醴藻

作品:《捡到当朝太子后

    萧淮憬再“醒”过来的时候,抱琴已经把他的所有东西都从隔壁拿了过来,她的动作一点也不轻,带着股气似的,时不时要弄出一阵响动。阮梨珂看着书,几次看向她,又看看趴在床边的萧淮憬,示意抱琴动作轻点。


    可想而知,抱琴虽然不得不听阮梨珂的吩咐,可心里对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两面派的少年充满了疑虑,十分不愿他和小姐过分亲近,做是照做,心甘情愿却是不可能的,脸色不友好,动静也很不友好。


    阮梨珂知道抱琴都是为了她,也不好苛责,最后,萧淮憬便被抱琴“雷厉风行”的动静给吵“醒”了。


    醒过来的时候,抱琴正在安置他的睡处。


    这间客房里有两张榻,宽榻阮梨珂睡,隔着一架小屏风的矮榻是抱琴睡的。抱琴当然不打算把它让给萧淮憬,在地上给他打了个地铺。


    “阿憬,你睡这里可以吧?”抱琴在外间往里间的门口边重重放下他的东西,转头见他终于醒了,十分不客气地问。


    说是问,语气和脸色却分明都写着“爱睡睡,不睡滚”。


    萧淮憬刚睁眼,仿佛还有些睡眼朦胧,他的一半脸枕在胳膊上枕出了两条红痕,整个脸色便显得十分鲜艳欲滴,愈发有那种少年人的唇红齿白,英俊又显得十分可爱。


    阮梨珂在看书,抱琴说话的同时,她余光瞥见萧淮憬醒了,看向他,正看见他俊秀的脸上一脸的乖巧茫然。


    阮梨珂心里发软,不得不再次抬眼,十分委婉地看了抱琴一眼,提醒她语气不要这么冲。


    抱琴撇撇嘴,语气没那么冲了,脸色却并没有好多少:“阿憬,你睡这里可以吧?”


    抱琴又用下巴点点地上,萧淮憬茫然着,仿佛还没明白抱琴在说什么,但显然被她的脸色吓到,忙不迭道:“可、可以!”


    抱琴似是轻“哼”了声,开始为萧淮憬打地铺。


    阮梨珂望着抱琴那边若有所思,片刻,转回目光看床榻边的少年。


    他大抵终于清醒了,也终于意识到刚才自己答应了什么,眼里后知后觉浮现出一抹委屈和不情愿。


    阮梨珂被他的小表情逗笑,忍不住伸手,轻柔地摸了摸他脸上那两道红痕:“怎么了?”


    萧淮憬受了惊似的忙收回目光,看了阮梨珂一眼,很快垂下头,低声:“没什么……”


    语气分明噙着一丝小委屈。


    少年的脸很软,睡醒过后暖呼呼的,阮梨珂一时没忍住,捏了捏,少年便抬起眼看她,眼神更委屈了,又有一点羞赧。


    “抱琴,”阮梨珂放下书转头,“你把阿憬安置在门口,本就是地铺,这样会着凉的。”


    抱琴停了动作,也有点委屈:“这屋子就这么大,那安置在哪里?”


    阮梨珂瞧了一圈,发现除了外间,就自己这边的空间大一些。总不能把阿憬一个孩子扔在外间,可是……


    抱琴从她的视线轨迹就猜出了她的想法,先发制人道:“阿憬是男孩子,总不能就睡在小姐榻边吧?”


    抱琴只差说,那和睡在一张床上有什么分别。


    阮梨珂也觉得有些不妥,以前在道观,那是不得已,如今既然可以选择,当然还是应当考虑周全些。


    可萧淮憬显然不这么想,他好不容易搬过来,隔一扇门睡外间,那和没搬有什么区别?


    阮梨珂面上露出犹豫之色,萧淮憬搭在她榻上的手轻轻攥住了床单,她纠结垂落的目光被吸引,望了过去。


    少年浅色的眸仁望着她,天真中带一点不安:“姐姐,我不能睡在这里吗?”


    抱琴脱口要说“不能”,却不知为何,被少年惶惶的语气噎住,一时忘了开口。她其实并不讨厌这个少年,只是觉得他似乎隐瞒了很多秘密,哪怕他一直对小姐很好,她也总是不安。


    小姐已经受过一次伤害,太信任这个少年,会不会再被伤害一次?


    阮梨珂却没想过乖巧的阿憬会伤害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他脸上的表情。


    她仍有一丝丝的犹豫:“可是阿憬,你睡在这里……”她指了指地上,“我晚上起来踩到你怎么办?”


    其实阮梨珂担心的不是这个,但她并不想把她和抱琴的顾虑,加诸少年身上。她想保护好他身上难得的纯真。


    萧淮憬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回过脸的时候,眉头可怜巴巴地蹙起:“不会的,姐姐不会踩到我的,就算被姐姐踩到……”


    他目光朝她的玉足看过去,脸上被压出的红痕莫名又深了两分:“阿憬也愿意。”


    阮梨珂猝然一怔。


    在抱琴的角度,并看不到萧淮憬的表情,阮梨珂却看得再清楚不过。


    少年说的话并无哪里不妥,可一旦配上他深深的眼神、配上他脸上可疑的红晕,就说不出有哪里十分的怪异。


    阮梨珂藏在被褥下的一双玉足,似被少年如有实质的目光抚挲过,无端泛起奇异的痒,忍不住躲在被子里缩了缩。


    “姐姐?”萧淮憬可怜巴巴地唤,像是没看到阮梨珂脸颊上泛起的异样颜色。


    阮梨珂定了定神,对上少年的视线,被他纯然无害的目光看着,再一次的心软了。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应。


    抱琴:“小姐!”


    “谢谢姐姐!”萧淮憬笑起来,“姐姐真好!”


    抱琴气恼,萧淮憬既然醒了,就自己过去接过被褥床垫,不劳烦她大驾,很快把地铺收拾出来了。


    等收拾好地铺,萧淮憬坐在地铺上仰头看着她笑时,阮梨珂才明白自己刚才答应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还没从“愿意被姐姐踩”的言论和眼神中回过神,她先避开了他明晃晃的笑,过了一瞬,才重新迎上他的视线,终于也笑了。


    只是笑容里,带了一点自嘲——谁叫她刚才胡思乱想,竟从阿憬那纯洁的一眼里,眼花地看出了一点不纯洁的欲望。


    *


    傍晚的时候,客栈里来了官差。


    阮梨珂三人是被从楼上特意叫下去的。


    到了楼下,三个人才知道,她们竟然是牵扯进了人命案。谁能想到,昨日晚上在这客栈里抢了她们一道菜的那四名官差,今晨突然被发现,全部都溺死在了城河之中。


    有许多证人可以证明,那四名官差喝了酒,走的时候都有些摇摇晃晃的。可他们喝的酒不多,不至于醉得掉进河里,而且四个官差,难道会因为醉酒同时落水,全部溺死吗?


    就算是阮梨珂,也觉得不可能,而那几个官差,临死前刚和阮梨珂三人闹了一点不愉快。


    说起来,是那几个官差抢菜在先,阮梨珂也没和他们争执,礼让了他们,可最后,还是因为这件事被怀疑上了。


    官差本要带走三人回县衙调查,阮梨珂不曾害人,不肯前去,据理力争,她们三个人不是女人就是少年,就算那几个官差喝醉了,可他们带着刀呢,难道还能被她们推下水不成?


    且更有客栈的老板和伙计、同住客栈的许多客人证明,在那几个官差离开后,她们三人一步都没离开过客栈,并没有作案时间。


    被县衙委派来此查案的官差,肯定被上头下了什么死命令,眼见抓不到人,脸上全是焦急烦躁之色。


    他固执地愤愤道:“可是除了你们,他们没和别人有过任何争执!”


    旁边一个下属见状凑上前,看了看人证确凿绝不可能杀人的阮梨珂三人,对领头官差道:“大哥,那刁老三死的实在蹊跷,分明是被河水撑死的,却并未溺水,这三人……怕是没本事灌水把他撑死。”


    要抓人交差,随便抓了人却也交不了差,那领头官差无法,凶巴巴又问了几句,只得带人离开。


    被盘查了一番的三人逃过这无妄之灾,重新上楼,阮梨珂还在想那官差的话。她隐约听见了一点,有个官差是被河水撑死的。


    撑死的?


    这当真是蹊跷。


    同样听见那话的还有萧淮憬,但他神色寻常,闻若未闻。毕竟,他是最清楚其中原因的人。


    醴藻,是种奇毒。无色,气味甘甜。食之如饮酒,初时会有微醺之意,而后毒发,会口渴异常,中毒之人会不断寻水狂饮,及至将自己喝得翻肠破肚,活活撑死。


    这种毒一旦入体,饮过大量的水后,很快就会消失无踪,再厉害的仵作也查不出。中毒之人只有醉酒之状,而不会有丝毫中毒之状。


    老实说,这样好用的毒十分珍贵,萧淮憬所有并不多,昨日为了那几个蠢货,用去了不少,着实可惜。


    不过……也不算可惜吧。


    萧淮憬抬眼,看一眼面前的人细柳般纤弱婀娜的身姿。


    他的阿梨姐姐太过娇弱,谁都敢来欺负她。这些人,全都该死。


    那几个官差也好,还有普丘观那些女冠,还有阮家那个来耀武扬威的庶女和她那个令人作呕的夫君……这些人,一个一个,他全都会抹杀掉。


    让他们如最卑微的尘埃,永远被她踩在脚下。


    “阿憬?”少女回过头,“低着头在想什么,走得这么慢?”


    萧淮憬一眨眼,一应戾色全不见,他摇头:“没什么……”又露出一点可怜相,“姐姐,我有点害怕……”


    少女立马转身,快走了两步回来,弯腰牵住他:“害怕什么?那些官差吗?”


    “嗯……”萧淮憬低声应,“姐姐,他们好吓人,他们说的那些死掉的人,也好吓人……”


    “没事的,阿憬,”少女温声,“姐姐在呢,姐姐会保护你的。”


    萧淮憬笑了笑,点头。


    我也会保护你。


    但你不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