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

作品:《捡到当朝太子后

    阮梨珂虽然知道自己站出来作证有些冲动,但作便作了,在场这么多人,男人总不会当众对她动手。


    可阮梨珂万万没想到,男人竟然真的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她挥起拳头!


    她一个弱质女流,不会半点拳脚,又对男人的暴起毫无预料,一瞬的惊怔过后,连后退躲闪都来不及了,眼看着沙包大的拳头迎面朝她砸了下来。


    萧淮憬原本侧身半挡在阮梨珂面前,男人的眼神变得凶狠的一瞬间,他敏锐地意识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变故,在第一时间挡到了阮梨珂面前,将她完完全全地护在了身后。


    阮梨珂下意识抬起来想要遮挡的手只抬到一半,少年挺拔高大的背影已然完全罩住了她,她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心里既感动,又担心得要命,脱口而出唤他:“阿憬!”


    那男人虎背熊腰,而阿憬如此单薄,要是真的挨了这一拳,一定会被打坏的!


    萧淮憬要护着阮梨珂,但也并不打算挨这蠢东西一拳。他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地一翻。


    与此同时,游家铺子门外,一道人影突然越众而出,在男□□头将要落下的一瞬,蓦地一脚踹在了男人腰上!


    众人只听见一声痛呼,随即眼看着壮健的男人竟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他狠狠撞在了一旁的实木柜子上,落地又是一声惨叫。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萧淮憬垂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地放下。他也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众人这才看向来人。


    长身立于大堂中央的,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子,衣着华丽,容貌英俊。他侧首睨了匐地哀叫的男人一眼,转眸看向阮梨珂,眼底稍带了三分笑意。


    “姑娘怎么称呼?适才多谢姑娘仗义执言。”


    萧淮憬不动声色打量他的目光闻言稍冷,审睇着他。


    阮梨珂还未从轮番的震惊中回过神,一时没说话,一旁苦口相劝多时的铺子掌柜这时迎了出来,朝男子拱手施礼:“少东家!您来了!”


    男子沉稳“嗯”了声,转头同掌柜说话。


    阮梨珂这才回过神。这人,是游家铺子的少东家?


    “你们……你们竟然打人!”被踹飞出去的男人爬了起来,一边恶狠狠叱叫,一边捂着一条腿疼得直抽气。


    没人知道他怎么摔着腿了,眼下看来竟是站都站不稳了。


    翠娘吓得低声在哭,忙过去搀他,男人愤愤一把甩开她,叱骂她没用,这点事都办不好。


    游家这位少东家的随行侍从随后也进来了,要将男人押去见官,男人却不敢了,甩开自己的妻子,一歪一倒落荒而逃。


    围观的人对着逃走的男人和被扔下的翠娘指指点点,翠娘忙将儿子唤走,低着头紧跟着男人跑出去。


    围观的人随即散去,阮梨珂看小男孩回到了母亲身边,旁的她也不再管,忙拉过萧淮憬上下检查。


    “有没有哪里伤到?!”


    “没有,姐姐。”萧淮憬摇头,声音很轻,纯澈的眸子回望她,“姐姐有没有被吓到?”


    阮梨珂张了张嘴,刚要说没有,想了想,念头一转点了点头,柔声微笑:“吓到了,但有阿憬保护姐姐,姐姐就不害怕了。”


    萧淮憬笑起来,明亮的眼睛里盛着两弯小小的满足。


    游家少东家与掌柜说完话,再次走到阮梨珂面前:“这位姑娘,刚才多谢了,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阮梨珂忙摆手,不甚在意道:“没事,只是正好瞧见了,实话实说而已,少东家不必放在心上。倒是我,方才多谢少东家出手,不然我阿弟就要受伤了。”


    阮梨珂扯了扯萧淮憬的衣袖,声音温和:“阿憬,给少东家道谢。”


    萧淮憬看了这位少东家一眼,佯装乖顺地低下头:“多谢少东家。”


    他眼睫低垂,藏起眼底的恹戾。


    适才,就算没有这个什么狗屁少东家,他也不会被那个蠢男人碰到哪怕一根汗毛。


    事实上,他已经先出手了。


    那男人的一条小腿重要经脉挨了他一下,三个月内别想再下床,而倘若不好好医治,三个月后,他就算能再走路,也会变成一个跛子。


    但这些,很可惜不能说给他的阿梨姐姐知道,还得眼睁睁看着她对另一个男人道谢。


    不爽。


    很不爽。


    萧淮憬眼底戾气愈盛,偏不能显露分毫,无奈只好把眼帘垂得更低。


    少东家仍在执意问阮梨珂的名字:“姑娘,在下姓游,名子莘,是游家商铺的少东家。在下对姑娘绝无他意,只是想多谢姑娘刚才出言相助,若非姑娘站出来,我这伙计只怕已经被拉去见官了,到时有理也说不清,游家的声誉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当真是感激姑娘。还请姑娘赐教姓名,子莘想奉上一点绵薄谢礼,万望姑娘莫要拒绝。”


    阮梨珂没打算要什么谢礼,名字本也不欲说,但这位游子莘游少爷诚诚恳恳问了好几遍了,她也只好道:“我姓钟……”


    游子莘脸色微变,有些诧异。


    阮梨珂来漳泗城这些天,听说了游家和钟家的关系并不好,所以才不太想说出自己的姓名,尤其,恰恰正如这位游少爷所诧异的那样,她的的确确和钟家有关系。


    但眼下,她意会地否认:“正是钟家商铺的“钟”,但我与钟家并无干系——至于谢礼,游少爷当真不必放在心上,举手之劳而已。”


    游子莘微怔后回过神,真心实意道:“这世上多的是袖手旁观、明哲保身之人,姑娘却古道热肠、仗义执言。子莘当真心生触动,亦十分感佩。金银之物,子莘怕叫姑娘以为子莘轻慢,不知道姑娘是否看得上铺子里的料子,若有中意的,姑娘直管拿去,子莘只恐这谢礼太轻,配不上姑娘高义。”


    阮梨珂被他一番话说得汗颜,心道自己哪称得上“高义”,连连摆手婉拒。


    萧淮憬只觉得这人啰嗦又吵闹。一张嘴巴巴说个不停,哪有那么多谢意要表?


    送什么料子。金银,料子,都轮得到他送么。


    真想给他把嘴缝起来。


    好在,阮梨珂也受不住这般的厚谢,再一次婉拒后,便带着抱琴和萧淮憬告辞离去。


    离开游家商铺老远,阮梨珂的步子才慢下来。方才那位游少爷,看得出只是真心想感谢她,但她实在不需要,现下都生怕他再追出来,送来金银、料子什么的。


    抱琴跟着慢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的游家铺子:“小姐,早知道今日游家有厚礼相谢,这些钟家的料子便不必买了,还能省一笔银子。”


    这是玩笑话,阮梨珂弯了唇角跟着笑起来:“这位游少爷实在太热情了,当真是叫人受不住。”


    话是这么说,但自己的善意能得到别人的真心感激,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只是那位游少爷,实在太较真了。


    阮梨珂无奈地说着,余光忽然看见身旁的萧淮憬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


    “阿憬,怎么了?”阮梨珂转头看他,温声问。


    “唔……没什么。”萧淮憬一眨眼,把眼底的阴霾藏了起来,抬头露出一双纯然的眼。


    他的声音却低低的,阮梨珂听出来他不大高兴,但不明白为什么。


    想了想,阮梨珂只能想到适才阿憬提议让那小男孩作证,但被她一句带过了,她以为他是为了这个,柔声同他解释:“刚才不让那小孩作证,是因为我看见他和他母亲的胳膊上都有些伤痕,像是被人打的。我想,应该就是那个男人。若再叫他作证,坏了他父亲的算计,回去他怕是要挨打了。”


    萧淮憬没注意到什么伤痕,他自始至终只在注意阮梨珂,而他心里不高兴的也不是这件事。


    他只是忽然在想,他这样装乖卖巧留在她身边,换来她的温柔喜爱,是不是其实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就像刚才,他只能在暗中出手,若她知道他本来是一个怎样的人,是不是就不会再喜欢他、不会再这样温柔地对他了?


    萧淮憬压下念头,又觉自己想得太多。


    他要走一条血染的帝王路,与他的阿梨姐姐,注定只是一段短暂的同路。


    在这短暂的同路中,他能护住她,便足够了。不必让她知道。


    等她过上安定宁静的生活,就是他该离去的时候了。


    萧淮憬是这样想的,可心口无法抑制的有些闷重。


    阮梨珂弯了弯细长的颈,耐心地低头探询他的神色:“阿憬,到底怎么了?”


    萧淮憬语气不自觉地低落:“姐姐……”


    “嗯。”阮梨珂温温柔柔应他。


    “……”萧淮憬眨了眨眼,无辜的眸仁望向她:“姐姐,外面人好多,我想牵着你。”


    阮梨珂微怔。


    萧淮憬眼睛不眨地望着她,周边人来人往,他眼里唯有她。


    姐姐,我想牵着你。一直牵着你。


    少年神色过于认真,专注的眸仁里,只倒映她一人。


    阮梨珂的心口无端地跳快了两拍,一时间忘记了回答。


    萧淮憬撇了撇嘴,语气更低:“姐姐刚才一直牵着那个小孩,姐姐从来没有这样牵过我。”


    阮梨珂讶然,原来他是为了这个不高兴吗?


    她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心口像是流过了一泓暖溪,柔软而温暖。


    “好。”她慢声地应,伸出手牵住他的手,“姐姐牵着你,好不好?”


    胸口的闷重缓和了一点,一瞬过后,却更沉重了。


    他面上露出乖顺满足的笑:“好,姐姐真好。”


    姐姐真好,萧淮憬想,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千方百计不肯放开这双温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