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作品:《误入终身》 小山说的屋子,如何称的上屋子。
不过只是靠墙搭建而成的一处简易木棚,同刚在院中见到的磨坊棚子类似,只外面的棚屋四面敞开没有墙壁。
这棚屋依着房屋搭建,三面由木板围着,一面留了个不大的门户作出入用。
小山上前将一块透风的木板移开,同苏越承泽道:“周河在里面。”说罢低头走了进去。
苏越看着小山消瘦的身影钻进简陋的木棚里,心中有些难过。承泽同她相视一眼,跟着小山进了里面。
此处房屋沿河而建,这棚屋又是搭在背阴处,难有光照,不由觉得阴冷不适。
棚屋内昏暗一片,屋内充斥着一股朽木味,脚踩在地上只觉湿滑黏腻,苏越眯眼适应了会儿里面的光线,将屋内打量了一遍,三面木板颜色斑驳透风,靠墙摆着一大一小两张高矮不平的竹榻,只见周河双眼紧闭躺在上面。
“周河怎么了?”苏越在竹榻上坐了,榻上床褥湿潮一片。
“他这几日一直低热。”小山低声道。
苏越在周河额头上探了探,确是有些热,又将被子下周河的手拿出来握了,只觉手指冰冷异常。
“他这样几日了?”苏越问。
“有五六日了?人烧的并不高,喝了药也不见好,就只连日这半睡着。”小山道。
承泽道:“这样不行,连续多日的低热最是要命,必须带他看大夫。”
小山垂目低声道:“我娘出门去请大夫,应该就快回来了。”
小山话刚说罢,只听外面小山舅母尖刺的声音响起,“借银子!你们母子三个在我这儿白吃白住,还要同我借银子,我家银子都被你那俩儿子吃尽了!”
“我们并未白吃白住,小山那孩子在这儿,也有出力帮忙。”是周母的声音。
“你也说了小山还是孩子,一个半大孩子能帮多少忙?”
“嫂子!我真是没法了才在跟你开口!周河病了几日,吃药也不见好,我身上银子不够大夫不肯上家来给孩子瞧病。再这么耗着怕孩子有个不好!求嫂子先借我点,我日后一定给嫂子还上。”周母继续求着。
门外跟小山舅母闲聊的街坊出言劝道:“赵家掌柜的,你家妹子这都开口求了,你先借她些,先给孩子瞧病。”
“先给孩子瞧病要紧,再说别的!”
小山舅母见邻人众多,怕人她议论她刻薄亲戚。小脑袋上眉头凑在一处,同众人道:“病是给孩子瞧了的!她那小儿子正吃的药还是我专门拿银子去医馆让大夫开回来的,连着开了四五日,花去我大半月家里开销银子。”
“你们不知,他们一家三口在我这儿住着,吃吃喝喝,我家里不知添了多少用度。”
“嫂子……”小山母亲还欲开口再求。
“赵掌柜的回来……”一旁邻居让开了路同人打招呼。
小山舅舅推着辆独轮木车,车上挂着几个灰扑扑的面布口袋,一路吱吱呀呀的从外面走来。
他身量不高,骨瘦肉紧,一双手短小粗大,小腿肚子像是塞着两个铁球,那是常年推磨双脚蹬地所致,
小山舅母声音响亮尖刺,小山舅父一路过来自是听到众人言语,同小山舅母道:“妹子用银子,你先拿些给她用着。”说罢招呼妹子进院里说话,周母年前腿伤刚好家中又变故,终是落下了病症,跟在小山舅父后面一瘸一拐的进了院子。
小山舅母听丈夫言语,登时双脚离地蹦了起来,眼珠子瞪得全白,跳脚骂道:“你这个窝囊废物东西,你妹子用银子我没给吗,她那儿子吃饭喝药,那个不是老娘我出的银子!你个禽兽东西跟我在外头瞎嚷嚷!”
“没嚷嚷!”小山舅舅推车入院,将车停住。
“没嚷嚷!你跟外头给我废话,怎么?想要人看我笑话,说我容不下亲戚!”小山舅母声量未减。“货都给人送家去了?”
“送到了!”小山舅父回她一句,低头走到小山母亲旁,从怀里摸出几块散碎银子道:“刚收的货银,你先拿着用。”
小山舅母见状,快走几步到跟前,一把将银子抢过去,跳脚嘴里接着骂道:“没心没肺的东西,家里开销多少你不知道?白白养活这么多人,老娘我不用银子,你把银子给她,要老娘我去哪儿弄东西养活你们这几张嘴!”
小山舅母边骂边伸出胖手,在小山舅父脑袋上连连戳着:“你个糊涂玩意儿,他们一家三口姓周,不跟你姓赵!,你那妹子是个福薄催命的东西,光会糊弄人躲懒,死了男人到我家里来白白住着不说,还整日哭丧个脸,明明一幅好腿天天在我面前装瘸,我家生意不好都是他们母子害的……”
棚屋内,小山面上黑红闪现,额上青筋直蹦,听闻母亲如此接连遭人羞辱,再忍不住,转头出了棚屋。
棚屋破败的木板门半掩着,小山一脚将门踢飞,快步行到母亲身前,将满脸泪痕瑟缩在一侧的母亲护住,指着跟前一身肥肉,双目通红,怒声道:“你再说我娘一句!”
小山个子高大气势逼人,周母见他恼怒异常,怕他动手,忙紧紧抱住他胳膊拦住他。
苏越听着外面动静,心下酸楚不止。
小山一家在这儿日子过的如此艰难,受人挤兑羞辱。
一旁的承泽久不做声,将棚屋内扫视一圈,见角落木板上挂着一把砍刀。
苏越认得那刀,那是周猎户生前常用之物,承泽上前将那刀从墙上取下,见屋内再无任何重要什物,只将竹榻角落里推放的一堆衣物卷了卷包成一包,同砍刀一同塞给苏越,转身将榻上躺着的周河唤了唤,见周河双眼紧闭没有丝毫回应,一把将周河身上盖着的被子掀了,仍在地上,抱了周河转身出了棚屋。
苏越抱着东西跟在承泽身后,小山和周母见二人抱着周河出来,以为周河病情不好,慢快步过来。
“先带周河去看大夫!”承泽说着将周河放到小山背上。
小山脸上怒气未消,看了承泽和苏越眼粗声答应道:“好!”
承泽转身接过苏越手里的砍刀,同苏越道:“你扶着小山和大娘一同去医馆。”
苏越点头,扶住脚步蹒跚的周母往外走。
院门处已站了不少邻居和路人在那里围观议论,见苏越周母出来纷纷散开让出路来。
小山舅母见门外众人围观,面上有些挂不住,禁不住大声道:“我掏钱给她儿子买药,她那儿子足足喝去我一月开销,那么贵的药接连几日,尽数喝到肚里,多少也能治住些病症,明白着同他娘一个货色,专会糊弄人,在这儿装病,讨人可怜……”
“闭嘴!”承泽冷眼直视小山舅母,怒声呵斥道。
“你敢再说半句……”承泽手中砍刀劲风扫过,一刀将园中棚屋柱子砍去,棚屋轰然一声倒塌在地,将下面磨盘砸了个严实。
小山那如矮胖葫芦的舅母,见过活用的家伙事被埋,当场楞在原地,半晌回过神来,哭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叫骂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遇上这样的亲戚,白白吃我的,住我的,我拿银子给她小儿子看病,他大儿子还引人来砸我饭碗,毁我吃饭的家伙,这可要我可怎么活呦……”
门外有邻人道:“赵家磨坊的内掌柜,你这话说的不在理,人家那大儿子天天给你磨坊上做工,我们众人可都看着呢……人家也算不得,在你这儿白吃白住……”
“刚不是说一个月的开销银子,这又成了半个月的,赵家的到底花了多少……”
“是啊!我们都瞧着,你这妹子天天也是洗衣做饭,日日没闲着,亲戚之间相互帮衬,没有你这样的!”
……
那胖妇人坐在地上叫骂了一会儿,听闻邻居众人都议论她为人处世,心里窝火。
手持柴刀的承泽气势骇人站在哪儿,自己又不敢同承泽争执,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便朝着呆立在角落的小山舅舅扑去,一边哭骂一边同小山舅舅动手:“你看看你那外甥干的好事……”
小山舅父身量比她矮小,人又木讷,未来得及躲闪,一双肥胖的手噼里啪啦的落在身上,打的小山舅父避无可避。
刚要离去的承泽见状,转过身一把扯住小山舅母后背衣衫将人拽住,小山舅母太过肥硕,承泽用力也大,只听‘刺啦一声’,那妇人穿在外面的衣服被承泽扯烂大半。
承泽感觉手上力气顿减,扭转方向朝着倒塌的棚屋。顺势将人一拉一送,将小山舅母仍进了倒塌的棚屋废墟中。
小山舅舅见状,也不过去扶她,弯腰在地上将小山舅母衣衫中掉落的银子拾了,快步追出院门,将银子塞给周母。
他木讷窝囊,只会使些本分力气过活,日常受尽妻子恶气。自己亲妹外甥家中遭难投奔而来,也没能好好护着,自觉愧疚不已。
“拿着给孩子买药!”
周母脸上泪痕未干,看着哥哥递过来的银子,双眼又淌下泪来:“大哥!”
小山舅舅转过身,同小山低声嚅嗫道:“舅舅没用!舅舅窝囊没本事,要你们跟着受苦!”
小山看了眼人前站着的低矮汉子,要说什么终是无话可说,长出口气,越过苏越和周母快步出门。
身为男人护不了想护之人。可那是他亲舅,是他母亲的哥哥,心中再瞧不入眼也是长辈。
苏越见承泽将小山舅母扔入废墟,心中憋闷许久的气消散不少,她近日跟着周昆修习轻功,自觉进步不少。抬头见院子大门上挂着的陈旧匾额,忽的来了兴致。
提足运气翻身而起,一个倒挂金钩踢在那‘赵记磨坊’上,将那匾额一脚踢了下来,趁那匾额尚未落地,苏越接连翻身使出全力,将那匾额踢进院在,那匾额木头早已陈旧糟烂,被苏越一踢,踢了粉碎,木屑刚好落在从废墟中漏出脑袋的小山舅母头上。
“好俊俏的姑娘,好俊的脚上功夫!”
院门处围着的众人,瞧了热闹又近处瞧了功夫,不由拍手称赞。
“这赵记磨坊的女掌柜,人本就恶!叫她不为人善!”
人群中议论不止。
“确是!那是个无事生非的主,整日欺负自己男人不说,心眼也不正!活该她受这一出。”
“她苛待亲戚!心眼忒坏!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