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捉虫)
作品:《捡到当朝太子后》 阮梨珂的鼻子很灵,兴许不如萧淮憬对危险的敏锐,但二楼门开了一会儿后,她也嗅到了血的腥味。
但她完全没想过莫先生死了,她以为至多是有人受伤。
阮梨珂朝二楼看,萧淮憬弯腰拉过她手腕,捉着她,将她牵到一边。
阮梨珂这会儿没在意他的动作,注意力全在二楼。
裘掌柜的叫声把大家都惊住了,客人和伙计都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有伙计上楼去,看见屋里的情形后,也吓得叫出声。大家便知道,事情不好。
裘掌柜半晌终于找回了一点冷静,推一旁被吓住的伙计:“去……快去报官!”
伙计一愣,楼下的人也都是一愣。
等伙计回过神,软着腿、扶着楼梯跌跌撞撞下楼,跑出门去报官的时候,楼下的人开始乱了。
有好事的,踮脚张望、碎声议论,有不想沾惹是非的,急急忙忙离开画斋。
阮梨珂不想沾惹是非,也不想看热闹,但她没离开。
她租房的燃眉之急是和顺斋从中帮忙解决的,而且她刚才还想麻烦莫先生帮阿憬找一位授课的先生,现在一出了事,她就立马离开。这样不太好。
裘掌柜一张脸失了血色,一直没再恢复过来,勉强撑着稳住了画斋里的伙计们和客人们,官府的人才终于赶来。
官差把无关的人都清了出去,阮梨珂三人倒是留在了画斋里——刚才她帮着裘掌柜拦住了几个想上楼的人,后来就干脆一直在帮忙。
官差上了二楼,没一会儿抬着一张匾柎下来了。
尽管盖着白布,一股巨大的血腥气味还是扑面而来。不用看,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阮梨珂不忍瞧,垂下眼眸。眼前方寸之地,随即覆上一层阴影。
她抬眼,萧淮憬默不作声挡在了她面前。
等官差抬了尸体出去,他又默不作声地退开。
阮梨珂看着他高高的背影宽宽的肩,视线不由自主随着他移动。
等他站回了原本的位置,他朝她望过来:“姐姐?”
阮梨珂眨一下眼:“……你肩膀上不知从哪里蹭了一点灰。”
她说着,伸出手,一本正经地拍了拍他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萧淮憬望着她,干净明亮的眼睛好像要直直看进人的心底。阮梨珂有点心虚。
萧淮憬慢慢地露出笑来,模样听话又乖巧:“谢谢姐姐。”
阮梨珂笑了下,没再说话。她悄悄攥着两只手,捏了捏自己的指尖。
阿憬的肩……有点硬。
这种情形下,阮梨珂那些别别扭扭的小心思只一眨眼就过去了。
莫先生是被人杀死的。阮梨珂虽然没看到现场,但官差带走了尸体,又将画斋的人和三人聚到一起,问询了许多问题。
官差问到莫先生和谁有恩怨之时,裘掌柜道:“哦!就在半月前,有个姓佟的书生——就是那个佟秀才,和我们画斋起了争执,当时他还口口声声说,我们画斋会遭报应的,不知会不会是他……”
阮梨珂皱眉。
那天和佟秀才争执的人,明明是裘掌柜自己,虽然事情发生在画斋,可当时莫先生并不在。
官差盯着裘掌柜:“秀才?”
裘掌柜点头。
读书人的地位和寻常百姓不同,便是官府,也要好生掂量。官差仍是没说话。
裘掌柜忽然看阮梨珂一眼,急道:“差爷,是真的!那天好多人都看见了,伙计们都可以作证,还有这位钟姑娘,也可以作证!”
官差齐转头看向阮梨珂。
阮梨珂正在想裘掌柜的话,她不明白裘掌柜刚才为何要那么说。
“他说的可是真的?”官差问。
阮梨珂其实并不清楚那天事情发生的始末原委,只能如实道:“那位佟秀才的确是在画斋和人起了争执,但那天……”
“差爷您看!我没骗您吧!”裘掌柜急说。
阮梨珂的话被打断,皱眉看了裘掌柜一眼,想把话说完,这时领头的官差身边突然凑上来一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话音落,没等阮梨珂开口,差头一挥手:“走,去抓人!”
不知是要抓谁,但阮梨珂觉得极有可能就是要抓佟秀才。
阮梨珂追出去。她必须把话说清楚。
可是等她出去的时候,差头已经大步走远了,留下的官差将她和围观的人群一起拦住,不准任何人上前。
阮梨珂试着和官差说话,可外面太嘈杂,官差根本没有理会她。
阮梨珂身娇体弱,被旁边看热闹的人一挤,脚下一歪,连站都站不稳了。她朝一边跌过去,正巧跌进一个人怀里。
宽厚灼热的胸膛,吓得阮梨珂连忙起身,转头一看,不是别人,就是阿憬。
“阿憬,你怎么跟出来了?”阮梨珂被挤得摇摇晃晃,声音也轻颤。
萧淮憬没答。他低着头,眉头紧拧。
旁边有个又高又壮的男人突然吼起来:“都挤什么挤!”
这声音混在嘈杂的人群中,只是太仓一粟,但就炸在阮梨珂耳边,把她倒是吓了一跳。
她纤细的肩颤了颤,整个人小猫似地缩了缩。
萧淮憬眉头顿时拧得更紧,一把把阮梨珂拉过来,揽到臂弯下。
阮梨珂直撞在他胸口,愣了愣,抬脸看他——没看见他的表情。
萧淮憬正偏过头,阴鸷地睨向那高壮男子。
人命案是大案,并不多见,莫先生在庐阳又是个很有名气的人,画斋门口一下子挤满了闻讯而来的人。阮梨珂自己出不去,只好放任萧淮憬揽着她穿过人群。
从来都是她领路拿主意的,忽然被他圈在臂弯之间,任由他将她在方寸之地腾挪,阮梨珂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有些不真实,又有种不由自主的松懈——因为她知道,阿憬是最可靠的。
此刻的她,不需要缜密思考,不需要小心翼翼,自有他,护她穿过拥挤人潮。
走过高壮男子的身边,阮梨珂又被那男人吓了一跳——那男人突然哀叫起来,紧跟着倒在了地上。
人群散开一圈,围着他,不明所以。
阮梨珂回头看,穿过缝隙看见男人抱着腿嗷嗷直叫,眼泪好像都快出来了。
“别看了,姐姐。”萧淮憬收紧臂弯,揽紧她。
他的声音很低,在嚣杂的人声中,按理说她是听不清的。
可是她却听得很清楚,像只小蛊虫似的,直往人耳朵里钻。
“那个秀才的事,姐姐要是心里不安的话,一会儿我们去县衙,到那里说,好不好?”
萧淮憬在她耳边说。说完这句,正穿出了人堆,他没松开她,偏过头,认真地望着她。
阮梨珂眨巴眨巴眼,莫名忘记了说话。
萧淮憬神色软下来,两眼汪汪地看着她,半是劝半是求:“姐姐,这里的人真的太多了。”
阮梨珂回过神,平静地从他臂弯下出来,点头:“好。”
她的心跳却再一次悄悄地跳得很快。
官差都走了,画斋也关了门不让进,人群便散了。阮梨珂三人往县衙去。
抱琴看看乍然空旷的街巷,忍不住感叹:“小姐,幸亏我们今日来得早,若是来晚了,突然出了这样的事,画斋要是关了门,咱们的银子可就拿不到了!”
说起银子,阮梨珂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在人群中挤了一通,忙检查身上的四百两还在不在。
还好,银票还在。
阮梨珂松了口气。
抱琴也松了口气,又道:“今日那裘掌柜也是,怎么说那样的话,这不是把嫌疑往那个佟秀才身上引吗?看他今日行事,奴婢觉得之前佟秀才那些话很可能是真的,他定是被裘掌柜给坑骗了。幸而小姐之前没答应他仿画,不然说不定也会和佟秀才一样,被他赖账呢。”
阮梨珂没接抱琴的话,最后的念头她早有过了,她现在更担心佟秀才。不管怎么说,她刚才的话也间接害了他。
阮梨珂心里不安,紧赶慢赶去了县衙。隔壁丁老太的女婿在县衙做杂役,姓罗,阮梨珂喊他罗叔,通过他,阮梨珂才算见到县衙的人,把事情始末给说清楚了。
说清楚之后,阮梨珂才回去。等回去之后,到了晚上,罗叔从县衙回来,阮梨珂却得知,佟秀才还是被抓了,下了大狱。
“罪名还没定下,”罗洪道,“但人关在牢里,一时半刻还不能放。”
阮梨珂不明白:“这是为何?为何不能放?”
罗洪生得憨厚,看了一眼阮梨珂。
阮梨珂从他憨厚的眼神里看出来,白天她和裘掌柜那些话,果然还是害了佟秀才。
她心里不安,又不解:“可我不是……”
“哎,这也不是你的问题。”罗洪叹气,“出了人命案,总要抓个人先审着,庐阳的官府一贯如此。衙门是看那佟秀才家境贫寒,虽然有学问,但恐怕这辈子也就是个秀才了,所以才敢去抓人。不过你也别担心,仵作验了尸,已经验出了大概时辰,就在昨晚。那位佟秀才说他昨晚在家中,因母亲的病还叨扰了左邻右舍,想必也有人证,不会被关太久的。”
罗洪在衙门里忙了一整天,也累了,阮梨珂道过谢,不好再啰嗦地问东问西,便请他先回去歇息了。
虽然佟秀才兴许很快就能放出来,但是他的母亲不是病重了么,若身边没人照顾,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若是她再得知儿子被当做凶犯抓进了牢里……
阮梨珂不敢想下去。
她立马拿定了主意,转头吩咐抱琴:“快,抱琴,快跟上去再问问罗叔,佟秀才家在哪里。”
抱琴愣了愣,明白过来,立马朝外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