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的是个从没见过的女孩，穿着并不专业的普通连体泳衣。


    但是。


    这一切都毫不掩饰她的运动天赋。


    手长脚长，关节灵活，打腿快而有力，在水中像小马达一样推进。


    在快速的来回之中，水包裹着她，她推动着水。


    淡蓝色的液体像一只温驯的小猫咪任由她轻轻抚过自己的毛发，还不时眯着眼睛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简直是一架天生的游泳机器。


    李斯的目光追逐着她的身影。


    太快了，快到本能的感到有些……威胁？


    顶级猎手敏锐的竞争意识瞬间觉醒。


    李斯微眯着眼，心里默数。


    一秒


    两秒


    三秒


    ……


    从她正式看到的第一圈算起，一个来回，蛙泳泳，100米。


    1分15秒左右，偏差不过两秒。


    目前的世界纪录是1分04秒13。


    而她，作为省队第一，全国前三的最好水平是1分10秒左右。


    这个女孩是谁？


    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新生儿”怎么可能和常年训练的专业运动员差不多？


    此前从来没在专业的比赛中见过她。


    神秘的来头，极高的水准，她喜欢。


    在她游了大约400米之后，徐易教练拿起她的登记表准备下楼。


    周围的人看了主教练这个不同寻常的表现纷纷开始猜测。


    一个省队的副教练忍不住拦住了她，小心翼翼地说道：“教练，她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遗珠女孩’吗？从哪里捡回来的？这个亮相出其不意啊！”


    他的语气中听不出来是夸是贬。


    但是这个业余的行为却是众人不言而喻的第一印象。


    徐易教练好脾气地看着他，胸有成竹地说道：“她会帮助j省把全国冠军收入囊中。”


    徐易没有再多说一句，用自信的笑容结束询问，转身下楼。


    可到了女孩面前，立刻摆出专业的严师脸，让人看了害怕。


    “我以为你不来了。”徐易沉声问道，其实她心里对丁灵蔚的第一次正式报道居然会迟到十分不满。


    不准时的人，没有培养的价值。


    “对不起……我。”丁灵蔚手忙脚乱地从水里上来。


    一想到早上家里的一团乱，她有些局促。


    父亲在外面打了一晚上牌，凌晨才醉醺醺的回家……


    徐易直接打断她：“迟到是个坏习惯，下一次你就不用来了。”


    “教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丁灵蔚也为自己的迟到感到十分抱歉。


    她的人生总是那么的失控，总是不按照她预想的方向前进。


    “我……”她正踌躇着如何说明原因。


    要跟第一次见面的教练讲清楚自己的家丑吗？


    算了，迟到又有什么借口呢，她早就该为那个酒鬼老爸会做出什么不负责任的行为而想好pnb。


    “我明白这次机会对我有多重要，下次再迟到，我会自己主动走人。”丁灵蔚咬着牙，再过一秒她就要忍不住红眼眶了。


    徐易闻言挑眉，这个回答让她有点意外。


    这么多年来会主动承担错误后果的年轻人可是越来越少了。


    虽然现在只是嘴上说说……


    “算了，你母亲呢？”


    “她今天早上有点事，不能来。”丁灵蔚怕有什么没说清楚，赶紧接着跟上，“大部分事情我都可以自己办，需要她签字的我可以晚上拿给她。”


    徐易看着这个孩子叹了口气道：“下次让她必须来。游泳和学习一样，是需要家长时刻参与的，而且这也许会成为你一生的事业。”


    听到一生的事业丁灵蔚的眼睛亮了，但又想到家长时刻参与她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表面上点点头。


    估计大部分时候还是得自己拿主意。


    “不能再耽误了，明天就是选拔赛，早上八点准时开始，听清楚了吗？”徐易的眼神温和了不少，语气中也尽是叮嘱。


    “今天好好训练吧，明天要穿发给你的那套正式训练服。”她拍了拍这位小队员的肩膀说道，“今晚记得好好休息。”


    “你今天在最边上的泳道训练。”徐易轻轻敲着手上的文件，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相关事项，最后说。“还有很多事情明天再说吧，那就先这样，一切以比赛为先。”


    “李斯。”她朝楼梯上的一个女孩招招手，“带她熟悉熟悉环境，认识一下新队员，然后安排她的具体训练。”


    李斯！青奥会冠军！


    丁灵蔚凉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


    “你好！我在电视上见过你。”她热情的伸过手去握这位小偶像。


    李斯大方地回应。


    天哪，丁灵蔚感觉自己似乎也站在了那个看过无数次的比赛现场，作为与之相配的对手和自己的偶像并肩。


    哦，太梦幻了。


    “这是王疏雨，是省队常年第二名，擅长蛙泳、自由泳，最好成绩分别是……”李斯一板一眼，如数家珍，如做汇报。


    “介绍队员怎么能让李斯来！”袁俞冰像个小精灵一样，早就窜到了旁边。


    被介绍的王疏雨拿她富有生气的大眼睛白了李斯一眼。


    对新队员就说这么多哪记得住，李斯估计还要一个一个这样介绍过去。


    其实这么说也不是不行，但是这个家伙总是认真过分的态度，弄得气氛真的好严肃。


    李斯收到了吐槽和白眼，好像已经领悟。


    于是，她接着手掌向着自己，字正腔圆说道：“你好，你之前可能在电视上看到过。我的历史最好成绩是……”


    众人：我晕，这是介绍新队员还是给国家队主教练汇报啊。


    李斯心想：优秀的对手值得好好对待，需要让她快速进入状态。


    “好啦好啦。”袁俞冰娇憨的声音响起。


    “你就记住疏雨是队里第一大美女，李斯大魔王是我们永远的第一名就行啦。”


    袁俞冰和别人从来没有什么距离感，心里的小太阳大声地照耀着：“你好，我叫袁俞冰。”


    一双手似乎带着欢快的情绪地伸到面前。


    一个人由内而外的积极状态仿佛有魔力，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感染他人。


    更何况她是袁俞冰，k。


    丁灵蔚或许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心里真的没那么紧张了。


    好亲切。


    她自然地伸出手，紧接着被袁俞冰暖暖地紧紧地握了一下。


    丁灵蔚终于露出来自然地微笑。


    “下一位就是……”袁俞冰自然地接过介绍的活，露出小梨涡，左顾右盼地寻找下一个身影。


    “新来的队员而已，我们马上就要进国家队了，以后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见面。”范铭瑶慢悠悠地走过来。


    她一见到新人就是这幅厉害的样子，仿佛已经拿了两次大满贯目中无人的前辈。


    “呦，你好。”她的声音不咸不淡，刻意地疏远着，“你自己去熟悉场馆吧，新人。”


    接着转向袁俞冰，语气瞬间亲昵了不少：“你这个家伙不要太过热情。”


    “欸！我带你去。”袁俞冰根本听不进去范铭瑶跟她说什么，“器械区在二楼，跟我来。”


    手自然地被牵住。


    好甜……


    别人说什么似乎都无所谓了。


    “袁俞冰这个大笨蛋！”范瑶在原地跺脚且无语地摇着头，“难怪会被江辰那种没脑子的富二代看上。”


    “对了，他今天怎么没来？”她的语气由高到低，在这一句恢复平静。


    “人家可是智商200的高智商人才，你居然说他是没脑子？我看你是羡慕人家天天来看袁俞冰，酸了吧。”


    “会看上袁俞冰肯定也是大笨蛋，智商200可能是买的吧。”范瑶翻了个白眼，接着说“更何况今天也没来。”


    王疏雨不再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转向李斯，说道：“对了，李斯，你今天怎么对新队员格外上心啊？”


    范铭瑶的脑袋也凑过来。


    “对呀，新来的而已嘛。”她附和着。


    李斯看着范铭瑶，眼中有一丝同情划过：“明天的比赛可能会有新的变化。”


    “哈！”其余两人皆发出感叹。


    “什么变化？”王疏雨和范铭瑶对看，突然像意识到了什么！


    “怎么可能？！那个新人！！”


    她俩都没说下去了，又转头瞪大眼睛盯着李斯。


    李斯看着远方，眉头一挑，说：“你们看，她要下水了。”


    袁俞冰两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伴随着丁灵蔚下水的动作，李斯的讲解声在耳边响起：“可以看得出来出发和转身动作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还有所欠缺，但她几乎已经能够赶超你的速度了，铭瑶。”


    李斯的此刻的声音仿佛一个冷酷ai解说，拥有固定的起伏与停顿。


    但细细品味，其实当中有一丝兴奋。


    在专业的比赛当中要将自己所有的能量用在［瞬间的］比赛上。


    对对手的兴奋、成绩的渴望、想要撕裂一切的攻击性都要通通转化。


    这样即使结果无常，也能做到宠辱不惊。


    这就是一位顶尖运动员（该追求）的职业素养。


    用尽全力去打败或者被打败的感觉，是她爱上职业运动的重要原因之一。


    用尽全力之后的极致体验，也是人类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之一。


    此刻，以人类的［有限］挑战［无限］，获得此刻的永生。


    所以，她一向喜欢称职的对手。


    因为，只有称职的对手才能给她这种体验。


    而，这个新队员似乎有合格的潜力。


    准确地说，李斯感觉自己此刻吸收到了养分。


    范铭瑶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水中穿梭的身影，愤愤不平地喃喃道：“怎么可能……就算她足够快，但是，但是才来一天就能参加明日的比赛吗？”


    想到这里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自她到这里以后，从来没有这种先例。


    “下水吧。”说完，李斯不再回应。


    一跃而下，伴随着比以往更强劲的核心发力。


    是的。


    虽然，这个新来的对手还不够成熟。


    但是，她想要比赛的欲望更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