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员悉数到齐，诺大的场馆显得拥挤。


    “女孩们，看过来！”


    台上的女人名叫徐易，穿着专业的教练服，长腿慢步。


    伴随着她极具威严的高声呼喊，场馆里瞬间由嘈杂变得安静。


    看上去，她的面容有些苍老，但眼睛依然灵动又闪烁着摄人的威光。


    紧接着是电线轻微碰撞的声音，徐易潇洒地拿过麦克风，放大后的声音在场馆中回荡：“今天是全国赛前的最后一场集训，希望大家都能珍惜时间。”


    作为j省游泳队的新晋主教练，全国赛后，她将正式迎来职业生涯中的第一批国家队选手。


    “j省明天将会选取全省前四名的游泳选手，派她们去参加一个月后的全国选拔赛。”


    她的声音中透露着之前没有公之于众的兴奋。


    所有人的目光都相互交汇，最终锁定在她身上。


    她俯看向众人，再次严肃地高声重复，“听清楚了！只有四位！”


    这一次，她的语气中有着不该有的停顿，但似乎无人注意：“而全省所有的游泳健将，我想现在，都在我们队里了。”


    顺着她笃定的目光斜向下看，第一排的队员们神采奕奕。


    “两年了，前四名一直是我们，不是吗？”说话的是目前全省第四名的范铭瑶，语气肆意，居高临下地向后一撇，似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完全没什么好怕的。”范铭瑶故作不在乎地夸张耸肩，嘴唇肆无忌惮的靠近，发出声音：“无敌！”


    “你好嚣张啊！”袁俞冰从来不怕她，语气憨憨的，做着鬼脸反击着。


    袁俞冰长着一张非常可爱的圆圆脸，但眼神总是憨憨的，让人一眼就能亲近起来。


    没错！


    虽然人见人爱，但她却是智商公测只有75，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大笨蛋（本人并不承认）。不过她总是很爱笑，对每一个人都露出昂养着生命力的可爱微笑。


    袁俞冰声音软软糯糯，语速也慢吞吞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像刚睡醒的树懒，不过内容倒是辣味十足：“不～许～吹～牛！准确地说，我们俩可是最危险的！”


    她先后揽过范铭瑶和王疏雨的肩膀：“疏雨这个常年第二倒是不用担心。”


    王疏雨，一眼望过去就是当之无愧的大美女，毫无争议。


    在她身上你会感受到一股杂糅的美，乱七八糟的，有极美的，也有极恶俗的。这其中最特别的地方在于，那双因四周的黑影而显得更加柔媚的眼睛，配合浓密的睫毛，是食草动物的眼睛。


    三个人依靠在一起，王疏雨唇角弯弯：“我们三个什么时候能每次都练到天黑最后一个走，再说这种话吧！”


    她的眼睛看向李斯，那个总是自律到可怕的家伙。


    袁俞冰也跟着吐着舌头，帮腔道：“对呀！李斯大魔王没发话你怎么好意思的，羞～羞～”


    范铭瑶和她一起笑着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还故作恼怒，假装要越过一人去敲袁俞冰的头。


    三个人虽互相调侃，但是话语间的轻松自在是骗不了人的。


    明天的比赛，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其他人，下次吧！


    “喂，你们三个专心一点！”这道声音清冷通透，陡然压低周围的温度。


    李斯眼睛盯着台上，余光轻瞥，语气平整且不容置喙：“听教练在说什么，安静。”


    三个人立刻乖乖静默。


    这个名叫李斯的少女，在她此刻清明地注视着台上的目光下有股刚强、明白、冷静的意志。整个人挺拔、高大且轻灵，脸庞四周的黑短发不多却浓，足够包裹着她的轮廓。


    教练的声音透过话筒仍在连绵不绝：“能够在全国赛上胜出，顺利进入国家队，就意味着从此全国最优秀的教练、场所等等游泳资源将会为你们打开。哦！对了。”


    徐易刻意地微笑，停顿了一下。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答案。


    “还有离奥林匹克运动会又进了一步！”


    李斯终于笑了起来，仿佛已经得到了那个唯一值得她关注的东西。


    同时，也是，她一直以来的势在必得。


    李斯带头鼓起了掌，双肩挺直。


    场馆被掌声淹没。


    此刻，在场馆外，一辆车贴着炎热的地面快速驶来。


    “妈，就是这！快点，已经迟到了！”


    丁灵蔚额角上两三根被风吹乱的短发早就被汗水打湿黏在了脸上，像一根根小雏菊的花蕊。


    “灵蔚，好好比赛啊。”母亲还没将车彻底停下就急不可耐的想走，“你爸爸他酒还没醒，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丁灵蔚眉头不自觉地拧了又拧：“第一，他以后不是我爸；第二！今早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迟到！”


    说罢，她的语气瞬间又从愤慨转到无奈与失落，自我转换的速度让人惊叹。


    “唉。”


    因为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无数次了，早就习惯成自然。


    “今天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她还是希望母亲能陪自己进去，眼神里有什么在渴求。


    “你都大了……”丁妈妈还要说什么……


    “行了行了，我就知道你这辈子永远围着他转！”一大早本来应该开心的，现在真是烦透了。


    “那么大的人了，还要别人当保姆伺候他。”她不甘心地控诉。


    “我先走了！”丁灵蔚大力摔响车门。


    前脚还没落地，母亲就已经在发动汽车了。


    “等等，等等！”她突然想起来，“我的泳衣还没拿。”


    狼狈地站定，然后赶紧伸出手去拿后座上的包。


    “哦！泳衣……”母亲如大梦初醒，说：“都装好了吗？”


    “好了……”丁灵蔚无奈到了极点，气都消了大半，“没好，现在又能怎么办？已经来不及了。”


    她垂下头自嘲地笑。


    但很快又挤出一个微笑。


    “再见妈妈！”她挥挥手。


    “今天好好表现啊，和同学好好相处！妈先走了。”丁母也在车上快速摆了摆手。


    车开出去五米，丁灵蔚深吸一口气，快速向大门跑去。


    游泳中心简直安静地不像话，准确地说，一个人都没有。


    她抬头像隔绝泳池的那扇透明窗户望去，好大，好干净。


    没有追逐打闹的小孩子，没有成群的训练班，也没有岸边摆放的各种零食、浮板和水球。


    甚至可以说，干净到严肃的地步了。


    这里一直是她一直最渴望的地方。


    是她最好的机会。


    手指轻轻碰上去，在雾气上按出自己的手印。


    她笑了。


    可是……


    明明是她来晚了却一个人都没有啊！？


    算了！


    先不管那么多！


    先去泳池训练好了，这可是她第一次来这么专业的地方！


    而且要以正式队员的身份！


    连消毒水的味道都能让她心神荡漾。


    丁灵蔚兴奋到像只小狗似地抖动着身体，令人联想到小动物的大眼睛晶晶亮亮地闪烁着耀眼光芒。


    同一时间，转角的楼梯上去，她未曾谋面的其他队员们正在二楼的器械房热身。


    “喂，李斯！明天比完赛应该会有半天休假，我们一起去那个新开的奶茶店吧，有帅哥……”范铭瑶一脸兴奋，暗暗觉得这个提议真不错。


    李斯专心拉伸，此刻正在心里完成着她的训练流程“我不去了，还要训练。”


    过了三秒，范铭瑶还没来得及继续提议，李斯自己没忍住，转头，眼神真诚地问道：“帅哥、奶茶之类的东西到底为什么对你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我记得你已经是第七次提起又被我拒绝了。”


    李斯问完就后悔了。不行，这关自己什么事，而且为什么要给范铭瑶滔滔不绝的机会……


    这个家伙……一提到这些就话超多……


    “谁不喜欢帅哥啊！”范铭瑶就这一话题展开以下六点，“因为好看啊，还会做奶茶。我有一次从门口路过他看到我了还会对我笑耶，虽然可能是想诱惑我消费的诡计。但每天训练那么辛苦，回到家也没人，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范铭瑶停顿了一下，又做了一个更大的笑脸假装掩饰她说错话的尴尬，“哎呀反正就是不错。”


    “你没看过那些浪漫电影吗？”范铭瑶的双手交叠在一起，在脸庞握拳做想象状。


    “女主美丽又可爱，男主强大且迷茫，也可能是浪荡啦，反正就是没了女主某些方面乱七八糟或者缺了点什么。”范铭瑶对迷茫一词做了重要补充，继续想象着。


    “两人相遇后，完美的女主唤起了男主的温柔体贴，他逐渐变成了一个诚实可靠的人，最后两人过上了甜蜜又幸福的生活，共同构建了生活的秩序。”


    “最重要的是不再孤身一人。”范铭瑶最后补充了一句。


    “最重要的是每天回家都有人，顺便再做个四菜一汤和肌肉按摩。”袁俞冰在旁边一脸正经又滑稽地完整范铭瑶的话，“我明白，训练之后肌肉实在太酸。”


    众人笑作一团。


    李斯一脸黑线，也好笑道：“你这根本是缓解肌肉酸痛的麻醉剂吧。”


    王疏雨以为李斯好不容易也来了兴趣，便也凑近范铭瑶，调侃的嘴角早就预备好了：“说这么多，范铭瑶她想谈恋爱了呗！天天帅哥帅哥。诶，那奶茶店帅哥和男子队那些比谁更帅？”


    这句话打断了范铭瑶对于麻醉剂可能带来的一些想象。


    “哈哈哈。”众人都调侃地笑了起来，空气中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气息。


    真别说，游泳队的男选手，光是看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对比度都超过普通人一大半了，更不要提皮肤、五官。


    干嘛要舍近求远啊！


    范铭瑶一听到男子队，毛都炸了，心虚的不得了，张着嘴想要辩解，脑子却不知怎么的卡住了。


    她其实属于又菜又爱玩，只能略显心虚地回应：“那群男生每天吵的要死，谁要看他们！”


    “说到谈恋爱，这个家伙倒是真想跟隔壁队的……”一旁的袁俞冰听到这个乐得不行！她脑子里全是范铭瑶犯花痴的样子，紧接着就要说。


    话还没说完，范铭瑶的手已经快脑一步自己糊在了袁俞冰的嘴上，同时她的眼睛也是不自觉地瞟向隔壁男子队中的某处，用力地眨巴眨巴。


    还好，隔得算远，应该什么都没听见。


    意外让她的脸颊上漂上两朵红云，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别听她瞎说……”


    一向话多的她一时之间没想到什么说辞，可恶！


    范铭瑶把目光投向她的三个队友。


    她们三个根本没在听她说话！！！全都看向了男子队！！！顺着她一开始的目光！


    “你喜欢卓宇宁吗？”不光外表，王疏雨声音也属于社会标准中的女性美丽模板。


    她最先转过来定定地看着范铭瑶，眼神中抑制不住的犹豫，但什么都没说。


    “别忘了我们最好不要谈恋爱。”李斯开始觉得无聊了。


    她几乎不能理解还有什么事比训练更重要，而她的队友们似乎开始越来越不专心了。


    “无论在省队还是在国家队，这都是规定。难道你们不在乎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吗？”


    “李斯，你这个冷酷的训练机器，真是冰冰冷冷的。”王疏雨虽然这么说但也又开始了拉伸，但她仍不死心地问道，“你从来就没喜欢过别人吗？”


    范铭瑶和袁俞冰也伸着脑袋好奇地期待李斯的表情。


    李斯没有任何变化，只淡定的抛出一句：“比起什么爱情，我更喜欢赢，毕竟冠军，每场比赛只有一个。”


    李斯最后看向她们：“别为了无关紧要的事情浪费时间。”


    她放下器械，站了起来，准备要下水了。


    “扑通”一声。


    训练计划表上写得她是今天第一个啊？怎么有人先她一步。


    “有人提前下水了？”助教大声质问着众人，同时走向玻璃窗。


    怎么回事？


    每个人的训练时间都是安排好了，在省队不会有专业运动员去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难道有小孩子闯进来了吗？


    徐易主教练离窗户最近，她最先靠近玻璃。


    但她没有一丝讶异，反而饶有兴趣的表情。


    不对，不仅仅是这样，她的眼神正在死死地跟随着着泳池里的身影。


    目光随着“那个人”的移动而一寸一寸移动。


    教练在读秒！


    有必要这么认真地给一个不知道规矩的人读秒？


    李斯也开始好奇，双臂不自觉交叉于胸前。


    压抑着自己的好奇，但同时皱着鼻子，歪头向泳池看去。


    瞬间她的眼睛逐渐张大，变得更加聚焦，似乎难以置信地凝视着泳池。


    好快。