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着

作品:《捡到当朝太子后

    阮梨珂明明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少年凑过来的一瞬,她却仍有些晃神,指尖一颤,手中刚剥好的糖掉到了桌上,咕噜滚了两圈。


    她回过神,看见桌上的糖,心跳快了一拍,莫名有些慌。


    她忙伸出手:“不小心掉了,这颗……”


    她本来想说这颗不要了,没等她捡回来扔掉,萧淮憬先伸出手,捏了那颗糖拿走。


    “没事的姐姐,”萧淮憬明快地笑,毫不在意,“又没有掉到地上。”


    “……”阮梨珂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朝那颗糖看过去。


    萧淮憬好像拿着的是什么宝贝似的,见她视线望过来,还把手缩了缩,将那颗糖攥紧,护得严严实实。


    阮梨珂不由地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像只护食的小狗。


    阮梨珂的心又开始融化,刚才那一瞬旖旎的恍惚,很快被掩盖过去。


    萧淮憬观察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适时把药推了过去,推到她面前。


    “姐姐——”他冲她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先是没心没肺地笑了笑,然后张开嘴,拖腔带调地发出“啊”的声音。


    这是摆好了姿势等着她喂药呢。


    阮梨珂属实无奈,望了他两瞬,只好端起药碗,给他喂药。


    药没那么烫了,但阮梨珂还是仔细地用唇碰了碰,确定了温度,才喂进萧淮憬嘴里。


    萧淮憬喝下药,苦涩的药汁席卷过舌尖,滚进喉咙深处,叫人满口都是苦味,可他却浑然不觉,目光落在阮梨珂嫣红的唇瓣上——那里沾了一点药汁,一点湿润衬得少女的朱唇越发水光潋滟。


    仿佛在勾着人去品尝。


    萧淮憬忽然想,她娇艳的唇和她软嫩的指尖,两者之间,不知道哪一个更软。


    应该是唇。


    但他没有尝过,可不敢妄下结论。


    唔……得找机会证实一下。


    孜孜求学的太子殿下如是想。


    昨天萧淮憬喝完药,露出的是一脸苦相,今天阮梨珂端着药,要不是那苦味就萦绕在她鼻尖,她几乎要以为,她喂给他的是什么好喝的佳酿呢——因为他一口一口地喝,眉头都没皱一下,嘴角还自始至终勾着明晃晃的笑。


    阮梨珂本来觉得阿憬也太耍赖了,可看到他这副乖乖的、高兴的模样,只是喂药而已,他竟这般满足,那他以前是过得多苦呢?从没人给他喂过药吗?


    阮梨珂忽然心疼起来。


    “吃颗糖吧。”阮梨珂怜爱地看着他,“药太苦了。”


    萧淮憬笑意收起一点,看了一眼手里的糖,一副舍不得吃的模样。


    阮梨珂靠近他一点,声音轻轻的低低的,无比柔和:“吃吧,吃完姐姐再给你剥,阿憬要多少有多少。”


    萧淮憬抬起亮晶晶的眼看她,露出了一点放松的笑,听话地把糖吃了。


    他吃糖的时候,阮梨珂又剥了一颗糖,等他吃完嘴里的糖,她把剩下半碗药喂他喝了,然后,把糖喂给他。


    萧淮憬老老实实吃下第二颗糖,这回,没再尝她香香软软的指尖——他是想尝的,但他察觉她手指递过来的时候,表情有一点紧张。


    行吧。


    姐姐太胆小了,像只警惕的笨兔子。先别吓到她。


    就……先欠着吧。


    *


    快中午的时候抱琴才回来。


    曾家小姐的事情已经在漳泗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了,人还没有找到。


    阮梨珂一晚上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情绪,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又变得忧心忡忡。


    一方面,她担心曾小姐。其实,曾小姐已经失踪一日两夜了,就算找回来,于她的名声也已经无可挽回了。但人只要活着,还能回来,就是最好的。阮梨珂以前把名声规矩看得比命还重,经历过普丘观的心灰意冷,如今反倒看开了许多。


    另一方面,她祈愿能早日找回曾小姐的同时,又总是想起昨日离开医馆的时候,那种被人窥探、一瞬间汗毛倒竖的感觉。


    她只能希望,那真的是她的错觉。


    打听曾小姐的消息,原本要不了很久,抱琴之所以去了半日,是因为她还去了一趟驿馆。


    三个人已经在漳泗城等了十日,常妈妈还没有来。抱琴特意去民驿问过,拿到了一封常妈妈寄来的信。


    信上说,禹州近来进出戒严,常妈妈在那里耽搁了,恐怕还要十来天才能到陶州。常妈妈便叫她们先去庐阳,到时候她直接去庐阳城找她们。


    阮梨珂看完信,也觉得在漳泗城待得太久了,而想到昨日离开医馆时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她更是不愿意继续在漳泗城待下去。


    抱琴看她的脸色,也道:“小姐,要不我们先去庐阳吧,奴婢总觉得这漳泗城不对劲得很。”


    阮梨珂视线抬起,看向抱琴。


    抱琴下意识地四下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她们,才低声开口:“这漳泗城实在不太平,先前就有小孩子被拐、官府被围的事情,之后又有官差离奇死亡,还有游家铺子闹事的事情,还有,那位曾小姐莫名其妙也失踪了,这么多事情,实在是……”


    抱琴话没说完,但阮梨珂明白她的意思。事实上,从昨日曾小姐失踪之后,她也有这种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


    那四个官差的死,是萧淮憬的手笔,然而撇去这件事,从其他几件事上,萧淮憬也觉出了一丝不对。


    漳泗城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他早该有所察觉的,但在她身边这些时日,他实在有些懈怠了。


    阮梨珂攥着信,手渐渐握紧,终于拿定了主意:“明日。明日我们便出发,去庐阳。”


    *


    庐阳城与漳泗城有七八日的路程,三个人租了马车,走了三五日,遇上驿站,换马歇息。


    说是驿站,其实就和客栈差不多,是个供来往行人歇脚的民驿。


    这一段正临近交界之地,地处偏僻,只这一家驿站,人又不多,驿站里只有一个厨子,连一个伙计都没有,端茶倒水都是掌柜亲力亲为。


    赶了几日的路,几人都有些累,车夫去喂马了,三个人让掌柜做些吃的,这地方偏,也点不了什么珍馐美味,凑合凑合便算了。


    掌柜亲自上了菜,人倒很热情,与三人闲话了几句。


    驿站拢共两层,一楼是吃饭的地方,并不大,一共只有三张小方桌,阮梨珂三人占了一张,横竖没有别的客人,掌柜就坐在另外两张桌子边上,和三个人闲谈。


    说是和三个人闲谈,萧淮憬其实从头到尾没开口,多半是阮梨珂在说,他只默默给她夹菜,抱琴偶尔跟着说上几句。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车夫喂马回来,阮梨珂让他一起吃,他不好意思,在另一张空桌子上坐下,自己一个人默默吃。


    阮梨珂也不强求,转头问起掌柜住宿的屋子。


    掌柜说地方小,二楼只有四间房,不过正巧他们是四个人。


    但抱琴不肯和阮梨珂分开住,要和阮梨珂睡一间屋子,掌柜有些为难,吃完饭带几人上去看房间。一看,房间的确是太小了,床也很小,睡两个人可以是可以,但肯定十分的挤。


    掌柜是看阮梨珂和抱琴一看就是主仆关系,料想二人不会睡一起,这才为难。


    看过房间,抱琴也觉得屋子太小,又不好和阮梨珂睡一张床,才要松口,阮梨珂先开口了,让掌柜多拿一床被褥,她和抱琴睡一张床。


    抱琴连连摆手:“小姐,那怎么行!不行不行,不行的!”


    “掌柜,劳驾送一床来吧。”阮梨珂执意,掌柜去拿了,她转头对抱琴道,“我们已经离开了阮府,又相依为命了这么久,实在不必太拘束那些规矩。再说我们两个女孩子,睡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


    虽然不在府里了,但多年主仆,有些习惯是难以改变的,在抱琴心里,更是始终当阮梨珂是小姐。但当下,她也没再坚持,点了点头。


    眼看皆大欢喜,有个人却显然欢喜不起来。


    “姐姐,那我呢?”萧淮憬眼巴巴看阮梨珂,嘴角一撇,语气顿时十分可怜,“姐姐把我给忘了。”


    “……”阮梨珂一噎。


    她倒不是忘了,而是想着阿憬喝了药,应该不会再梦魇了,而且,他也十五了,一个人睡完全可以放心,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


    最重要的是,这小小的屋子,也实在睡不下三个人。


    阮梨珂怜惜地看他一眼,又看一遍屋子:“阿憬,这屋子太小,实在睡不下第三个人了。我们阿憬这么厉害,就一个人睡一晚,好不好?”


    萧淮憬的嘴角一下子压低:“姐姐不疼我了……”


    “……”阮梨珂又一噎,“不是不疼你……抱琴姐姐是女孩子啊,阿憬你是男孩子,可以保护自己的。”


    萧淮憬委屈抬眼,小小声:“可是我年纪小呀,抱琴姐姐年纪大……”


    抱琴:“……”


    说谁年纪大呢?说谁年纪大呢!她才十九!!


    阮梨珂哭笑不得,抬手怜爱地要摸摸他的头,被气到的抱琴突然站出来,挡到两人之间,大义凛然道:“小姐,奴婢瞧阿憬是一个人睡害怕,那要不奴婢陪他睡。”


    阮梨珂一愣。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


    “不行。”萧淮憬皱眉,下意识脱口而出。


    果然,阿憬不会愿意。阮梨珂想着,叹了口气,又忽地睁了睁眼。


    抱琴拆穿了某人耍赖的花招,总算吐了口恶气:“小姐,您瞧,阿憬真厉害,一下子就鼓起勇气,不害怕了。”


    萧淮憬:“……”


    阮梨珂:“……”


    其实,阮梨珂也不是看不出来阿憬耍赖,但总是忍不住纵容他,不过今日,她不可能让抱琴一个人睡,只顾着阿憬。


    “阿憬,听话,就这一个晚上,好不好?”阮梨珂柔声,眼神却定定的,不容更改。


    “……”萧淮憬知道,再装可怜也没用了,只好乖乖点头。


    恋恋不舍出门前,他悄无声息冷冷瞥了抱琴一眼——这碍事的丫鬟,再有下次,他就得想个法子,让她永远闭嘴。


    他又最后看了他的阿梨姐姐一眼。


    行,又欠一样了。


    不过这一样,改日讨回来的时候,得连本带利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