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这个姿势并不是很容易。


    施沅一只腿跪在沙发上，张开双臂，动作有些笨拙。


    会客厅里暖黄的灯像是盛开在夜色中的花，施沅将下巴抵在白问黎的肩膀上，好像融入他之中。


    白问黎僵直了一刹，环绕着他的双臂柔软而温暖，投入怀中的身体还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施沅轻轻地压在了他的身上，隔着几层薄薄布料与他相贴。


    轻柔的发丝不经意触碰过脸颊，相贴的耳朵也感到了皮肤的温暖，少年像是仅凭热情就敢去融化冬日的冰。


    落地窗外是深深的夜空，只极远处有几束晃动的霓虹灯，可惜隔得太远听不见声音，于是世界安静地像是被人按下了静音键，只有墙壁上挂着的石英钟在尽职尽责地走动着。


    “咚。”


    “咚。”


    白问黎可以清晰地听见施沅的心跳，他微微抬着双手，没有去拥抱他，却也没有去推开他。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玻璃杯中的雪碧一度度倾斜。


    施沅回想着网上看到的内容，闭上双眼。他开始幻想着某个不存在的时空，被抱住的真的是他的兄长，他们一起玩闹，一起长大。


    “……哥？”


    生而脆的声音，是男孩子经历过变声期后，还未完全成长为成熟的大人时的那种，清脆的少年声音。


    “哥哥。”


    那双抱住白问黎的手紧了紧。


    “滴答”


    一滴水落在了地面。


    被抱住的人沉默了两秒，突然抬手，扯着他背后的帽子，将他提了开。


    施沅被扯得踉跄了两下，倒退几步，重新跌坐回了沙发上。


    白问黎将玻璃杯放回在桌面，他的神情变幻了好几下，最后问道：“谁教你这样做的。”


    施沅眨巴了两下眼睛，感到了一丝茫然。


    他说：“网上说的呀。”


    “网上说，和对手演员最好的入戏方式是拥抱，牵手，或者在密闭的房间面对面近距离坐着，一直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施沅不太明白白问黎不高兴在哪里，只能姑且理解为，他不喜欢抱着他，就像他不喜欢别人拉着他一样。


    施沅试探着伸出右手，问：“那……可以握手吗？或者我坐近一点，我们看着对方的眼睛呢？”


    白问黎：“……”


    白问黎绷着脸抿了下唇，不高兴溢于言表。


    好在很快，他便又想到了什么。


    眸子微微挑起瞥了施沅一眼，白问黎的脸上重新挂上淡淡的笑。


    他握住了施沅伸过来的手，说：“这个方法我也听说过，确实很有用。”


    他的手冰冰凉凉的，施沅握得紧了一点，连连点头：“是吧是吧。”


    白问黎：“但是我又听说，这个方法，是演情侣的演员们用的。”


    施沅：“……？”


    施沅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反驳：“不可能，网上说的这就是对手戏……”


    文章最上面的标题是硕大一排黑体字：怎么和对手戏演员快速进入状态？这三个方法，用完秒变甜蜜爱侣！


    甜、蜜、爱、侣。


    四个大字明晃晃的像八百万的灯泡。


    施沅表情空白了一刹。


    施沅缓缓收起了手机。


    白问黎的视线落在两人的手指上。


    手心的冰突然变得烫了起来，施沅连忙松开，和手机一起藏在背后。


    他涨红了脸：“你、你听我解释……”


    白问黎的笑容更大了点，他慢慢收回手，用一种无可奈何又有点感叹的声音幽幽道：“你就这么喜欢我？想让我爱上你？”


    “不不不不是的！！”


    施沅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他又不是傻子，白问黎喜欢顾翊呀！这是他们两个双向暗恋的故事，他就不应该有姓名。


    施沅肩膀都绷紧了，他用小小的，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绝对不会拆官配的，你你放心好了。”


    他这次一定成全白问黎和顾翊的绝美爱情。


    白问黎微笑的下眼睑微微顿了一下，露出疑惑的表情来。


    “官……配？是指谁？”


    施沅本就紧张的脑子这下真的要空白了。


    是他说话声音太大了吗？竟然不小心……


    白问黎笑着看施沅：“官配是指我和谁？……顾翊？”


    “没有！什么官官配，你听错了吧？我说的是、我不会……不会当电灯泡的！”


    施沅紧张地扯着衣角，只觉得如坐针毡。


    他看看灯泡，又看看地毯，就是咬着牙不敢看白问黎。


    他顾左右而言他：“啊，这个时间点好晚了，夏敛还等着我回去和他打游戏呢……谢谢你陪我对戏，我先走啦明天见！”


    说完拔腿就跑，根本没给白问黎说话的时间。


    偌大的房间很快又只剩一人。


    白问黎看着门口，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又逃走了。


    他站起来朝外走，拿过木柜上的盒子，按亮了书房的灯。


    原木挂壁上放着一只雕刻精美的木盒，表纹的莲花与飞天像栩栩如生，凸起的木纹在灯光下流转着明亮光泽。


    白问黎拧动中间精巧的银纽扣，木盒打开，一块与他手中一模一样的玉佩。


    他将施沅的玉佩也放了进去，它们并排列着，像是凤凰完整的羽翼。


    白问黎的眼中出现类似于温柔的神情。


    很快，他又想起什么。


    他将木盒收好，抽出笔，又从一旁撕了一张白纸，写下了两个字。


    “官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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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为什么不看清楚标题，为什么不小声一点？”


    施沅背靠着白问黎房间旁边的墙，懊恼地嘀嘀咕咕。


    然后就想起来他没看清楚标题是因为当时恰好撞到了白问黎。


    “但声音，还是应该再小一点的。”


    施沅深刻反省。


    这个总不能是因为白问黎听力过好了吧。


    他的脚尖在地上来回磨蹭了几下，正低头懊悔着，走廊对面却迎面走过来一人。


    小旗惊讶又惊喜地看着他：“施沅！你跑那么快离开片场，就是为了……来找白哥？”


    此刻，她的眼睛里赤裸裸写下几个大字：珍珠可能是假的，但我CP绝对是真的！


    施沅：“……”


    施沅实在不想再回忆去找白问黎的过程，他含糊了两声，直接跳过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来追星吗。”


    施沅虽然是小旗手下最照顾的艺人，但她最喜欢的明星是白问黎。


    所以是想来这里……隔着墙感受下白问黎的气息？


    小旗掏出黑色房卡，走到了对面的房间：“我住在这里啊……我才不追私生。”


    施沅：“？”


    这可是总统套房？！一天就够他一个月的工资了！


    施沅：“富、富……”


    小旗“滴”的一声刷开了房间，解释道：“我没什么钱啦，是我认识这个酒店的高管，正好这房间空着，她就让我住进来了。”


    小旗，有点人脉。


    她说着可惜地叹了口气：“我要真是富婆就好了，我要是有钱，就包了你和白问黎，让你们天天在我面前表演真人十八……”


    她话说到一半，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施沅：“？”


    施沅：“十八什么？”


    小旗急中生智：“十八……般武艺。”


    看不出来，小旗还是武术爱好者。


    施沅肃然起敬，眼神都变了。


    小旗尴尬地握拳干咳了两下，连手推施沅：“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都下班了别在别人房门口晃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抓我回去加班呢。”


    “晚安明天见！”


    她说着一个闪身回了房间，门“哐当”一声关了。


    施沅：“晚……安？”


    施沅摸不太着头脑，他眨巴了下眼睛，走之前，来到白问黎的门口，也小声说了句晚安。


    ——————


    施沅回去时，夏敛正在洗澡。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声音，施沅半躺在床上，给白问黎的企鹅号发消息。


    施沅：白先生，东西已放在门口。


    施沅：不好意思前些天发生了意外，耽搁了一下。


    半晌没人回他，施沅顿了顿，故意道：“我看见有人把它拿进去了，您收到了吗。”


    这回，白问黎终于舍得吝啬地回了一个“嗯。”


    应该是过关了吧。


    施沅将手机放在一旁，仰躺在床上松了口气。


    过几天妹妹就要手术了，江医生的锦旗已经在路上，玉佩也给了白问黎，事情好像在朝好的方面发展。


    就是白问黎总是误会他喜欢他……


    施沅当然不会觉得白问黎是在自恋，作为一二三个渣攻的白月光，白问黎当然是有资格怀疑他的。


    施沅只是在烦恼，顾翊若是误会了，把他当情敌他就惨了。


    天花板上的灯光明亮到刺目，施沅烦恼地抬起手臂遮住眼睛，不经意间，又想起了之前抱住白问黎的时候。


    那个时候……


    施沅的脸颊触碰到了白问黎的发丝，他在他的颈侧，闻到了淡淡的艾草味。


    像是阳光下的秋日田野，清凉的风吹过卷起一片片艾蒿碎叶与苦菊花瓣，它们打着旋儿向他袭来。


    有点苦。


    是白问黎的味道。


    如果他真的是他的哥哥就好了。


    有一瞬间，施沅这么想着。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睡着后，他梦到了白问黎。


    小时候，他的家附近有一个废弃的钢铁厂，生满铁锈的大门锁着，但施沅知道外墙有一个地方裂了条缝。


    爸爸妈妈要在外挣钱，妹妹要在家养病。施沅就总是一个人偷偷挤进去玩，像是探索着一个诡秘而未知的世界。


    钢铁厂很大，有十几米高的炉子。梦里，他踩在去炉子顶的铁楼梯上，一步步向上爬。


    楼梯表面的红锈斑驳地腐蚀着这些陈旧的工具，它们随着他的动作“吱吱呀呀”地摇晃着。


    直到快要到顶端时，施沅看见一个小小的，模糊的人影在尽头对他伸出了手。


    施沅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被他一把拉了上去。


    “哥，我们要去哪里玩？”


    梦总是混沌而未知的，梦有时候又执拗地清醒。


    比如施沅知道，对面的人是他哥哥。


    叫白问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