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灵蔚、王疏雨、范铭瑶、袁俞冰依次入场，分别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欢呼声适时地响起。


    家长们大声地呼喊着自己女儿的名字，为她们打气。


    一个个运动员站在跳台上整装待发，气氛对所有人来说逐渐火热起来。


    广播：［j省游泳队全国选拔赛女子队最后一场！］


    只剩最后一个人。


    大家激动地看着中间的泳道，大多数人都知道即将走进来的是谁。


    空气是火药最后燃烧前短暂的宁静。


    李斯带着耳机走了进来。


    她神情自若，完全轻松地无视了像爆炸一样的欢呼声。


    所有人都在为了她而尖叫。


    她是j省队当之无愧的骄傲。


    广播：［今年的全运会，虽然团体接力不敌其他省队，但是只要有李斯出场的个人项目j省都是碾压式的第一！］


    ［她是省队的定心丸！j省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同样也会是奥运会的明日冠军！］


    伴随着广播尖叫声再次掀翻了馆顶。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到她未来的既定之路。


    正在打磨中，但已经逐渐冒出光芒的钻石在被全国人民关注之前，是属于这个场馆里的观众的。


    一些因为关注她特意来看比赛的小朋友们也在激动地跟着狂欢：“我们买了原始股！”


    还有坐在席位中伺机而动的其他教练在确认她能力的同时，也想要找机会挖走她。


    要是能将这样一位潜力选手收入麾下，他们的资历与薪酬又可以更上一层楼。


    李斯站在泳池中央，面无表情，目视前方水波荡漾的泳池。


    她已经习惯了比赛前的氛围，即使再多的人关注她，她也依旧十分镇静。


    李斯自顾自地脱掉省队的长袖外套。


    露出紧身程度加倍，但重量仅仅只有普通游泳衣的一半的专业竞技泳衣。


    泳衣紧紧压在覆盖在肌肉线条清晰的身上，幅度过大时还可以见到白皙的肩膀处已经勒出一两道红印子。


    不过此刻比平时更能映衬出她无比颀长的手臂和宽且大的手掌。


    这是专门为了人类征服水而生的身体构造。


    更长的手臂能让运动员在水中像船桨一样，不断向前伸展，划水的距离更长，在水中的推进也更加效率。


    宽大的手掌在拨水是也能够提供更强大的动能。


    李斯最大幅度地摆动肩膀，活动双膝站在了跳台上。


    丁灵蔚还没有好好适应这种竞技泳衣，在陆地上被勒得呲牙咧嘴。


    刚才她穿的时候就需要多人辅助，最后才能花上七八分钟穿上。


    这件泳衣由尼龙弹性织物制成，在制造时就已经将模仿鲨鱼皮肤的齿状结构纹理织入其中。


    这些纹理会在特定的位置产生微湍流，导致水被吸到离身体更近的地方，这意味着水会更有效地从游泳者身上流过，造成更少的阻力。


    凭借其紧压身程度，向身体施加压力，防止皮肤振动和肌肉疲劳，以节省能量和减少阻力。


    灵活的压力分区和粘合接缝，使游泳者可以在腿部进行大范围的活动，穿起来也更容易和舒适。泳装的腿部添加了压缩双层和符合人体工程学的接缝，以在蹬腿最有力的部位，也就是肌肉最强壮的地方，给予最大的压力。


    她看着身边这些专业选手神色不变的样子深感佩服。


    于是蠢蠢欲动想要自己也学着动一动，可越到衣服的边缘就越像一颗颗小鲨鱼牙齿咬着自己的肉。


    在调整肩带的时候反过来狠狠地崩了自己一下。


    滋，好疼啊！


    她站在最边上疼得龇牙咧嘴，还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李斯身上，根本没人在意她。


    实在是太勒了，在陆地上连呼吸都变得局促。


    不过正是这样，一下了水它就能像长在身上的皮肤一样。


    成为陆地生物的鱼皮。


    不知道在1999年10月到2009年的这十年间，那个被称作泳坛上的“快速泳衣时代”所发明制造的一系列“鲨鱼皮”高科技泳衣是不是比现在还勒。


    应该是少不了。


    才能够打破并且直到现在都保持多项世界纪录，变成一个略带传奇色彩的时代。


    当然，决定性因素必然是运动员积累的实力，泳衣的设计就是为了最大化辅助游泳运动员的技术。


    范铭瑶观察了一下众人没在看她们，悄悄把头侧过来，对着丁灵蔚。


    她并不出声，但是嘴巴张得大大的。


    嘴角向下，无声地嘲讽道：“这就受不了，新手。”


    虽然上午的比赛丁灵蔚赢了，但没有之前的积累以及参加的场次有限，范铭瑶的总积分还是比她高。


    不过幸好，咬得很死，完全可以在下午的这场比赛中反超她。


    范铭瑶似乎看出来丁灵蔚在想什么。


    继续回击道：“赢了我可能也没办法哦～”


    她已经有了制胜秘诀。


    丁灵蔚赢不了的。


    那个人对她保证过了，四个人中一定有她。


    很烦。


    丁灵蔚心里好毛躁。


    那个家伙凭什么一直这么肆无忌惮地嚣张！


    有钱了不起！


    可是竞技体育这里可不是这样的地方！


    我要再次清楚地告诉她这一点。


    丁灵蔚心里这样想着。


    我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丁灵蔚轻擦掉短短几秒自己的手心的汗。


    死盯着相差无几的积分排名。


    这时不紧不慢的解说声将观众的注意力拉到距离他们的最远端—丁灵蔚的身上。


    ［这次徐易教练力排众议，破例让一个从来没有参加过专业训练的选手加入了我们四年一度的全国选拔比赛。］


    ［相信早上来了的观众已经看到了她的实力。］


    “切。”


    范铭瑶轻嗤出声，将头转了过去假装自己从来没看过她。


    轻佻地眉毛，微微抿起的嘴角都在诉说她对于解说的不满。


    但解说声仍在继续。


    ［大家都像我一样十分好奇这个新来的破局者是否真的有能力赢得四席中的一位呢？］


    观众席适时地响起了窃窃私语，所有人的声音混在一起有了些许声量。


    选手们也都纷纷看过来，这个最边上的生面孔还挺有故事，


    观众们在交换对于这个丁灵蔚的信息。


    除了早上出人意料的一场第一名之外，大家对她都所知甚少。


    所以讨论声结束的很快。


    安静在解说短暂地停顿之后。


    ［各就位,准备。］


    ［3］


    ［2］


    双腿微悬，身体弯曲，双手自然触及跳板前缘。


    眼睛看着前方。


    ［1！］


    ［开始！］


    伴随着哨声，八个赛道八个选手一起飞跃出去。


    仿佛八条梭鱼。


    “扑通。”


    非常整齐，所有鱼吻轻触入水。


    跳水出发！


    加油声开始不绝于耳，不过注意力地高度集中让所有选手意识不到这一点。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真空之中。


    几个在观众看来类似海豚摆动的潜泳动作。


    运动员的双手自然贴着身体两侧，双腿并拢，脚踝略向外脚形成内八字型。


    臀抬高，双腿一起打水，要有脚背向后拍水的动作。


    打蝶腿在水中摄像机看来就像是人类在水中自由滑翔一样。


    这昭示着第一个五十米蝶泳的开始，全程四分之一的距离的完成。


    因为蝶泳最耗体力，放在会个人混合游的首位。


    第一个换气。


    原本在头前侧伸展交叠的手划到腹下加速推水时打第二次腿。


    借助向下打腿的力量使身体上升，头部露出水面换气。


    双手经空中同时向前移臂，移至与肩相平时，整个人像一只蝴蝶一样。


    由一道道水珠组成的水帘被手臂挥出水面。


    蝴蝶绽放出光亮透明的翅膀。


    但水帘它们被远远甩在运动员的手臂后面。


    在手臂瞬间回到头前侧时了，它们才一幕幕慢慢地落下，重新回到运动员在水里的轨迹之上。


    因动力而激荡的白色的水重新溶入至透明微蓝的水中。


    低头双手入水。


    丁灵蔚的心脏扑通扑通，似乎在和什么东西一起共振。


    伴随着蝶泳，腿部在波动中下压，再是胸、肩，手臂前伸。


    她仿佛是女皇手中的蛇鞭。


    是力量的象征。


    还没施加力气时，鞭子非常柔软的拂过至高无上的手。


    等到手腕带动肌肉用力一下子抽出去。


    入水的向下，整个身体逐节控制发力波动，出水的向上。


    她的头部就像是鞭尾，始终保持着猛冲的前倾状态以此来最大程度地减少阻力。


    她是水中的波浪，也是蛇吐出的信子，更是女皇手中的权力。


    划破空气，鞭子末端，速度超过声速，发生声爆。


    先是上半截“唰”，划过空气。


    接着是“啪”的爆裂声，刺破空气。


    双手同时触壁。


    转身。


    猛冲的速度并未在靠近泳池壁时减少，由此由手臂反推自己。


    收腿，反蹬，再伸展。


    个人混合泳的一个难点就是各种泳姿之间的转身衔接，需要兼顾不同泳姿之间的完美过渡。当一种泳姿快要结束转身时，需要提前为下一泳姿进行准备，而两种泳姿之间衔接的质量也会直接影响到最后的成绩。混合泳也是训练游泳运动员综合素质的最佳方式。


    第二个50米，仰泳。


    正面向上，但全身仍沉在水中，再次以腰腹为核心力量打反蝶泳腿。


    直到滑翔到最远距离，自身的波动与浮力配合让面部自然浮出水面，换气。


    正式切换姿势，双手如螺旋仪在耳边滑动，双腿依次上下摆动。


    看到五米线，再做一个连贯的单臂划水，肩转动至俯卧，


    完成二分之一！


    开始蛙泳。


    蛙泳是运动员的一个调整期，准备在最后用最快的自由泳冲刺。这样的一个安排也是尽可能让大家看到最精彩的比赛。


    一定要赢！


    时空凝固。


    周围的一切都不见了。


    对丁灵蔚来说还显得陌生的地方消失，陌生的教练、队友、队友、新认识的男孩，观众席上的家长通通消失……


    她又回到了那个一开始的游泳馆想起无数次自己在游泳馆游到最后一个人，灯光熄灭。


    「最开始学的就是蛙泳。」


    有时候和母亲一起来。


    更多的时候独自前来。


    或开心。


    或沮丧。


    或委屈。


    她总是游啊游。


    泳池四处散落的碎片证明很多人来游玩的痕迹。


    到最后，却总是空旷到只能听见水和自己的呼吸声。


    只有她一个人。


    在无人知晓的小角落，重复着一圈一圈。


    像是会在春季回溯的鱼。


    在一个地方出生。


    到一个地方产卵。


    最终用尽生命的力量再回到出生的地方死亡。


    愚蠢又自然。


    小青蛙，离目标再近一点。


    爆发式地蹬腿。


    蹦地跃进。


    你不断地向前游是为了什么？


    张大嘴，深吸一口气。


    潜下去。


    眼前是蓝色平面和细碎的白色泡沫。


    自己仿佛穿越到了一个异世界空间。


    再吸一口气。


    到水下时鼻子吐气被水面包裹形成泡沫。


    胳膊与腿摆动用力。


    泡沫被远远甩在身后，然后消失。


    最后一个五十米！


    自由泳！


    冲！


    阳光透过天花板再到水面，细细碎碎地散落在丁灵蔚的皮肤上。


    不像是下午像是独自去游泳馆的清晨。


    她好像在发光。


    又好像在空中飞行。


    每一次拨水，前进，照在身上的细碎阳光就会随之变化。


    脚背自然延长。


    身体左右摆动。


    每个侧面呼吸。


    喘气声已经在注意不到的瞬间越来越急促浓重。


    左边！


    有人过去了！


    被超了！


    不可能，早上明明赢她了！


    是她


    可恶！


    之前的隐忍在身心高度集中、找到缺口匹配之后赤裸裸地展现出来。


    她讨厌这个家伙。


    等等


    她的弱点是什么？


    是恐惧和傲慢。


    她看到了她的恐惧。


    就是因为恐惧才会处处为难。


    她看到了她的傲慢。


    傲慢到不尊重体育的基本规则。


    她不能被她扰乱。


    像教练说得。


    胳膊抬得再高一点。


    利用肩膀发力，形成一个杠杆。


    肘关节朝天，指尖划入水面，再翻手压水。


    减轻阻力的同时更大面积的拨水


    用力！


    只差那么一点。


    始终就是那么一点。


    半个头。


    也许几微秒。


    也许足够一秒。


    她会输吗。


    她突然问自己。


    不。


    她听见自己清晰地说，不。


    赢了她一次，自然就可以赢她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