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使计强留

作品:《去父留子,可还行?

    谢玉辰没想到,他竟然会通过这样的方式参与曜星的成长。


    本只是随意翻开画册,无意窥探她的隐私,没想到画上记录的会是曜星从小到大的成长。


    一张一张,谢玉辰翻着翻着就沉浸在其中。从呱呱坠地的丑样子,到如今这努嘴耍赖的玩态。每张左下角都有记录时间,还有一个潦草的签名“三”。从零、一月、二月到至今,一月一张,三年整整三十六张。他突然脸色一变,有些失态,感到心砰砰直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又带了一丝微笑,隐隐透着温柔,可惜这笑却无人得见。


    这下谢玉辰彻底相信了画轴的画是桑瑶所画,因为眼前的画与画轴的画,画风一般无二。都是仿若真人、栩栩如生,除却画轴更加用心,有真实上色,而手上的画册皆是黑白灰外。


    谢玉辰一时竟想让秦伯回来,跟他一起分享这生命的成长。但是最后没有,只是妥帖得找个地方放好。


    次日,曜星早早等在马车旁,东西较多,加上出行的,一共三辆,车夫是秦伯安排的把式。他左看看右看看,心潮澎湃,好像再走一步就是海阔天空,与娘亲就这样幸福下去。


    桑瑶姗姗来迟,今日穿得比较朴素,外裳是借了身材相仿的寸心的,头上更是仅有一根木簪稍稍挽起头发。走到曜星旁边,笑着说:“我们先去见你爹,然后我们再走。”


    曜星心下一楞,以为是指谢玉辰,环顾了一下,没发现人,这才意识到桑瑶说的事那天吃饭时的事。他有些茫然,那天以后,再也没听桑瑶提起你,以为不过是戏言。


    “爹爹?”


    “嗯,临走前你去拜一拜吧。”桑瑶柔声道,顺手给曜星理了理衣领。


    “拜?”曜星这才意识到桑瑶自始至终说的都是坟墓。长舒一口气。难怪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其他人,还疑惑那人是谁。


    “走吧!”桑瑶拉着曜星踏上脚蹬,躬身上马车,撩开门帘,就要往里。


    突然……


    “夫人这就要走了?”谢玉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轮椅都没坐,站在大门边,陡然发问。


    秦伯一脸大喜,可算是来了,他在这等得花都要谢了,生怕桑瑶他们就这样一走了之。


    桑瑶不知所以,只得从马车上退下来,不顾曜星的挤眉弄眼。似想起什么,脸色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是,这就走了,忘记跟你告别了。多谢谢公子这些日子的招待,还是那句话,往后有用得上桑瑶的地方,尽管吩咐。桑瑶定当竭尽全力。”说完微微欠身又打算上马车。


    “看来夫人说的无信不立,信以为命一说也是胡乱说说而已,罢了罢了,你们走吧。”谢玉辰摇摇头,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踱步走到远处的树下。


    桑瑶被谢玉辰这一看,怒从心起,马车也不上了,追过去冷着脸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感念你收留之恩,却也不是能任人随口污蔑的。”


    谢玉辰不言,半晌像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递给桑瑶。


    桑瑶觉得莫名其妙,接过木盒,打开,里面是折好的一张纸。她不耐烦打开,仔细一看,脸色大变,颤着声对谢玉辰道:“这是什么?”


    谢玉辰不答,反而劝道:“是什么也不必在意了,你们走吧,就当这张纸不存在吧。”说完还拿过纸张作势要撕,在被桑瑶伸手拦下时,谢玉辰心里默笑:果然。


    “我,我们先不走了。”说完桑瑶就走回马车旁,敲敲车身,在曜星期待的眼神下白着脸说:“曜星,我们恐怕暂时走不了了。先下来吧?我们从长计议。”


    曜星大怒:“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他懊悔刚刚没有跟着桑瑶,这才被谢玉辰钻了空子。心下猜测该不会是谢玉辰说了亲父的事,急得就要从马车上跳下来。


    桑瑶赶紧拦住他:“没说什么。”


    桑瑶看到纸上的字时,只想着是曜星不懂这些所以……是以并不想说出来,怕曜星自责,脸上流露出几分为难。


    曜星一看这还了得,几下挣扎下了马车,就要去找谢玉辰算账。


    却不想谢玉辰早就不在原地了,他气得直跳脚,什么也顾不得,直冲冲就往谢玉辰书房去。


    桑瑶呼叫不得,只得先打道回府,没走两步,寸心寸云就来给她引路,说之前的住处如今已充了库房了,安排了新的住处。


    桑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对新住处也没有任何意义,就这样跟着走了。


    留下秦伯一脸惊喜,指挥下人卸马车。果然还是主子高明,也不知那纸上写了什么?他虽然没听见但是看见了,一张纸就让桑瑶主动留下来了,该不会是什么诉情信吧?笑着笑着脸上有几分猥琐。


    曜星一路快跑,气喘吁吁的在谢玉辰书房附近叫住了他:“你,你到底和我娘亲说什么了?”


    谢玉辰看着曜星追过来,毫不意外,听了他的话更是脸色都没变,继续往书房走去:“我什么也没说。”


    “不可能!”曜星不信,明明前一刻还在说离开,见了他后就脸色惨白得决定先不走了,分明是有猫腻。


    曜星跨步上前,伸出手一把抓住谢玉辰的腰带,两脚用力抓地,憋红了脸死命拖着他不让他再走,势必要问清楚。


    谢玉辰本可以随手一推就制止曜星,但是他没有,反而顺势停下了脚步,停下前还特意用手微扶了一下被拖着走停不下来的曜星。


    他回到答道:“不是我说了什么,而是你做了什么。”见曜星一脸不解,谢玉辰从袖袋掏出给桑瑶看的木盒,拿出那张纸。


    曜星见状,知道纸是关键,踮着脚尖就要伸手去抢。谢玉辰可不会让他如意,一扬手,就拿远了:“急什么?拿出来就是要给你看的。”


    说完,避开曜星的手,谢玉辰谨慎地打开纸,将字一面朝向曜星


    虽然其中有几个字曜星并不认识,但是通读全篇下来,蒙也能蒙出来。曜星看着看着脸色开始发青,浑身颤抖,咬紧牙关说不出一句话。


    握拳松开再反复几次,曜星扬起小脸,怒不可遏,咆哮出声:“你无耻。”


    谢玉辰见曜星已经看完,便将纸收起来,又往书房走去,待听见曜星的话,眉毛一挑,并不回应。


    曜星见状,更是气得眼泪打转,他强忍着不让泪珠掉落,朝谢玉辰小跑跟上去:“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卑鄙?”


    “你太无耻,太卑鄙了,你简直不是人……”曜星没什么骂人的词汇,一路反反复复骂来骂去都是这几个词,谢玉辰都要听笑了。


    很快曜星就在骂声中跟着谢玉辰进了书房。


    甫一进门,谢玉辰就忍无可忍地转身打断曜星:“骂来骂去就这几个词,还能有点别的吗?”待看到曜星眼里的泪水,他又有点心疼,于是放柔声音道,“难道在你心里,我竟然是个好人吗?”


    曜星对谢玉辰的敌意,不说他,恐怕全府上下都知道。谢玉辰当然知道为何,却也从来没想过改善,自古以来,父子情深的戏码往往伴随利益纠葛权衡下的退让,他和曜星并不需要这些。


    在他看来,就这样保持着目前的状态就已经很好了。曜星仍旧保持着无忧无虑,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就算真有什么自然有自己在前面给他顶着。


    曜星被谢玉辰的话一噎,他很难说出违心的话,吸了吸鼻子,还没开口,眼泪就从眼眶滚了下来。他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都是他的错。


    原来纸上写着,为感念谢玉辰的救命之恩和销账之恩,桑瑶愿付五百两黄金酬劳等……若暂时不付,也可以身抵恩……。


    当然了,如果只是写这些话,自然毫无意义。可是在纸的左下角,却盖着一个“三”字的印,由短短的线条组成,模仿不来的印。


    这也怪不得桑瑶一看就大惊失色,她以为是曜星不知道金银的贵重随意许诺,毕竟之前他表现出的金钱观确实有些不符合常人。她本想着往后出入市井再慢慢教导,没想到……


    曜星想通了桑瑶的顾虑,擦干眼泪,站起身盯着谢玉辰道:“我可没有盖过章,我是不会认的,你休想用这个来逼迫我娘亲,我现在就去告诉她。”说完就要往门外走。


    “哦?那你如何告诉她,这个章为什么会盖在这张纸上?”谢玉辰不惧威胁。


    曜星看到印章的时候就想清楚了,这恐怕就是当日他拿画轴过来时,为了和画上印章对比而随手盖在白纸上的。他没想到谢玉辰此人如此可恶,竟然在纸上大做文章。


    曜星脚下灌铅,顿时迈不开步子。是啊,他没法跟娘亲说章的由来,所以只能吃下这个眼前亏。


    恶狠狠白了谢玉辰一眼,曜星气势大涨,不就是五百两黄金?哼:“我之前虽然没觉得你是个好人,但是也不曾觉得你是个坏人。但是现在,我恨死你了!”


    谢玉辰一时无语,曜星的一句话如针刺般扎进了他的心。这件事确实是他耍了手段,但是正如秦伯所说,他们没有任何强留桑瑶母子的正当理由,逼急了,恐怕适得其反。


    可是,他不后悔这样做。他有预感,如果就这么让他们走了,那他才会真正的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