台上,错落着几枝颜色鲜艳的花。清一色的木色家具,摆放整洁又雅致。一张案几居于左侧,摆着文房四宝。不远处还有一张小书架,放着满满的书册,仔细看还能辨认出是杂记之类的闲书。正中一张贵妃榻,正等着人歪上去舒舒服服地躺上去。再往右看,十二扇美人立屏隔出内室,守护着内里的瑰宝。处处透着尊贵。


    她愣住了,问寸心:“我以后住这里?”


    “是的,主子吩咐,以后夫人就住这了。这是奴婢和寸云一起布置的,夫人如果有哪里不喜欢,随时吩咐奴婢。”寸心恭敬地答,说着像是随意布置,实际上她和寸云来来回回改了好几次,才让秦伯勉强点头。当然这些事不需要说出口,不过是奴婢的本分。


    桑瑶什么也没说,摆摆手。让寸心把她的小木箱找出来。之所以当时没有去追曜星,就是想先回来盘点一下自己的资产,五百两黄金,不是个小数目,她也不能确定自己够不够。


    如果不够,只能和谢玉辰协商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替代方法。倒是没想过反悔的事,不管孩子曜星是三岁还是三十岁,既然承诺了,都应该做到。


    话说曜星此时在想什么呢?他还没意识到五百两黄金已经成为了桑瑶的困扰,在他眼里,是黄金是白银都不过是一个代号。在他已有的生命里,没有真正支付过任何一笔交易。


    谢玉辰自然看出了曜星的不以为意,他相信桑瑶手上应该有不少的黄金,但是就算能够负担五百两,那也剩不下多少。对于以后两个人的生活远远不够。


    那天桑瑶拿金子出来销账,他根据箱子里剩下的量,以及寸心寸云手上的木箱,只瞥一眼就估算得差不离了。


    事实也正如谢玉辰估算的那样,桑瑶把所有的金子铺在床上,数了一遍又一遍。五百两黄金几乎就已经是她的全部了,她没想赖账,但是如果全部给谢玉辰了,以后和曜星的生活又该怎么办?


    “如果让桑瑶拿出五百两黄金,也不是不行。但是以后恐怕她连细棉布的委屈都不止,得穿粗糙的桑麻了。”谢玉辰早就知道,要曜星理解金银的含义,不如从桑瑶的委屈入手,毕竟这是他心底最在意的事。


    打蛇打七寸,一下就把曜星打懵了。


    “什么?”曜星这下真的慌了,他不在意自己如何,但是娘亲为了他已经牺牲太多了。


    “你?你怎得如此可恶?你,你休想。”曜星又气又怒,不仅对谢玉辰的诡计,也有对自己的不谨慎,才给谢玉辰有机可乘。


    曜星没想过要让谢玉辰介入他和桑瑶的生活。此时一万次的后悔,当初自己是疯了,才会对父亲有一点点的期待,叫出了那声‘爹’。


    谢玉辰有几分疑惑,不了解为何曜星如此排斥。这半个月来,曜星和桑瑶在这里不需遵从任何规矩,可以说就是默认的主子,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为此退让。


    这次的强留也是他曾经不屑的手段。怎么想就怎么问:“你为何如此抗拒?是这些日子在府上受委屈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没法善了,便思考是哪里出的问题。府上都是心腹,除却那几个粗使下人,而那些下人按理说也没这个胆子……


    “你还问我?你竟然想要我娘亲做你的丫鬟?还问我为什么抗拒生气?”曜星一脸不可置信,难道还要感恩不成?


    “胡说什么?”谢玉辰简直想打曜星一顿,他怎么会想要桑瑶做丫鬟。


    他到底在曜星心里是什么妖魔,竟会误会成这样。


    “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人就待在我的身边。你们现在在府里如何,以后就如何。哪怕以后换了地方也一样,谁敢欺负你们给你们委屈受,无需客气,皆可自行处置。”


    谢玉辰就差掀起曜星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想到桑瑶当时煞白的脸,该不会她也是这样想的吧?


    对两个人的脑回路,谢玉辰实在无法苟同。


    “那,那你写什么以身偿恩……”知道误会了,曜星也有些尴尬,看谢玉辰气急又有些好奇,“不是做丫鬟,那强迫我们留下来干什么?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不会对我娘说出你是我爹爹的事!”


    “谁是谁爹?”桑瑶还没进门就听见曜星说什么谁是谁爹的话,有些好奇。进门看见谢玉辰和曜星两个人的神色都很奇怪。


    谢玉辰一脸‘这可不是我说的’神情看着曜星,见曜星一脸的心如死灰有些好笑。在他看来,说出来并没有任何影响,更何况这是事实。


    曜星没管谢玉辰的暗示,瞪了他一眼,让他别乱说话。


    “娘亲,你怎么过来了?”曜星上前,牵住桑瑶的手,将她送到离谢玉辰最远的椅子上。


    “我是来谈那个承诺书的事,那个五百两黄金……”桑瑶有些说不出口,五百两实在太多了。又有些心虚,当时说的是力所能及竭尽全力什么的,如今到兑现承诺了,却要临时反悔。


    “娘亲,其实,其实我已经认谢公子为干爹了。”曜星语出惊人,第一次认真称呼谢玉辰。


    他也是没办法了,既然注定要留在谢玉辰身边,总不能真的让娘亲当丫鬟,总要找个合理的由头。亲爹是不能认的,干爹却无所谓。


    “干爹?”


    “嗯,是我的错,因为之前的账单之事,我并不知道五百两黄金和五百两白银的区别如此之大。”曜星的自责明明白白。


    “没关系,其实五百两黄金还是可以……”


    “娘亲,之前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他的意思是要你签卖身契做丫鬟才如此生气。他已经答应了承诺作废。”曜星顿了顿,“其实在这里住得也很好,我,我喜欢和他们一起住。所以就认他做干爹了。对吧,干~爹?”曜星回头看了一眼谢玉辰,希望他能将话接下去。


    “是,我看曜星聪明伶俐,甚是喜爱。这承诺之事,是个误会。不过……”谢玉辰话头一转,不顾曜星瞪大的眼睛继续道,“夫人一向重诺,想必也不愿轻易毁诺。”


    大可不必,这就是个孩子的失误,谈不上毁诺这么严重,桑瑶这样想,嘴里却说:“是的,如果轻易就这么毁诺,我也心下难安。不如……”不如我拿出一百两黄金就当做个折扣。


    “不如就这样吧,反正现在我是曜星的干爹,左右就是一家人了。往后你们随我一起,一日抵一金,五百两,五百天如何?”谢玉辰接过话头,终于将本来的打算说出口。


    强留是容易,但是如何让人心甘情愿地留下,才是重中之重。小两年的时间,人都会习惯环境。当习惯养成,和更多的人有了羁绊,再想离开就更难了。这就和秦伯之前打算用谢一当曜星的武学师傅留下曜星是一个道理,但是明显谢玉辰的计策更胜一筹。


    桑瑶想拒绝,五百天实在太久了,未来之事谁也说不准,变故太多,她只想安安静静看着曜星长大。


    她自知时日无多,蓝星留下的药管不了多久,到时候是什么情况她自己没法把握。所以更倾向于和曜星两人过日子。于是有些为难地看着谢玉辰,嘴里的好迟迟吐不出来。


    “要不这样,一日抵两金如何?或者干脆八个月?”谢玉辰看出桑瑶的不愿,主动降下筹码,“其实我也很快要离开这里了,我不放心你们两个,这几个月就当你们在外租房和新邻居相处一样。行不行?”


    谢玉辰眼神缱绻却坚定地看着桑瑶的眼睛,丝毫不许她退却。桑瑶本就对能否给曜星一个好未来忐忑不安,如今听他这样一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何况曜星现在也算半个儿子了。


    到底什么时候认的,为什么都没跟她说过,难道她还会反对不成?是,肯定反对,毕竟干爹一词,在蓝星可不算什么好称呼,幸好曜星不是女孩子。


    最关键的是,桑瑶觉得她完全没法在谢玉辰的眼神下有第二个答案,难道这就是长相的红利吗?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关于认亲一事谢玉辰却不想随便,让曜星去找秦伯,自己与桑瑶在书房商谈起认亲的后续事宜。


    看着坐在身边的谢玉辰,桑瑶有些喘不过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上一秒还坐在最远的椅子上,下一秒就坐在案桌旁和谢玉辰肩并肩了。


    谢玉辰会塞壬吟唱吗?为什么她的脚自己会有思想?


    救命!!!


    看着桑瑶白皙的脸渐渐染上绯色,慢慢蔓延到脖子,谢玉辰轻咳一声。他只是看桑瑶坐得太偏有些看不清她神色,让她坐过来一点,并没有让她直接坐到自己身边来的意思。


    但是看她羞涩的耳垂红得滴血,他更不能说出真相,否则他怕就算有承诺在前,也留不住她了。


    “听说你要带曜星去祭奠他的父亲?”谢玉辰不得已转移话题。


    从桑瑶坐过来后,总有一阵清香袭来,谢玉辰仔细轻嗅,像花香却不是某一种花,像是世间百花的香都在这一刻流动,却毫不冗杂。这花香像是有牵引之力,让谢玉辰总是情不自禁就想这样靠过去。


    “是,本来如果不是……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被谢玉辰一问,桑瑶的情绪一下子就淡了。


    谢玉辰感受到桑瑶放松下来,绯色褪去,有点遗憾:“不知道,我随行的话不知道方不方便?毕竟我现在也算曜星的半个爹。”去看看自己的坟可还行?


    谢玉辰其实对此事还有很多未解,偏又不能从桑瑶这入手。其实桑瑶身上还有很多谜团,比如她记得曜星爹的名字,又称记得曜星爹的长相,言谈不避生死,谈起曜星的爹来甚至还会发笑。这实在不合常理,如果按曜星所说失去这些记忆,那她所表现出来的又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