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屋(捉虫)

作品:《捡到当朝太子后

    因为官差突然前来问话的原因,官差走后不久,晚饭的时候掌柜又叫伙计送了一份糖醋鱼给三人。


    其实事情同样怪不到客栈身上,他们赔礼补偿的也够多了,阮梨珂不想因为一点小事一直占客栈的便宜。而且,三个人里,阿憬不能吃鱼,抱琴也不大喜欢吃鱼,是她喜欢吃鱼才点的。现在她胃不舒服,大夫交代最好这两天只吃清淡的东西,所以便婉拒了客栈的好意。


    随便吃了一些东西,阮梨珂喝了药,三人轮流沐浴净齿后,很快到了歇息的时候。


    从医馆回来后,阮梨珂就被二人按在床上按了一天,到了晚上,反而没了困意,躺在榻上睁着眼睛睡不着。


    抱琴和萧淮憬先是陪她去医馆,回来后熬药喂药搬东西,想来是累了,抱琴睡得很熟,但身边的少年,似乎躺下很久了也并没有睡着。


    萧淮憬的地铺就在阮梨珂的床边不远,她一转头就能看见,而少年翻来覆去的声音虽然听得出已经十分小心,生怕吵到别人,但毫无倦意的阮梨珂还是自始至终听得一清二楚。


    “阿憬,你还没睡吗?”在萧淮憬又一次的翻身后,阮梨珂压低了声音,忍不住开口小声地问。


    地铺上,少年翻身的动作一僵,好一会儿没动静。


    就在阮梨珂快要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无意识翻身的时候,地铺上的人又动了,彻底翻过身,同时,低低“嗯”了声。


    阮梨珂以为是幻听,转头盯着床下的人愣了一会儿。


    萧淮憬只好又出声:“阿梨姐姐,我还没睡,怎么了?”


    “是我该问你怎么了呀,怎么还没睡?”阮梨珂压着声音道,一贯温和的语调越发轻柔。


    “睡不着……”萧淮憬道,黑暗中,仿佛闷闷叹了口气。


    “怎么了?”听出他话中的低落,阮梨珂干脆翻了个身,面对他。


    萧淮憬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用更低的声音回答:“我害怕……”


    阮梨珂一怔:“因为……傍晚的事?”


    萧淮憬苦笑着:“姐姐一定觉得我很没用……”


    “阿憬,怎么又说这样的话。”阮梨珂蹙眉,声音里有薄责,但转而只剩十足的温柔,“那的确是很让人害怕的事情啊,阿憬会害怕,是很正常的。”


    她顿了顿,为了让自己的说法更加可信,又加上一句:“姐姐也还没睡,也是因为有点害怕呢。”


    人是萧淮憬毒杀的,狠辣的太子殿下又怎么会是真的害怕。他只是少眠,向来睡得晚而已。而察觉到身边的少女呼吸并不平稳,猜测她还没睡。他故意引起她的注意,当然有别的小目的。


    “姐姐也害怕吗?”萧淮憬问,带着惊讶和担忧,和一点点“找到同伴”的恰当的欣喜。


    阮梨珂点了点头,反应过来昏暗中少年可能看不见,复又轻轻应了一声。


    “姐姐,那我保护你。”萧淮憬坚定道。


    阮梨珂笑了一下,阿憬自己都害怕,怎么保护她呢?


    不过她没拆穿,顺着他的话说:“好呀,那阿憬怎么保护姐姐呢?”


    床下的少年不做声,动作很轻地起身,把地铺整个往床边更近的地方挪了挪,几乎就挨在榻边,而后,少年重新躺下,伸出手:“姐姐,你把手给我。”


    阮梨珂明白了,牵着她的手,也许阿憬就不会害怕了。


    她依言把手递出去。


    昏暗中,少年准确地牵住了她的手,与此同时,一件外袍搭在了床边,将她露出被褥的手臂严严实实地盖住。


    二月初的天,还不够暖和,阮梨珂以为少年只是羞于表达恐惧,所以借保护她为由牵着她的手,实际上是想驱散自己的不安。


    她不由得怔住,一个只是自己害怕的人,怎么会想到为她披一件衣裳,担心她会冷。


    “姐姐,别怕。”榻边的少年轻声道。


    阮梨珂回过神,盖住手臂的衣裳已经慢慢聚攒出暖意,暖意的源头,仿佛是来自少年温热干燥的手心。有那么一瞬间,阮梨珂觉得,好像真的是她自己害怕了,而阿憬是真的在保护她。


    “嗯。”黑暗中,她轻轻地、庄重地应,“有阿憬在,姐姐什么都不怕。”


    少年似乎低笑了一声,昏暗中分辨不清。很快,他便不动了,仿佛终于能安心睡去。


    阮梨珂仍望着榻边,昏暗未曾酝酿出她的睡意,少年轻匀的呼吸声,却仿佛一曲安眠曲,慢慢的,她眼皮沉了下去,缓缓进入了安稳的梦乡。


    萧淮憬却并没有睡着。


    良久,他睁开眼,看着床榻上的人:“姐姐?”


    已无人应他。


    他便笑了,不再是乖巧的笑,笑得有些肆无忌惮,一如他手上的动作——肆无忌惮地揉捏着少女娇软的小手。


    从来枯燥冗长的夜晚,今夜终于多了一点趣味,他一遍一遍捏着她的小手,像是在把玩一件心爱的玩具。


    这只手这样的软,难怪揉在他头顶的时候那般的舒服。


    萧淮憬想着,支起身凑过去,用额头轻轻蹭了蹭。


    此时此刻的太子殿下早忘记了,当初是谁在心里暗暗不爽,威胁要是再摸他的头,他就要剁了那双小爪子。


    现在却抓着不肯放了,还要自己凑过去。


    手上的感觉过于明显,榻上的人忽然轻轻哼了声。萧淮憬慢悠悠收回动作,躺回去,又若无其事地捏了两下。


    榻上的人再没了动静。


    萧淮憬低笑了声:“有我在,姐姐果然睡得十分安心。”


    *


    官差又来问过几回话,没问到什么要紧的,实在找不到线索,又过了几天,总算消停了,而阮梨珂三个人的衣裳估摸着也做好了,上街去取。


    取衣裳还算顺利,阮梨珂本来想自己拿着自己的衣裳,可胳膊昨晚在床边垂了一晚上,又酸又疼,她接过衣裳的时候忍不住“嘶”了一声,抱琴连忙就要接过衣裳去,并问她怎么了。


    其实,昨天夜里阮梨珂半夜醒了一次,因为一个姿势睡得太久,她睡梦中想动。一动却发现,根本动不了。


    她醒过来,便发现少年还牵着她,而且牵得很紧,她试着挣脱了一下,却挣脱不了,而她又怕动作太大吵醒他,最后只得作罢。


    这件事,萧淮憬是真的不知道,当时他已经睡着了,而他向来浅眠,睡梦中也十分警觉,却不想昨晚睡得格外沉,硬是没发现这点小插曲,攥着阮梨珂的手整整攥了一夜。


    这些,抱琴自是不可能知道,阮梨珂也不知道为何,虽然她只是见阿憬害怕、想安抚少年,但告诉抱琴说她和阿憬手牵手睡了一夜什么的,说出来还是十分难为情。


    她嗫嗫嚅嚅也只好道:“可能是有点落枕……”


    抱琴:“……”


    落枕都是脖子疼,怎么还有胳膊动不了的。


    但她没多想,伸手正要把衣裳接过来,却不想萧淮憬先一步接了过去。


    抱琴转脸看他,有点诧异。


    “我帮阿梨姐姐拿吧。”萧淮憬把衣裳拿好,抬起脸看了阮梨珂一眼,“毕竟昨晚都是阿憬的错。”


    阮梨珂霎时间赧然。


    抱琴还不明所以,又有些震惊:“什么错?怎么昨晚你的错?!”


    “没什么没什么……”阮梨珂推了抱琴一把,催她快走。


    抱琴仍在懵,萧淮憬却看见少女脸颊上浮起了两团意味不明的霞红。


    他低头,抿唇笑了下,再抬眼的时候,又是一脸纯然无辜,让抱琴越发摸不着头脑。


    拿了衣裳,回去的时候,刚从钟家铺子里出来没多远,三个人就在街边遇见了一个小男孩,约摸五六岁的样子,一个人缩在角落哭个不停。


    有人驻足,也有人问询,但小男孩一直在哭,话说得断断续续完全听不清楚,便也没人能帮到他。


    阮梨珂脚步慢下来,朝小男孩望过去。


    抱琴看了她一眼,有个阿憬已经让她很担心了,她不想小姐再多管闲事,但她没说什么,这种时候,她通常会听小姐的吩咐。


    萧淮憬是另一个不乐意阮梨珂伸出援手的人,明知他的阿梨姐姐正是因为有过多的善心才会救下他,可她现在想去帮别人,他心里仍是有些不舒服。


    “过去看看吧。”阮梨珂叹了口气,终究不忍心。


    抱琴和萧淮憬虽然不愿,但也知道她的性情,没说什么,跟了上去。


    小男孩虽然一直哭,但阮梨珂很有耐心,给他擦了眼泪,耐着性子将他断断续续的哭音拼凑起来,最后得知,小男孩是偷偷跟着自己的母亲偷跑出来的,可跟到这里,被他母亲发现了,而他的母亲呵斥了他一顿,竟也不送他回去、也不许他再跟,直接将他扔在了原地。


    抱琴本来不想管,听完却也忍不住生气:“听说陶州拍花子的特别多,怎的会有这么粗心的母亲,竟把孩子这样扔在大街上。”


    反倒是一贯柔和善良的阮梨珂和一旁的萧淮憬一样的淡定,不过萧淮憬是漠不关心,阮梨珂只是不感到惊奇罢了——毕竟,她也是被血肉至亲扔去道观的人,深知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父亲或者母亲。


    阮梨珂细细又问小男孩,是否知道他的母亲去了何处,小男孩意外地点了点头,阮梨珂便决定,把小男孩带过去,交到他母亲手里。


    她能做的,也不过这些,若他的母亲再扔下他,她也无法,不会再管了。


    小男孩仍在哭,阮梨珂牵着他的手领着他走。


    萧淮憬跟在后面,眼底的闷抑险些遏制不住。


    他的阿梨姐姐真是善心泛滥,昨晚牵过他的手,又去牵别人了。且他颇费了一番心机才牵到的,这小崽子只是站在街边哭,就轻而易举让她过去牵他。


    身上带着的醴藻用完了,不然的话……


    “阿憬,”阮梨珂转头望过来,“别走丢了,快过来。”


    她朝他伸出手。


    萧淮憬眨了眨眼,瞬间胸口畅快了些,随即抿出一个乖顺的笑,快步过去牵住她。


    算了,一个还没他腿高的小崽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


    不多时,到了地方——仙鹊堂。


    游家的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